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潤滾遠的小檀看着賀之洲推開門,就要擡腳往屋裡走,驚恐的瞪圓眼睛,幾乎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正驚慌的不知所措時,就聽見屋子裡突然傳出花瓶重物的落地聲來,伴隨着明月恐懼又尖銳的呼喝聲。
“啊!你是誰?”
“你想幹什麼?”
“大膽,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還不快放開我!”
小檀就見賀之洲保持着一隻腳進屋一隻腳還在外頭的姿勢停在了門口,她顧不得驚訝,連滾帶爬的滾到門口,瞧清眼前的情形,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公、公主?”
屋裡,一名蒙着面的黑衣人正抓了公主擋在身前,手裡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正正抵在公主的脖子上!雖則那人蒙着面,但小檀還是從那雙眼睛看出了他根本就是武安侯蕭峰。
小檀懵圈了,這是怎麼回事?蕭大人愛公主如命,怎麼會拿刀子挾持着公主?
但小檀再笨也知道這問題不能當着賀之洲的面問出來,她只緊張的不住拿眼去看蕭峰,又看明月。
明月心裡也有些忐忑,生怕小檀一不小心嚷出些不該說的話來,見她嚇的小臉煞白,臉上亦滿是驚慌不解,卻緊抿着嘴角不敢多說一個字,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雖則是演戲,可能賀之洲也心知肚明他們是在演戲,但總蒙了一層窗戶紙,不當場戳穿對誰都好。
明月定一定神,使勁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立時痛得她眼淚汪汪起來,衝着賀之洲驚慌無助的求助道:“王爺救命,王爺快救我啊!”
小檀也像是忽然回過神來一般,“天哪!這是怎麼回事!你這賊人是誰?知不知道你挾持的是誰?還不快放開我家公主!”
明月淚眼朦朧的看了小檀一眼,這丫頭並不是個有急智的,這會兒有這樣的表現也算不錯了。
倒是身後的蕭峰!
那匕首雖然架在她的脖子上,可蕭峰心裡緊張,怕一個不當心鋒利的刀刃就會劃傷她白皙細嫩的頸脖,因而那微微傾斜朝下的鋒刃並沒有貼實在明月的脖子上。
這哪兒像是個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會犯的錯誤?
明月只得悄悄拿手肘撞撞身後緊貼着她的蕭峰,示意他演的逼真一點。
她哪裡知道,此時她身後的蕭峰是什麼樣的心情!
愛慕了多年的女子,第一次以這樣親密的姿勢跟他貼在一起,他的鼻尖嗅到的,是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馨香,眼睛看到的是她雪白優美的漂亮頸脖,她溫軟嬌小的身體緊緊貼着他的,彷彿被他從身後擁在懷裡一般。
他幻想過不下千次擁抱她的畫面,這麼多年卻連手都不敢牽她的,就怕對她是一種褻瀆。因而雖然眼下這般危急的時候,能這樣近距離的,像是擁抱一樣的跟她站在一起,蕭峰忍不住的走神了。
直到明月不動聲色的拿手肘撞了他胸膛一記,蕭峰才從旖旎的遐想中回過神來。而後一張俊臉頓時熱燙的不像話,他怎麼能在這時候想這些有的沒的,明月可是搭上了一切在幫他,他還令她分心擔憂,實在……太對不住她了!
好在他蒙了臉,屋子裡光線也很暗,無人能察覺到他的異常。
當然,這只是他自以爲沒人能察覺。
一直留意着他動靜的賀之洲,連他偷偷摸摸在明月身後深吸了口氣的小動作都沒有放過。那雙眼睛慢慢沉了下來,漆黑的瞳孔中似有流動的笑意與促狹的玩味。“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本王的攝政王府!”
賀之洲留意着蕭峰,明月則一瞬不瞬的盯着賀之洲的眼睛!
他眼中的玩味,自然也叫明月看了個清楚明白。明月只覺得後背上所有的寒毛都乍了起來——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然而隨即明月便放鬆了下來,看樣子他知道卻並不打算揭破,只要不撕破了那層窗戶紙,她就能想法子將蕭峰送出府去!
明月身體一瞬間的僵硬,蕭峰自然感覺到了。他收斂心神嘿嘿一笑:“在下的運氣實在不錯,居然隨手就抓了個公主呢,看來今次是死不了了,對吧王爺?”
他輕佻又挑釁般的看向攝政王,眉眼彎彎似無懼無畏,然那恨不能手刃賀之洲的恨意卻凝在瞳孔裡。
如果可能,他真想在此刻就結果了賀之洲的性命!只可惜就算他殺了賀之洲,也不可能帶着明月離開這守衛森嚴的攝政王府。且早就聽聞賀之洲的身手深不可測,就算他僅此拼命一搏,也未必就能殺了他!
