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可人一扭過身去,汗,原來是周恆。
“你幹嘛呢?”周恆問道。
“啊,沒幹嘛,剛走到這。”宋可人說。
這時,周張氏從周唐氏的屋子裡伸出頭來,衝着兒媳婦喊道:“老三媳婦,你姑想看你。你進來吧!”
宋可人點了點頭,猛然想問,周恆不是在背書嗎?管他呢,反正他也不是她丈夫!
宋可人一進周唐氏的屋,王周氏站起來就直奔宋可人去了。一把拉着宋可人的手,上下左右的瞧了個仔細。
“哎呦,真是個好姑娘,一瞧就是個有福氣的人。娘,不是我說,我大嫂子這三個兒媳婦,是個頂個的好呢!”王周氏笑着瞧着周唐氏說。
周唐氏光顧着理牌,纔不管這些。
王周氏正笑着,手突然一轉,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個瑪瑙的戒指。
“給你當禮物。”王周氏說。
宋可人一陣的慌張,趕緊推脫。這一推脫,沒把周張氏急死。周張氏頻頻給宋可人使眼色,就連周苗氏心裡都罵她是笨蛋。
“得了,你姑讓你拿,你就拿着吧。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周唐氏急着湊人打麻將,恨不得離開就來開牌。
宋可人大方的說了幾句客套話,王周氏鬆開了她的手,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一圈下來,坐莊的王周氏一把也沒胡。就數週苗氏贏得痛快,一把接着一把,贏得坐莊的王周氏這個不自在。
一把十個大子兒,放炮的給錢。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睡着了,回回都是王周氏放炮。真真是個奇怪的事兒,王周氏就坐在周苗氏的上首,周苗氏連碰帶吃,沒饒了王周氏。
“大嫂,你今兒的手氣真好!”周方氏笑着說。
周苗氏得意的搖了搖腦袋,笑着說道:“沒辦法,今兒早上我一出門,就瞧見了一隻喜鵲站在我們房子的門口衝着我叫。這不,喜事兒就來了!”
王周氏是有禮貌的婦人,再加上,下首的這幾個人,兩個是她侄媳婦,一個是她的娘。就算是心裡不服氣,她也得打斷了牙往肚子裡咽。
“快來快來!咱們接着來!”周苗氏張羅着。
一陣的“劈里啪啦”聲中,四個女人臉上的表情各不一樣。周苗氏爲嘛總是能贏?宋可人漸漸的看出了道理。
“我說大嫂子,今兒你手氣還真好!”宋可人笑着說道。
周苗氏得意的笑了笑,順手將三張白板、四張二條。周苗氏笑嘻嘻的瞥了瞥周方氏,順帶着給宋可人一個飛眼兒。
“哪兒是我手氣好?是咱姑姑讓着咱!姑姑疼咱們,要說,能嫁到周家來,是咱們的福氣!”周苗氏說道。
周老太太被大孫子媳婦哄得只樂和,不知不覺,四條長龍就擺好了。各家摸牌,周苗氏坐莊,站在王張氏背後的宋可人差一點叫了出來。
這麼爛的牌?別說是清一色、大四喜,就連個對子都沒有!坐牌?別做夢了,能湊成雙就不賴了。
王周氏掂量了一下,摸起一張費牌就摔了出去。
“白板!”
“碰!”周苗氏興奮的說道。
宋可人轉到周苗氏的身後去,猛的吸了一口氣。
哎呦呦,這周苗氏的牌咋這好?一對,嗯,缺五條、三筒,還有……
“五條!”
“吃!”
周苗氏得意洋洋的拿起王周氏的牌,連着兩個吃,王周氏的臉都要綠了。
宋可人點了點頭,敢情,剛剛洗牌的時候就見周苗氏的手裡有點不對勁。果然,她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坐牌嗎?
嘿!真應該去跟王晶拍電影去!
宋可人怏怏的笑着退了場,乾脆做場禱告吧,爲王周氏那可憐的錢袋子裡的私房錢禱告。保佑它們在陣亡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好不容易纔捱到了晚上,太陽沒有落山的時候。周家就吃了飯,周家是勤儉人家,每天只吃兩頓。
王周氏吃過了飯後,拎着她空空如也的錢袋子走了。可憐的王周氏,直到離開周家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周苗氏算計了她。
周苗氏這一天一共贏了一百多文錢,宋代的物價低的離譜。平日下頓館子,幾十個大子兒就能吃的飽飽的。一匹馬,也不過十貫錢上下。周苗氏憑藉着自己的智慧與膽量,發了一筆小財。
最重要的,這筆錢用不着上交到周唐氏那裡。這是真真正正屬於她的!
