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雲板敲響,原是那方老爺辭世。
衆族人立即披衣起身,紛紛向方家走來。路中,方老爺的侄子方万俟悄悄的扯了扯族長的衣袖。族長當然明白所爲何事,便命小廝與他人先行一步,自己則留下來與方万俟推心置腹。
兩人談妥之後,便一同來到方家。
此時,趙姨娘剛剛用方老爺的手指暗下手印,此時,老四剛剛收起僞造的遺書。
方万俟一進門“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族長亦是飆淚,衆族人哭成了一片。而方家的下人們正忙着少紙錢打點那牛頭馬面,好讓在黃泉的路上少爲難方老爺。
方万俟那一嗓子哀號,到提醒了趙姨娘。原來,她與老四光顧忙着密謀遺書卻忘了給方老爺穿衣裳,想拿方老爺只穿着中衣,難不成,要他光着腚跟那牛頭馬面去了?
一時間,趙姨娘有點慌。老四給趙姨娘使了個眼色,趙姨娘立即領悟,她立即撲到在方老爺的身上哭的不能自已。
族長以及衆族人哭着走了進來,老四躲在一旁輕輕的哭泣,像是沒看見族長一樣只勸趙姨娘:“姨(奶)(奶),快讓下人幫老爺穿衣服吧,總不能讓老爺就這樣去了!”
趙姨娘“哇”的一聲聲音飆到了九霄雲外。
“老爺呀……老爺……你怎麼就拋下了我一個人走了?你不能走老爺……老爺……”
李媽假惺惺的拿着方老爺的衣裳走了過來,趙姨娘一把奪過狠狠的摔在地上。
“我看誰敢,我看誰敢讓老爺走!”趙姨娘怒道。
衆族人不禁感慨,都只道那趙姨娘有情有義,方老爺一走讓她有些失心瘋。李媽媽又要上前,族長一擺手,親自撿起了落在地上的衣服,走到了趙姨娘的身邊。
“哎,人都去了,你難道讓他光着身子走嗎?”族長說。
族長的話還是有分量的,趙姨娘還得買族長這個面子。她掩面哭着走到一旁,族長將衣裳遞給了李媽媽,李媽媽又喚來丫頭,便要爲方老爺更換衣衫。
正當這時,方万俟忽然哭着衝上前,去一下子撲到在方老爺的身上。他順勢翻過了方老爺的手,這時候,方老爺食指上的硃砂赫然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族長臉色一變,趙姨娘也瞧見了露出的硃砂,於是,她立即哭着上前就要去用帕子掩蓋方老爺手上的硃砂痕。
“李媽媽扶着你家姨奶奶到上房去,我們有話要說!”族長說道。
李媽看了趙姨娘一眼。趙姨娘也看了李媽一眼,兩人的心理都沒了底。原本,死人的房間裡是最晦氣的,一般人是不會肯來這房間的。特別是方老爺嚥氣纔不久,這晦氣尚存。多少人都害怕沾惹上這晦氣,而這些人似乎什麼都不忌諱一樣衝進方老爺的房間。
當然,或許最開始的意思是要看看方老爺究竟是自然死亡還是慘遭毒害。原本,方万俟跟族長的計劃是,若方老爺死於非命,他們就立即將趙姨娘浸豬籠,這樣一來,趙姨娘就沒有了繼承財產的資格。
衝進房間時看到方老爺渾身並沒有黑紫色,非橫死,這到讓他們有些失望。虧得那方万俟練就了千里眼一樣的眼神兒,立即瞧出了不對,將那方老爺的手翻了過來。果然,見那硃砂未乾,這下子,他們有了把柄。
“還不快點去?怎麼,我說話不好使嗎?”族長怒道。
李媽媽連連點頭,立即上前去扶趙姨娘。
“這屋子裡的人給我聽好了,立即都去上房,一個都不許留,我有話要說!”族長命令道。
上房之中,族長坐於中堂。八仙桌上放着兩盤子裝樣子的點心,丫頭端上茶水,族長接過來喝了一口又放在了一旁。
低下,趙姨娘座於下手,不停的用帕子擦着眼淚,其餘族人全部站於兩側,老四站在最後面。族長陰着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最後,將目光停在了趙姨娘的臉上。
“弟妹,節哀順變。”族長說。
趙姨娘點了點頭,只知道哭。
族長嘆了一口氣,捋了捋鬍子。
“老四,我弟弟走的時候有沒有安頓家事?”族長又問。
老四立即出列,從袖筒裡掏出了那份僞造的遺囑,將那遺囑遞送到族長手中。族長心知肚明,卻不慌不忙的打開了遺囑,但見那上面已將財產分配好,不由自主的冷笑了一聲。
“原來,我方家的財產竟全都給了外人!”