且眼下明月想方設法要助他逃出生天,他就算再想殺了賀之洲,也捨不得讓明月一心爲他的打算落空。雖然要她護着很丟臉,但蕭峰心裡卻升起無以言喻的甜蜜。這甜蜜來的如此不合時宜,卻足夠他未來在沒有明月的夏國回味這一天,他生命裡最最歡喜美好的時刻。
“本公主與你無冤無仇,你……你到底想怎麼樣?”明月佯裝驚怕,戰戰兢兢的開口問道,一面拿瑟瑟發抖的小眼神祈求般的看着賀之洲。
蕭峰警惕的盯着負手立在門邊的溫文端方滿面擔憂瞧着明月的賀之洲,冷笑道:“在下當然跟公主沒有冤仇,公主今兒也不過是受了無妄之災罷了。我因爲什麼而來,攝政王該很清楚纔是!”
“果然是衝着本王來的。”賀之洲淡淡開口,長眉微沉:“既是衝着本王而來,又何必爲難無辜婦孺?君子坦蕩,方能立世,這般鬼祟下作的手段,委實太難看了些。”
“難看?”蕭峰冷哼,“攝政王素日所行手段比在下不知鬼祟下作了多少倍,這話你也好意思說?廢話少說,想要這無辜的公主活命,就將外頭的暗衛撤走,放我走!”
“王爺,快放了他吧,可千萬別叫他傷了公主啊!”終於看明白了的小檀見縫插針的哀求道,“我家公主身子骨本就弱,這兩日正不舒服,又遭了這一場驚嚇,若有什麼萬一,可怎麼是好!王爺,求求您救救公主啊。”
賀之洲安撫般看向明月,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疼惜與深情:“長樂別怕,本王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蕭峰狠狠咬住脣,滿腔的妒火與怒火幾欲燎原!
明月不用回頭,都知道此刻蕭峰是什麼表情。她也顧不得安撫他,只借着袖子的遮掩捏了捏他腰間的軟肉,那緊繃的猶如化石的腰身頓時軟了下來。
明月是有些怕蕭峰被賀之洲這樣一激就不管不顧的找他決鬥,再將命折在了賀之洲的手裡,她知道蕭峰素日是個穩重可靠的,大概也只有遇到她的事,纔會變得這樣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雖然心裡有些不滿他這樣容易就被賀之洲激怒,可追根究底,那也是因着她的關係,故而也怨怪不得他,只得盡力與賀之洲周旋,可憐巴巴的看着賀之洲,“王爺,我怕……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
“有本王在,本王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你死?”賀之洲的語氣愈發溫柔,“本王已經擬好了奏摺,只待陛下批閱了,你我就能正式結爲夫妻。長樂,你是要陪伴本王一輩子的王妃,本王就算自己出事,也絕不會讓你有事。”
他這些話自然是火上澆油,若非明月小動作不停的安撫着蕭峰,只怕他真的再也忍耐不住了。就算有明月的安撫,蕭峰此時的語氣也已經帶上了殺意:“原來王爺還是個癡情種呢,可真叫人驚訝。”
明月袖子底下的動作,賀之洲就算一開始沒有看到,這麼會兒怎麼可能還一無所覺?原還準備了許多刺激蕭峰的話語,竟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沉默了一瞬,賀之洲方纔用看死人般冰冷的目光看向蕭峰,“本王與你到底有何過節?”
“王爺權傾朝野,這些年濫殺的無辜還少嗎?”蕭峰隨意給了個理由,隨即眼中冒出兇光來,“不要妄想拖延時間,快下令將外頭的人撤走!若不然,就別怪我對這位還未成爲攝政王妃的公主不客氣了!”
“人,本王可以撤走,但你必須先放了公主!”賀之洲寸步不讓的肅聲道。
“王爺是拿在下當傻子哄呢,先放了公主,在下可還有命活着離開王府?”蕭峰目色更冷,“王爺快些下令吧。”
蕭峰都能看出賀之洲在拖延時間,明月又怎麼看不出來。她不太明白賀之洲既然要裝作不知情,又不肯幹脆放蕭峰離開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此時也顧不得多想,這會兒已經拖延的太久了,若蕭峰不能趁天亮之前離開,只怕天亮了,就更走不脫了!
她心裡飛快的合計了一番,而後微微側頭,嘴脣不動,以氣聲對蕭峰說道:“傷我!”
蕭峰握着匕首的手一抖,這一抖之下生怕傷着了明月,忙將匕首離明月的脖子遠了些,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他沒辦法告訴明月,這般挾持她已經是他的底線,他就算死在這裡,也絕不可能出手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