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巧兒見明月瞬間變了的臉色,敢在明月伸手要搶荷包時順勢往後一勾,就將那荷包重又收回到了自己手心裡。
她已經領教過明月嘴巴的厲害,深知此時不能與明月多說什麼,否則她得意忘形之下,說不準會被她套出什麼話來。便搶在明月開口前得意的哼道:“可瞧清楚了?想來你認得這個荷包,也知道這是屬於什麼人的,眼下可要跟我好好談談了?”
她拿輕慢的目光不屑的瞥了眼始終立在明月身後的綠袖與紅翡,暗示意味很明顯。
綠袖與紅翡同時上前一步,要將明月護在身後。明月擺擺手,示意她們不要妄動。
她的臉色很難看,即便她在心裡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要冷靜,要鎮定,萬不可亂了陣腳給金巧兒可乘之機!她這時候拿出華嬪的貼身荷包來,本就是爲了讓她心神大亂,她若果真亂了,就是中了金巧兒的計了。可她再怎麼提醒自己。也無濟於事。那畢竟是她這一世的親孃,她原以爲她對華嬪並沒有多麼深厚的母女之情,可在看到這個荷包,猜測華嬪可能遇了險,明月才知道,她的心裡。華嬪這個母親所佔據的分量。
金巧兒是個衝動愚蠢的,憑她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拿到華嬪的荷包,就連賀之洲都找不到華嬪,憑她金巧兒又怎麼可能?她背後一定有個人,不但得到了華嬪的荷包,還爲金巧兒出謀劃策——這個人是誰?不會是太長公主跟小皇帝。若他們有華嬪在手,根本不用費事的將她關進小?屋一遭。
不待明月說話,金巧兒已經轉身就走,“想要知道什麼的話,就乖乖的跟我來,否則。我就把這荷包丟進池塘裡去,至於這荷包的主人麼,你覺得丟進池塘裡餵魚這個主意如何?”
她咯咯嬌笑着,似乎篤定了明月會跟着她,頭也不回的一直往前走。
明月微微眯眼,胸腔那猝然而至的劇痛終於鬆緩了些,她緊緊抿了抿脣,再開口時,嗓音就有些緊窒與沙啞起來,“你們不用跟着了,我去去就回。”
“不行!”紅翡面無表情的拒絕道:“她不懷好意,公主若一個人跟着她去了,只怕不好,無論如何,屬下兩人都要跟在公主身邊。”
明月此時心裡只繫着華嬪的那隻荷包,聞言便有些不耐煩,她緊緊扣住自己的手指,修剪的那般圓潤整齊的指甲深深的刺進了她的手心肉裡,“你們要跟就跟,別讓金巧兒發現就行。”
一邊說着,一邊就扔下她們疾步朝金巧兒追了過去。
紅翡看了綠袖一眼,“是不是先知會王爺一聲?”
綠袖神色沉重的點點頭,“公主神色不對,必須要知會王爺。那個金巧兒,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找死?”
“好了,閒話休說。”紅翡打斷她,“你去還是我去?”
眼見着明月與金巧兒轉過九曲迴廊,就要消失在視線範圍內,紅翡乾脆的推了綠袖一把,“你去吧。我去追公主。”
她話音才落,就聽見?鴻飛疑惑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來,“咦,怎麼只有你們兩個在這裡?小周呢?急急忙忙叫小丫鬟給我遞信來,自己反倒跑不見了,搞什麼鬼呢?”
綠袖眉頭下意識就皺了起來,橫眉怒目道:“誰給你遞信了,少胡說八道!”
鴻飛莫名其妙被她罵,也不高興了,“不是小周叫我來的?她人呢,我要當面問她個清楚明白。”
一面說着,一面四處張望尋找明月的身影。
“公主她……”紅翡拉住與?鴻飛置氣的綠袖,正要告訴她明月的去向,忽的一怔,神色變的茫然起來,雙眼似都失去了焦距,彷彿一瞬間被人抽走了魂兒一般。
“到底哪兒去了?”?鴻飛視線搜尋了半晌也沒瞧見明月,又見紅翡突然消了聲,忙就轉過頭來詢問。他一回頭才覺得紅翡跟綠袖的神色有些不對,彷彿正看着他,眼睛裡又好像根本沒有他,他雖覺得不對勁,卻也沒有多想,這時候只想知道明月去了哪裡,又是因何要叫他來的,“說話啊你們!”
