清晨的空氣冰涼涼的,陽光不耀眼十分的舒服。宋可人老早就起來了,也不吃飯,跟周唐氏說了一聲,便去店裡了。
她像是在躲着周恆一樣,那天,還將自己弄的特別忙。一個人搬貨一個人擺貨,一個人數錢,一個人打掃衛生。本以爲這樣就能躲過去,哪兒知道周恆背完了書,在上學的路上還特意跑到了店裡。
“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我尋了你半日。”周恆一進門就質問。
宋可人將最後幾竹筒的罐頭擺好,扭過頭來溫柔的笑着說道:“我瞧見你昨天晚上跟那個叫楚楚的姑娘聊得很投機,心說也別不識趣打擾你們了,這不就回來了?”
“你這個人……那楚楚……”
“你還不去上學麼?一會遲到了,老師該說了,我還要忙!”宋可人說道。
周恆瞥了瞥嘴,似乎要解釋什麼,但是宋可人並不想給他解釋的機會。他跟那位楚楚是什麼關係都好,跟她沒關係。她就等於周家買來的丫鬟,伺候周家三年就行了麼。
宋可人對着周恆笑了笑,蹲下身去,尋找東西。周恆挑了挑眉毛,見宋可人不給自己解釋的機會,只好做罷。
午後的陽光熾熱,烤的人昏昏沉沉的想睡覺。牧童趕着小羊從門前路過,羊身上髒兮兮的,牧童的皮膚被陽光曬成了古銅色,看上去像是一口大銅鍋。
宋可人的身子蜷在竹椅上,在這昏昏沉沉的陽光中,她幾乎快睡着了。今天是周勇送貨的日子,貨到了吧?銀子拿上了?這些,似乎好遙遠。
就在她昏昏沉沉的快要入睡時,門口忽然走進一個人。宋可人一個激靈,趕緊從竹椅上立了起來。
進門兒的,是個絕色的姑娘。皮膚白皙,睫毛又長又濃密,像是貼了假睫毛一樣。這姑娘一臉的柔情,一進門兒就對宋可人報以友好而溫柔的微笑。
“歡迎、光臨。”宋可人從那乾乾的喉嚨裡擠出了一句話。
那姑娘笑了,溫柔的說道:“姐姐你好呀,你是週三哥的妻子吧?我叫楚楚,是三哥的朋友。”
宋可人一震,難怪,見她的眉眼有些熟悉。這不就是昨天晚上跟周恆打情罵俏的那個姑娘?這不就是,將自己無視的那個姑娘?
好麼,這找上門兒來了,啥意思?
宋可人微笑着說道:“請問你需要點什麼?本店的點心是今兒早上新做出的。”
“我什麼都不需要,只希望來找姐姐談談。”楚楚說。
宋可人的笑容更加的燦爛了,可如果你看着她的眸子,你會一點都笑不出來。她的眸子裡盡是寒意,像是利劍一樣。
“我們好像不認識吧?”宋可人說道。
“但是我認識你丈夫。”楚楚說。
“我丈夫認識你,不代表我也要認識你吧?”宋可人說道。
楚楚一笑,盡顯溫柔,她的眸子裡閃爍出無數的智慧。
“姐姐對我很排斥?”她問。
宋可人笑了,無所謂的說道:“有什麼排斥不排斥的,我也不認識你。”
“姐姐可以不認識我,我只是有幾句話想跟姐姐說。週三哥是個好人,你爲什麼不好好對待他呢?你要是再這樣對待週三哥,遲早有一天,週三哥會被人搶走的。其實,看看你,既不溫柔也不賢惠,真不是做妻子的上上人選。”
楚楚一面上下打量宋可人,一面嘲弄的說。
宋可人笑了,她歪着腦袋看着楚楚。
“你說的會被別人搶走,會是誰呢?是你麼?現在的小姑娘還真大膽,我一個出了閣的人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你一個小姑娘,說這些話不覺得害羞麼?我們兩口子的事兒,不需要你操心。奇怪了,你是周恆的什麼人?紅顏知己麼?勸你回去乖乖做女紅,被你婆家知道還沒出閣就成了人家的紅顏知己,只怕對你以後不好!”
“你!”楚楚怒了。
宋可人冷漠的揚起了頭,這小妮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來這竟是來挑事兒的!
楚楚忽然收起了憤怒,冷笑了出來。
“我來,不過是提醒你一下,想不到你竟這般的不識趣。三哥真是走了眼,你這樣的人,本來就不配給三哥做媳婦!”
“我不配,難道,你配麼?”
楚楚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忽然她冷笑了出來,惡狠狠的看着宋可人。
“沒錯,我配。我跟三哥從小就青梅竹馬,除了我,還能有誰配做三哥的媳婦?”
宋可人聽了這話,到十分的意外,她還第一次聽說,周恆還有個青梅竹馬的紅顏知己。瞧這姑娘的樣子,大概在十五六歲左右,還未出閣。在看她的打扮,不華麗也不寒酸,大概是一般人家吧?