說罷,族長那犀利的眼神立即來回的在趙姨娘的身上打量了一番。趙姨娘被這熾熱的眼神燒的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明白這眼神不是看上了她的樣貌,而是要燒掉她的皮看到她的心!
老四的臉也有些微微的發紅,他立即辯解:“這是我們老爺臨走時吩咐我寫的,老爺在上面按了手印!”
族長那犀利的眼神立即從趙姨娘的身上回來轉向了老四,他立即惡狠狠的白了老四一眼。
“哼哼,可真是你嗎老爺按下的手印嗎?”族長冷冷的說道。
老四的身上不覺滲出了冷汗,他立即點了點頭。
“是,是我們老爺……”
“我呸!”族長啐了一口,立即將那遺囑狠狠的摔在地上。
“你們老爺沒了以後在按上手印不可以嗎?你當我不瞭解你們老爺的爲人嗎?他怎麼可能將自己辛苦一生的錢財都給了外人?”族長怒道。
趙姨娘一聽這話立即站了起來,到了這時候她也不怕撕破了臉。
只聽趙姨娘冷笑兩聲,立即說道:“哼哼,什麼叫給了外人?誰是外人?要說外人,也是你們。我家老爺從生病到辭世是誰在前照顧?又是誰伴隨他二十多年?是誰在少文死的時候一直陪着他?是我,不是你們。要說是外人,也是你們是外人。我是他的妾,我纔是他最親近的人!”
族長一聽這話,頓時勃然大怒,立即送給趙姨娘一個白眼兒。
“老爺們兒說話的時候,什麼時候輪到老孃們兒插嘴?方家還有沒有點規矩了?”族長罵道。
趙姨娘冷笑一聲,她纔不怕什麼規矩來壓制她,要說規矩,誰手裡有錢誰就是規矩!跟隨了方老爺多年,趙姨娘早就落下了囂張跋扈的毛病。哪裡容許別人欺負她?只見那趙姨娘白眼一翻,雙手掐腰,歪着腦袋,兩片硃紅色的脣上下一動,便說道:
“這老爺們兒欺負老孃兒們兒難道還不許人說嗎?我們家的家事兒,什麼時候輪到外人做主了?難不成,是有人想要趁此機會霸佔我們家的財產不成?別忘了,老爺雖然沒了,但是我還是這個家的主!難道,老爺屍骨未寒,就有人想要欺負孤兒寡婦不成?實話跟你說吧,我肚子裡有了老爺的骨肉,我看誰敢來欺負我們!”
趙姨娘最後的這句話像是個大耳光一樣狠狠的打在了衆人的臉上,方万俟不禁心如死灰,心說到手的鴨子又飛出去了。
還是族長見多識廣,他先是一驚,隨後卻冷靜了下來。族長冷笑一聲,犯了個白眼兒。
“你懷的是誰的種還不知道呢,少在這邀功。誰不知道我弟弟自少文沒了就臥牀不起?你從哪兒來的孩子?難不成,是你偷的漢子?”
借力打力,這一下子讓趙姨娘處於被動局面。趙姨娘頓時心裡發慌,心說薑還是老的辣。虧得她還算冷靜,只臉一紅,便立即說道:“難道,我們夫妻之間的私房事兒也要跟你彙報不成?你是族長有不是太監,管得了這麼許多!”
“你!”族長立即惱了。
族長臉色一變,眼睛一眯,冷笑了一聲。
“哼,依我看你是故意篡改了遺囑!”族長說。
趙姨娘立即將頭扭到了一旁,不去看族長那張大黑臉,反倒是冷冷的說道:“這就怪了,上頭有我們家老爺的手印,難道,你還要賴不成?”
族長不慌不忙,他先不急着爲方万俟爭奪財產,反倒是說道:“我到要問你,這上面怎麼就沒有少文媳婦的東西?你當我老糊塗了?我剛一進來問了什麼?我問我弟弟死前有沒有將家安頓好。難道說,少文一死,他媳婦就不是人了?”
“她不是方家的人,她沒入了宗廟。當年老爺只說將集錦堂留給她,爲的就是希望她以後能改嫁。她纔多大,難道你讓她守寡一輩子嗎?哼!”趙姨娘說道。
族長冷笑一聲,反倒是淡定了許多。
“她不是方家的媳婦爲什麼要參加少文的葬禮?她不是方家的媳婦憑什麼拿集錦堂的生意?真是個笑話,她要不是方家的媳婦,怎麼能在方家來去自如?什麼改嫁,哪個女人不得守寡?我倒是奇怪了,難道,你也想改嫁不成?”
趙姨娘原本抱着手,忽聽族長這麼說立即放下了手狠狠的看着族長。族長的話不言而喻,方家的寡婦會改嫁,總不能帶着方家的財產而改嫁吧?說到底,這個傢伙還不是在爲方万俟爭奪財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