紅翡與綠袖齊齊擡起手來,指着明月方纔消失的九曲迴廊,“公主去了那邊。”
“你們兩個沒事吧?”原想即刻就去追明月的?鴻飛又看了紅翡與綠袖一眼,覺得這兩人怎麼看怎麼不對勁,便忍不住關心的問了一句。
若是往常。潑辣的綠袖定然就要大聲斥責他多管閒事。可此時她跟紅翡一樣,竟異口同聲的說道:“沒事。”
“怪里怪氣的。”?鴻飛愈發覺得古怪起來,但憂心明月的心情佔了上風,“等我先找到小周再說。”
說罷,風一般的朝着九曲迴廊的方向追了過去。
紅翡與綠袖站在原地,目光空芒神色空洞。
紫菀奉安太夫人的命過來找明月,準備去湖心亭子看戲賞花。卻只見綠袖與紅翡癡癡呆呆的站在那裡,不動也不說話,卻並不見明月,頓時加快腳步走向她二人。
“綠袖姐姐,紅翡姐姐?”紫菀走到她們身邊,開口喚道,“你們站在這裡做什麼,公主人呢?”
綠袖與紅翡卻依然一動不動。
紫菀心頭就打起了鼓來,也顧不得聲音太大會引得旁人注意,大聲喚着綠袖與紅翡。
綠袖與紅翡同時打了個寒噤,空芒的眼神漸漸有了神采。
紅翡看着綠袖。
綠袖也看着紅翡。
“你們倒是說話啊,公主去哪兒了?”紫菀還在大聲的詢問。
像是同時回想起來什麼,兩人同時變了神色,目光焦急的在園子裡搜尋了一圈,果然並沒有見到明月。綠袖臉色難看的要死,壓低了聲音對紅翡說道:“快去稟告王爺,公主跟着?鴻飛逃走了!”
紅翡神色亦是十分凝重,“事不宜遲。我去稟告王爺,你趕緊追上去,看能不能追上他們!”
“你們……你們在說什麼?”像被雷擊了的紫菀白着臉愣愣的站在原地:“公主跟着別人跑了?”
此時綠袖與紅翡哪裡還顧得上紫菀,一人一個方向,飛快的消失紫菀眼前。
紫菀依舊愣愣的站在那裡,耳邊聽得有人在問,“咦,長樂公主方纔不是在這裡嗎?怎麼突然不見人影了?”
她猛的打了個冷戰,提着裙襬撒腿就跑。
……
鴻飛再度醒過來時,覺得自己全身骨頭似都被碾碎了一般,眼睛尚未睜開,痛吟便溢出了口來。
他忍不住動了動手指頭,卻只聽見頭頂傳來一陣鐵鏈的嘩嘩聲。也不知是這聲音驚到了他還是怎的,他猛的一甩頭,終於艱難的睜開了被幹涸血跡糊住的眼睛。
失去意識前的場景驟然回到了他的腦海中,他渾身一顫,滿身的傷讓他忍不住再次呻吟出聲。
“她在哪裡?”平靜的近乎平板的嗓音淡漠的響了起來。
鴻飛似這才留意到身邊有人。他努力的擡起頭,才發現自己兩條手臂被粗大的鐵鏈高高的鎖了起來。兩隻腳上亦帶着沉重的鐐銬,幾乎連挪動一步都不能。他來不及細想自己爲何落到這般處境,只拼了命的將頭擡起來,順着方纔的聲音努力看過去。
他知道自己受了很重的傷,腦袋磕在岩石上,流了許多血。他以爲自己定然會流血到死掉,卻沒想到居然活了下來。
他全身都痛,痛的連呼吸都忍不住要蜷縮起腳趾頭來,但他此時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傷痛,張樂扣呼哧呼哧的喘息道:“快,快去救小周……她、她被人擄走了。”
賀之洲站在陰暗地牢中的陰影裡。面無表情的看着被鐵鏈鎖在牆上,滿臉是血渾身是傷的?鴻飛。他目色濃郁深沉,像一口深井,看不出半點情緒,“她被人擄走?她不是跟着你跑了嗎?”