宋可人笑了,在這個時候她不能泄氣,所以,她表現的很開心的笑了。
“是呀,也許,只有你這樣的姑娘,才配的上週恆吧?我只是奇怪,爲什麼你週三哥的妻子不是你?到底是周家人不喜歡你呢?還是你家裡不同意呢?小妹妹,回去歇着吧,周家的事兒不勞駕你操心!”
“你!”楚楚這回真的怒了,宋可人的一番話,像是刀子一樣捅進了她的心窩子。
當年,就是她爹不同意,她纔不能嫁給周恆。她惡狠狠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微笑着從竹椅上站了起來,高傲的仰着脖子走到櫃檯的後面,淡定而從容的打起了算盤子。
說真的,她的算盤子的水平僅限於小學二年級,所以打起來沒有老掌櫃的那般乾淨利落。不是說了,黑貓白貓能抓耗子的就是好貓。算盤子打的好打的不好,能算賬就是好算盤子。
楚楚見宋可人竟然開始算起了賬,氣呼呼的冷笑了兩聲,狠狠的轉身邁出了門去。宋可人冷笑了兩聲,將算盤子丟到了一邊。
一過午後,睡過午覺的方芳就拿着鞋底子來跟宋可人做伴。方芳最近很討厭她大嫂子苗蘭兒,一方面是苗蘭兒陷害自己,另一方面,是苗蘭兒做點心有錢賺,而自己做點心一點銀子都賺不到。
所以,她經常在下午的時候,過來尋宋可人聊天。
兩人像是往常一樣,宋可人剪鞋樣,方芳納鞋底,兩人說些個有的沒的話。
那一天,宋可人心中可是有點陰鬱。她趁着方芳心情好的時候,忽然問道:“二嫂子,我聽說,附近有個叫楚楚的女孩兒?”
方芳竟一下子停止了手中的活兒,吃驚的擡起頭來看着她。
“你咋知道楚楚的?”方芳吃驚的問。
宋可人連忙笑了笑,故作輕鬆的說道:“嗨,沒有,我是聽人說的。”
“你聽人說了啥?”方芳問。
宋可人剛要說,猛然轉了個眼珠子,微笑着說道:“嫂子,家裡除了奶奶就是你對我最好。向來你都是最疼我的,這楚楚似乎是跟咱家有點關係?嫂子,你跟我說說唄?”
方芳長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鞋底子。
“哎……不是我不跟你說,我只怕你,哎,只怕我說出來你傷心!”方芳一面說一面偷偷的瞧了瞧宋可人。
宋可人側着臉,撒嬌似的說道:“嫂子,我總不能永遠都不知道吧?其實讓我知道了,不更好麼?”
方芳垂下眼睛又擡起來,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樣。
“好吧,那我跟你說吧。”方芳說道。
原來,這楚楚本姓桑。這個姓氏在本村只有一戶,楚楚的父親是個木匠家中有這一片地。日子過的還算可以,楚楚的母親跟周張氏是表姐妹。周恆、周茂兩兄弟,跟楚楚的年齡相仿,他們倆很小的時候,周張氏經常帶着他們倆去桑家玩兒。久而久之,楚楚跟周恆、周茂的關係就很好了。
周恆第一次結婚的時候,楚楚十五歲。那時,楚楚跟爹孃鬧翻了臉,說什麼都要嫁給周恆。楚楚的娘深知周張氏不是個好婆婆,說什麼都不肯答應女兒的條件。
女兒正鬧得要死要活的時候,她娘卻給她尋了個好婆家。是鄰村的一戶地主家,據說娶她的主兒長的英俊瀟灑。
聽了這話,又偷偷的跟着媒人潛伏在草叢裡看了一次她未來的夫婿,楚楚便不鬧了,只等着乖乖嫁人。
根據方芳的解釋,周恆只將楚楚當了妹妹,但是楚楚卻對周恆動了心。雙方的婚事兒一解決,似乎這事情就平息了。
周恆十分順利的娶了媳婦,而楚楚卻倒了黴。
本都放了小定,可那男子偏偏一命嗚呼,無疾而終。大家都說楚楚是個剋夫的壞女人,還沒出嫁,就成了望門兒的寡婦。
這樣一鬧,竟沒有媒人上門兒了。
周恆第一個妻子死的時候,楚楚非要嫁到周家來。這回她娘到是同意了,但是周張氏卻不同意了。
楚楚剋夫,她不能叫自己的兒子冒險。周張氏跟表妹鬧翻了,兩家幾乎互不來往。恰逢此時,媒人老姚介紹了宋可人,婚事兒一定下來,楚楚就要自殺。
多虧,被她娘攔下了。周恆親自上門勸說,並答應了楚楚提出來的要求——以後有了媳婦不能忘了她,他們倆還得向小時候一樣,在一起玩兒、在一起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