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可人失魂落魄的功夫,將軍府上完顏亦與安心正鬧了起來。完顏亦正追問安心到了哪裡去,安心看着完顏亦,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
“將軍,我真的只是去探望可人姐姐而已。將軍平日不在家,哪兒知道安心的痛苦?將軍對安心疼愛萬分,可有人卻對安心恨之入骨。王爺,安心心如刀絞。安心本欲離開將軍成全那人,但,安心的一顆心早已經離不開將軍,安心忍耐已久今日實在難過,便尋可人姐姐去訴訴苦。偌大個將軍府,安心連一個訴苦的人都沒有,又不敢跟將軍說。只好一個人忍着,想不到她……她還污衊我……我……”安心說道這裡竟嚶嚶的哭了。
完顏亦一見到女人哭就心軟,他伸手將安心摟在懷裡,十分愧疚的說:“我讓你受委屈了。”此言一出,安心哭的更加厲害。完顏亦的大鬍子憐惜的蹭在安心的臉上,弄得安心十分不舒服。
“好好好,別在哭了,我答應你以後不在吃乾醋。”完顏亦說。
安心擦了擦眼淚卻蹙着眉頭,她低聲噓唏道:“我知道將軍是恨別人背叛,我答應將軍一生都不會背叛將軍一次。只是,求將軍要相信安心。”說到這裡,安心擡起了頭。
“將軍,安心一顆心只送給了將軍從未裝下過別的人。求將軍跟月娘姐姐說,以後請她別再來找安心的麻煩。安心知道她想獨寵,安心不敢爭寵,只想在將軍身邊,好好的做將軍的女人。”安心說着,眼淚又掉了下來。
完顏亦心疼,伸手擦掉了安心的淚珠。他十分心酸的點了點頭,溫柔的笑了。
自那日見到長得像是方少文一樣的少年之後,這兩日便是失魂落魄的。她是做什麼都不對,吃什麼都沒味兒。當着周恆的面兒還得強擠出笑臉,但只要周恆一轉身,她的眼淚又涌入了眼眶。
有些後悔。
她覺得輕易的愛上週恆令她有些難堪,但若真與那長的像是方少文一樣的男子成親,豈不是對不起人家?
說到底,放不下的還是方少文。
宋可人跟自己說要知道惜福,夫妻能手牽手在一起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她應該珍惜,不應該背叛周恆纔是。
可心到底還是亂了,因爲那張熟悉的臉,原本平靜而甜蜜的生活一去不返。那張臉讓她想起了過去,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簡單的愛情。
一個人愛上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
也許,只需要一天。
一個人忘記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
一生。
愛來的快,走的慢。疼痛是愛情的衍生物,當愛情的浪潮退去時,疼痛悄悄的啃食着生命的延續。不管是今天、明天還是後天,不管他在她腦海裡殘留下多少的容顏。當她再一次想起他時,依舊是滿心的傷痕。
宋可人知道自己在婚後想起另一個男人是不對的事情,但她卻執著的不肯放棄這份思念。她寧可相信,那日見到的是方少文的轉世。
可就算是轉世又能怎樣?
總不能休夫吧?
思念是一種折磨,相逢是另一種折磨。兩種折磨交織着編成了一張網,宋可人在網裡疼痛的不能自已。
她不能叫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傷痛,因她不想傷害到另一個愛着他的人。
那一日中午,宋可人照例在家中收拾院子。周茂從外面進來,一見三嫂正在收拾院子,他立即上前幫忙。
“三嫂,你說這奇怪不奇怪?聽說西街老孫家出事兒了,一家子都被金人帶走了。你沒看到呢,那個打啊。哎呦,我看着都疼。老孫老頭子的牙都掉了下來,嘖嘖,你說這金人還是不是人了?我看,咱們家所有的商號這兩天都歇業吧。聽說,還要抓壯丁呢!”周茂感慨道。
宋可人的手不覺的停了下來,她忽然想起了與那男子的約定。
“不行,今兒我得去當鋪一趟。”宋可人說。
周茂吃驚的看着宋可人,不覺的說道:“三嫂,你要錢不要命了啊?這哪兒行啊?萬一遇到了金人……”
“沒事兒,下午當鋪有一筆大生意。好了別收拾了,咱們先吃飯去吧,院子慢慢收拾。”宋可人說。
吃過了午飯,宋可人便立即出去了。臨走時,周恆吃驚的問:“怎麼今天街上這麼亂你還出去?”