鴻飛驚愕的張大眼睛,他的眼睛模糊的厲害。即便將眼睛睜的老大老大,也看不清賀之洲的神色,“你說……什麼?小周跟我跑了?你……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我追過去時,看到小周……小周笑眯眯的朝一個陌生男子走過去,她口中分明喊的是……是王爺……那個男人帶着小週上了馬車……我,我追上去,在一處懸崖邊,被他們擊落懸崖……他們人很多……我,我救不回小周……”
“你胡說八道!”賀之洲還未說話,綠袖便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怒目瞪着?鴻飛,“我跟紅翡親眼看見。你帶着公主跑了,還將我二人定住了!如今卻要編造什麼陌生男子,你分明是怕王爺殺了你,這才胡編亂造想要王爺放了你,是不是?”
鴻飛被綠袖的厲聲指控驚的合不攏嘴,“你在說什麼?我……我定住了你們?還帶着小周跑了?你腦子沒問題吧……分明是有個小丫鬟……送信到前院,告訴我小周有事找我……我去了,正好看見你們倆傻了一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你們都忘了?難不成那時候,你們已經被人定住了?”
“紅翡,你看他還不老實!”綠袖氣的擡腳就要朝?鴻飛踹過去,“我們兩個親眼看見的,難不成我們倆都腦子都有問題了?”
紅翡及時拉住了綠袖。纔沒讓她那一腳落在傷痕累累的?鴻飛身上,她見?鴻飛朝她看過來,便收回了視線,平靜的對賀之洲說道:“王爺,當時的確是?公子點了我們的穴道,而後帶着公主離開了。”
鴻飛又急又氣。“你們兩個怎麼能……怎麼能血口噴人!便是不看着我……也該顧忌顧忌……小周的名聲。竟這樣說她,你們簡直……簡直不是人!”
她們這是指控小周跟他私奔呢!他知道小周就快要跟攝政王成親了,他雖然不太喜歡這攝政王,但小周很歡喜,他作爲小周的友人,雖然不願意她羊入虎口。卻還是很替她高興的。可現在,小周被人擄走,生死未卜的情形之下,賀之洲不但不抓緊救人,還將重傷在身的他捆綁起來,說是他帶着小周私奔了!
鴻飛怎麼能不氣?他氣的恨不能一口血噴出來糊那看不清表情的賀之洲一臉。但他也深知,時間很是寶貴,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事不宜遲,萬一小周被人帶出了大梁,這天下如此之大。便是位高權重如賀之洲,只怕輕易也找不到小周的。
“攝政王,你……你是信我,還是信她們?”?鴻飛瞪着賀之洲,氣若游絲的開口,“若信我,就快……快去救小周。小周她很不對勁……她喊那個人喊王爺,還……還撲上去親他……歡歡喜喜的跟着那個人走了。我認識小周……這樣久,被她稱呼王爺的只有……只有你……她也不可能……不可能認識別的王爺。我叫她,她還回過頭來問我是誰……她好像完全、完全不認得我……”
賀之洲眼中一片冰涼,彷彿修羅的殺氣,“她自願跟着那個人走了?”
“我瞧着是她……她自願的。可她不對勁,很不對勁……我,我說不好,但她肯定不對勁……先前我們在飛檐閣見面,她還跟我有說有笑……可是一轉頭,她就不認得我了。她甚至看着我……看着我被人擊落懸崖,卻什麼都……都沒說……小周不是那樣冷漠無情的人,她身上肯定被人動了手腳。那個男人——”?鴻飛十分費力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額上汗珠滾滾,“定是那個男人對她動了什麼手腳,她……她是被人制住了,纔會如此。”
“她叫那人王爺,還……還親了他?”賀之洲臉色冰冷,細長鳳眼挑成一彎絲,周身寒氣四溢。
“會不會是……郡王爺?”綠袖戰戰兢兢的開口說道,不過隨即就被她自己否定了,“不可能是郡王爺,公主的行蹤我跟紅翡最是清楚不過,她根本沒有見過郡王爺,更別說有機會認識郡王爺,又怎麼可能親……”
賀之洲的眼睛冷冷掃過來,綠袖的話倏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