夜色漸漸低垂,那天晚上,天氣陰陰的。陰天的夜裡,天空總會呈現出一種鬼魅的暗紅色。你可以認爲,那是脣角的胭脂色,也可以認爲,是血的顏色。
那顏色,不討人喜歡。壓抑而凝重,天空就像是一顆巨大而不會跳動的心臟。紅彤彤的,令人不舒服。
宋可人躺在牀上,靜靜的聽着外面的聲音。那天晚上沒有月亮,宋可人瞧着對面屋子的燈滅了。
她並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外面就是有個鬼等着她,她都未必知道。
一陣一陣的睡意襲來,宋可人的眼睛沉得像是注了水。一下子一下子的摔下來,宋可人恨不得拿什麼東西將眼皮支住。
牀底下,周恆的輕輕鼾聲,像是催眠曲一樣,一陣一陣的傳來。宋可人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更加的困了。
她一天一夜未睡。
宋可人狠狠的捏着自己的大腿,捏着捏着,手輕輕的鬆開,腦袋一陣的迷糊。宋可人一個激靈,不行,不能睡。
宋可人從牀上坐了起來,她悄悄的看了看地上的周恆。周恆睡得很熟,斷斷續續的鼾聲配上均勻的呼吸聲,像是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宋可人真恨不得踢他一腳,可惜,這時,她不但需要他睡,還需要他睡得像是豬一樣的死!
傍晚之前,趁着沒人的時候,宋可人曾收拾了一個小包袱。包袱裡裝的是幾件簡單的衣裳,還有她賣房子的十兩銀子。
有了銀子還不夠,宋可人還從廚房偷了兩個饅頭藏在了包袱裡。萬一她爲了躲避周家人的追逐,躲進了玉米地一類的大田裡,她靠這兩個饅頭還能活個一兩天。
宋可人自認爲打點的還算妥當,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宋可人約莫着時間差不多了,她緩緩起身,摸索着穿上鞋子。小包袱在她的牀頭,她只要一伸手,就能夠得到。
周恆翻了個身,宋可人嚇了一跳,倒吸了一口涼氣。周恆沒醒。
宋可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兒,她伸過手去,輕而緩慢的將小包袱扯了過來。宋可人屏住呼吸,心裡默唸,周恆不要醒。
宋可人抱着小包袱,緩緩的站了起來。她提起了裙子,爲了今天晚上的逃亡計劃能順利進行,她特別穿了一件月白色發亮的背子。
要說,這夜行衣都是黑色的。就算是沒黑色的衣裳大家也會選擇深顏色的衣服,這宋可人爲什麼偏偏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衣服呢?
要說吧,這宋可人的腦袋長的也與別人沒啥不同。腦袋沒被驢踢過,腦袋也沒進過水。爲什麼她偏偏要穿件月白色的衣裳?這是她故意的!
宋可人心說,若是穿一件月白色的衣裳行走在月下,別人看了第一眼,會想到什麼呢?
沒錯兒,就是女鬼!
宋可人的頭髮沒梳,頭髮凌亂的披散着。冷不丁的一眼看去,確實有點滲人。
宋可人提着裙子,小步的悄悄走着。要想到門口去,她必須繞過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周恆。爲此,宋可人咬牙提氣。一雙手,一隻緊抱包袱,一隻手提着裙角。
萬事開頭難,邁出第一步更是如此。
宋可人邁出這一步緩慢而小心,腳丫子在半空中停頓了足足有半分鐘。一步跨過去,嚇得她的心差一點跳出來。
鞋子蹭在地上發出了“呲……”的一聲,宋可人緊張的瞧着周恆。見周恆沒有反應,宋可人鬆了一口氣。
幾步走到門口,宋可人慢慢慢慢的慢慢推開門。
“吱嘎……”的一聲,宋可人心中暗暗叫苦。這嘴巴里連着心裡,都像是喝了黃連水一樣,苦的她連哭的心都有。
果然,周恆醒了。
昏沉間,周恆喃喃的問了一句:“幹嘛去?”
宋可人只覺得舌頭緊張的打了結,她趕緊咬了咬舌頭。
“我,我出去上茅房……”宋可人緊張的說。
周恆沒在講話,翻了個身。宋可人又瞧了瞧,鬆了一口氣。周恆沒醒,宋可人按照計劃,悄悄的出去,不過她沒隨手關上門,害怕門會再次發出“吱嘎……”的一聲。
宋可人一走出房間,就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氣。太驚險了,太驚險了。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隨機應變的能力如此的強大。
既然脫險,宋可人提起氣,一鼓作氣的衝向大門口。臨走前,宋可人不忘回頭瞧瞧。院子裡一片寂靜,該睡覺的都睡了,燈熄了,夜晚了,連後院的狗和雞都睡着了。
真是天助她也,宋可人幾步就跑到了大門口,她伸手就去拉門。
“你在幹什麼?”
一個陰森的聲音像是驚雷一樣劃破了夜空,寂靜中,猛然的聽到這句話,宋可人的腦袋“嗡”的一下子就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