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先還不知道這突然冒出來的美婦人是個什麼身份,目光一轉就瞧見了正在給皇帝行禮以及告罪的安小侯爺,頓時明白了過來。這位怕就是安小侯爺的母親,逍遙侯府的太夫人了。
明月原還以爲太夫人定然是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沒想到太夫人竟還這樣年輕貌美。賀之洲的容貌竟有幾分隨她,而她的親生兒子安小侯爺倒跟她不甚相像。
生怕這位容顏精緻的太夫人將賀之洲給摸壞了,明月有心想要阻攔,又接受收到了賀之洲的暗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仔細打量了美婦人的動作,才發現她面上口中雖然各種焦急憂慮,兩隻手也胡亂的摸來搓去,卻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了賀之洲胸前那道要命的傷口。
明月頓時明白過來,這太夫人是知道輕重,並不是胡亂摸一氣的,見她摸的也差不多了這才微笑着開口道,“夫人,您別太擔心,王爺是受了點小傷——”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賀之洲的腦袋,又接着道,“不過府裡的太醫說了,王爺的傷勢倒並不要緊。只是這麼些年殫精竭慮的輔佐陛下,纔打熬的身子骨不大好了。只需靜靜養上一段時間,少些操勞,慢慢兒的也就好了。”
她一出聲,賀之洲就忍不住翹了翹嘴角,讚賞般的捏了捏她軟嫩白皙的手指。這丫頭委實聰明的緊,他只是暗示了她一下太夫人對他的傷情是知情的,她就能順勢爲他要求好處了。反應這樣快,又有特殊技能,果然是他看中的活寶貝啊!
太夫人果然就收了眼淚,又看似使勁兒的捶了賀之洲肩膀兩記,嗔道,“你這孩子,沒甚事也不派個人去侯府告訴姨母一聲,讓我平白擔心這樣久。”
賀之洲忙就安撫道:“正是沒什麼事。纔不想驚動了您,怕您白白擔心,哪曉得還是讓您擔心了,是我的不是。”
太夫人又瞪了他一眼:“平日裡我勸了你多少回,再怎麼樣也要注意自個兒的身體,你還這般年輕,就將身體熬磨壞了可怎生是好?現如今你膝下連個孩子都沒有,真要熬壞了身體,看你上哪兒哭去?”
明月便有眼力見兒的附和道,“您說的很是,平日裡我也這樣勸着王爺,可王爺總惦記着陛下與黎民百姓。總跟我說,當年先帝將大梁江山與陛下一起交給王爺,若他不盡心盡力的輔佐陛下,爲陛下分憂解難,又怎麼對得住先帝爺呢?我怎麼也勸不住王爺,還好您來了,否則今兒個王爺只怕又要應了陛下與宗大人,明兒個就得拖着病體去上朝呢。可真叫人擔心的緊!”
太夫人不露痕跡的打量了明月好幾眼,一把拉着明月的手,甚是親切的感慨道,“你是個好姑娘,知道這般爲洲兒的身體着想。洲兒這孩子性子急又固執得很。你平日裡想必沒少爲他操心,可憐的孩子,姨母往後定會叫洲兒多疼惜你。”
一邊說着,一邊就板起臉來教訓賀之洲道,“你瞧瞧,爲着你的身體,多少人跟着擔心?不獨是我,就連陛下都放心不下。你若真要累出個好歹來,便是個不忠不孝之人!這次再由不得你胡鬧,必須聽我的,等到身體好透了,纔去上朝!”