宋可人便隨便解釋了兩句,周恆連忙說:“不如我跟你去吧。”
宋可人下意識的停住了上車的腳步,她回頭衝着周恆笑了笑,十分輕鬆的說:“不用,我去處理一下事情,馬上就回來,你跟去的話我怕大査櫃不適應。”
說完,她便上了小六子停靠在門口的馬車。
馬車載着宋可人遠去,周恆衝着馬車傻乎乎的揮了揮手。可不知爲什麼,他心裡不是滋味,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似地。
宋可人緊張的在當鋪等候着,當鋪的大査櫃都覺着奇怪。大査櫃來回的試探宋可人的來意,逼急了宋可人到說是查賬。
兵荒馬亂的,這個理由簡直是開玩笑。查賬大可以將門關起來查,幹嘛需要打開大門查賬呢?
宋可人才不管這些,無所事事的看着賬本子,卻不叫大査櫃關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賬本子來來回回的翻了幾次。宋可人哪裡有心思看賬本?時不時的擡頭看着門口。
恍惚間,似乎他來了。定睛一看,卻什麼都沒有。
可人嘆息,大査櫃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
“當家的,是不是應該關門了?這在過一會太陽可就落山了。當家的,我說一句不該說的話。咱們還是以太平爲主吧,雖然眼下是個賺錢的好機會,但是,金人可不是那麼好惹的。今兒早上西街的孫家就被抄了家,定了個罪名說是收了金人的東西。你說這不是無理取鬧嗎?買賣買賣,都有買的纔有賣的,我們這一行是有賣的纔有買的。我看,這金人是窮瘋了。”大査櫃說。
宋可人擡頭看了看天空,果然,天色漸漸變暗。哎,大概是等不到了吧?就算是擦肩而過的緣分要要修行五百年才行。大概,是沒修到那份福氣吧?
傳聞,每個人死時都渡過奈何橋。奈何橋的橋旁有一個賣茶的老婆婆,她叫做孟婆。人死了,就會遇到孟婆。孟婆會給你一碗茶,喝下它你便忘記了前世今生的所有記憶。但有些人不願意忘記,他們選擇了保存記憶。這時,孟婆會在他們的身上留下痕跡。
如果,你的脖子後面有一顆黑痣,那麼,你的腦海中仍然封印着前生的記憶。
宋可人忽然想起,那天看到的那位男子脖子後面不正是有這樣一個印記嗎?她心裡一驚,難道,他真是方少文的轉世?
別瞎想了,不可能。
看來,他是不會來了。宋可人長嘆了一口氣,便示意大査櫃可以關門了。
大査櫃走到門口剛要去上門板時,忽一羣大兵闖了進來。
“幹什麼的?”大査櫃脫口而出。
當兵的一把推開大査櫃,冷笑着打量了當鋪一番。
“幹麼什麼的?看不出來爺是來抄家的嗎?”當兵的一聲怒吼。
從他流利的漢話中宋可人毫不猶豫的聽出他不是金人,還未等宋可人與大査櫃做出判斷,三五個大兵的就擠了進來。
“幾位,幾位軍爺這是做什麼?”大査櫃的驚奇的問道。
爲首的又是一聲冷笑,他狠狠的白了大査櫃一眼。
“抄家!”他說。
大査櫃的連忙賠笑說道:“這位,我們犯了什麼錯啊?怎麼就……”
“私藏大金物品!”爲首的毫不講理,狠狠的推了大査櫃一把以後,他一揮手,手下的人立即上來見東西就搶。
宋可人吃了一驚抓起桌子上的杯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你們說你們是當兵的?我男人就在將軍身邊做事。既然說我們私藏你們拿出證據來,你們拿出將軍的令牌,用不着你們抄,我親自送到將軍府上去!”宋可人高聲喊道。
爲首的似乎吃了一驚,他大約是沒想到宋可人會說出這樣的話。宋可人注意到那幾個似乎是能聽得懂漢語一樣,她連忙又說道:“什麼事兒都要講究個明白,幾位現在就是讓我死,也讓我死個明白!”
“少廢話!”爲首的忽然一揮手,衆人又搶上前來。
宋可人連忙上前阻擋,幾個當兵的狠狠的一推,宋可人“噹”的一下如同破碎的茶碗一樣撞在了樓梯上。
要不是大査櫃扶了她一下,說不定她此刻已經吐了血。
搶劫行動很快,不到五分鐘櫃檯裡一掃而空。當兵的毫不客氣的欺負了宋可人與大査櫃,這店裡沒有什麼夥計。早在金人進城之前夥計們就各回各家,投奔生路去了。
大兵搶完就走,宋可人才被大査櫃扶了起來。宋可人滿臉淚痕,大査櫃唉聲嘆氣。
“當家的,你怎麼樣?感覺哪兒不舒服?走,咱們現在就去看大夫!”大査櫃急切的說道。
宋可人硬撐着眼睛裡的淚珠,輕輕的搖了搖頭,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