賀之洲顯然很是敬重這位姨母。也不敢出言辯駁,苦笑一聲提醒她道,“姨母,陛下跟宗大人還在呢。”
太夫人似這才瞧見他們,忙忙轉過身來行禮道,“臣婦給陛下請安。臣婦方纔失禮了,還望陛下恕罪。”
不說小皇帝這麼大個人,就是眼前這麼大的陣仗,只要不是個瞎子,誰又真的看不到?被這樣無視小皇帝自然是惱的,偏又發作不得,一來這是賀之洲的親姨母,發作她就是給賀之洲沒臉。給賀之洲沒臉這種事,小皇帝也只敢在夢裡想一想。二來,雖然太夫人無視了他,但安小侯爺已經代其母請過罪了,說是太夫人關心則亂失了禮數。他這會兒更沒有發作的餘地了,只得擠出個僵硬的笑容來,“太夫人不必惶恐,你也是太過擔心王叔的緣故,朕又怎會責怪你失了禮數。”
這話雖說的柔和,卻誰又聽不出其中的意思,這是指責太夫人的確沒有禮數。
太夫人並不放在心上,反而朝着小皇帝重重的跪下了,“陛下在此,臣婦正好有個不情之請,還求陛下答應!”
她這一舉動,不獨明月呆了呆,便是賀之洲跟小皇帝都沒有反應過來!
賀之洲見了小皇帝連腰都沒有彎,更別提行這樣大的禮,便是安小侯爺見了皇帝,也不過是行平常的揖禮罷了。可如今這位賀之洲最爲敬重的長輩,卻當着賀之洲的面跪了小皇帝,這如何不叫衆人驚訝萬分?
明月卻已經明白了過來太夫人此舉何意,不由得在心裡感慨的輕嘆了一聲,賀之洲的姨母是真的很疼他。
小皇帝回過神來,忙說道,“太夫人有話直說便是,何必行這樣大的禮?
口中這樣說着,卻並沒有叫太夫人起,且看向賀之洲那飛快的一瞥中露出了些許壓抑不住的得意。賀之洲從來不將他放在眼裡,可現在他最看重的長輩卻當着他的面兒跪在了他面前,這是何等快意之事?竟不比賀之洲跪在他面前搖尾乞憐的感覺差。
想着有朝一日賀之洲也會這樣跪在他面前,小皇帝嘴角的笑意便愈發得意了起來。
明月一直留意着賀之洲的神色,就怕時間拖得太長他會撐不下去。他此時面上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來,然眼瞳幽黑,周身寒氣逼人,一直握着明月手的那隻手也根根收緊,顯見他的心裡並不像表面這樣平靜。
明月痛的皺了皺眉,卻還是安安靜靜的任他抓握着。顯然他也明白,他的姨母如此作爲,是爲了求得什麼。
太夫人恭敬地將頭磕下去,“臣婦懇請陛下,容攝政王休養好了身體再上朝議事。臣婦只是個婦道人家,朝廷大事臣婦不懂,卻也知道朝廷養着文武百官,都是爲着陛下分憂解難的,想來攝政王休息一段時間,也並不會影響朝中大事。待的他身體好了,方纔能更好的輔佐陛下。您說是不是?”
“安太夫人,您擔心王爺的身體,陛下十分明白並體諒。”見小皇帝不說話,宗正明便上前一步溫聲勸慰道,“只是王爺乃是我大梁的主心骨,便只這兩日不曾上朝,朝中便人心惶惶,朝堂之上還要王爺才能主持大局。並非我等不體諒王爺,只是大梁,真的不能離了王爺啊,還請安太夫人以大局爲重……”
“敢問宗大人,你家中可有高堂?”太夫人突然出言打斷了宗正明的高談闊論,冷着臉擡頭看了他一眼。
宗正明愣了愣,顯然沒料到太夫人會有此一問。他臉上和煦的笑容也因此僵了僵,默然片刻方纔緊抿了脣瓣說道,“家中父母俱已不在。”
明月注意到他說這話時,飛快地看了賀之洲一眼,其中意味很是複雜。他很快收回了目光,讓人想要探究一番都不能。
“怪道宗大人能這般輕描淡寫的說出要臣婦以大局爲重這樣的話來。”太夫人冷哼一聲,“原是沒有父母的緣故,自然不能體會父母長輩愛護心疼之心。在宗大人心中,攝政王就該爲了江山社稷死而後已,但在臣婦心裡,他的健康安危勝過一切!陛下,臣婦無狀,卻還是要懇求陛下看在這麼些年來你王叔輔佐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容他告假幾天,便是三五天也好。哪怕是讓他暫時的喘口氣呢。”
太夫人將話到這樣的地步,小皇帝若是不同意,便是不體貼國家功臣,爲着你的江山社稷,把人家的身體活活拖垮了磨壞了,竟然連幾天休息時間都不給,這簡直比周扒皮還扒皮啊!
且這爲着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死而後已的大功臣還是輔佐自己的親叔叔,小皇帝真要拒絕了太夫人的懇求,傳了出去無論如何也要落得個冷酷無情、刻薄寡恩的名聲。
小皇帝再是不明事理,也知道眼下這當頭不鬆口似乎是不行了,忍不住又拿眼去看宗正明。
宗正明剛被太夫人毫不留情的下了臉子,此時低頭垂眼的站在那裡,頗有些不與婦人計較卻也輕易不再開口的意思——人都說他沒父母所以沒家教人倫了,他要再開口逼賀之洲去上朝,說不得這安太夫人還有什麼話等着他呢。
賀之洲哪忍心看自己的姨母跪這樣久,很想親自去扶她起身——這裡能無視皇帝扶起太夫人的,也只有賀之洲了。可但凡他一動,本就劇痛難忍的傷口定然就要裂開了。但誰都知道他敬重太夫人,若放任太夫人跪在地上不管,也不是他能做得出來的。一時竟有些兩難起來。
明月看了他一眼,他眼中那瞬間劃過的凌厲與心疼落在她眼中,讓她忍不住輕輕一嘆。
這個男人本性冷酷,爲着一個帝位賠上多少條人命或許都不會眨一下眼睛。可當他的帝位牽涉到他的親人,他卻是無法容忍的。毫無疑問,安太夫人就是他不能碰觸的逆鱗。
眼見着他眼中飛快閃過的掙扎,他的手指慢慢鬆開了她的,明月便知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她緊緊閉了閉眼,又在心裡無奈的嘆息一聲,方纔耳語般的對賀之洲說道:“我去。”
賀之洲微愣,低頭看着明月的眼神甚至有點茫然。
明月也不知怎麼想的,竟似安撫般對他輕笑了笑,方纔慢慢鬆開他的手,確定沒有她扶着他也能穩穩站在這裡。明月才邁開腳步朝太夫人走去。反正她已經得罪小皇帝了,如今肯定安安穩穩的呆在小皇帝的黑名單裡呢。
這會兒趁機在賀之洲這裡多掙些功勞,看在她的好處上,但願賀之洲也會護一護她,別讓小皇帝有機會將她給咔嚓了。不過轉念一想,便是沒有這些功勞,爲着玉璽,賀之洲也會護着她的。
那她自告奮勇的走出來得罪小皇帝到底爲個啥啊!
“太夫人,雖說如今天氣轉暖了,可地面上到底還是寒涼得很。王爺原想親自來扶您的,不過他頭上有傷,連彎腰都會暈眩好一陣兒。”明月收斂了心神,溫言細語又恭恭敬敬的扶着太夫人站起身來,“您這樣爲着王爺護着王爺,王爺非常感動。可若因爲王爺的關係,倒讓您傷了身體,王爺也要難過的。”
賀之洲見太夫人果真起了身,忙就說道:“是啊姨母。其實我的身體真的沒有大礙,便是每日裡去朝堂上站一站,想來不會有事的……”
“你給我閉嘴!”安太夫人回頭怒瞪他一眼,“我雖不是你的母親,卻是一手將你養大的,你若拿我當個長輩樣子對待,就給我呆在府裡好生養着。你若不認我這個姨母,我這就走,往後再不管你的事!”
一邊說着,一邊就要往外走。
明月忙扶着她,神色焦急的對賀之洲說道:“王爺,太夫人是真的生氣了,您快些跟太夫人道歉,說您都聽她老人家的!太夫人這般,也是擔心心疼您的緣故啊,這世上難道還有比太夫人更擔心您的人嗎?您怎麼能叫她老人家傷心呢?”
安小侯爺也忙忙上前哄他老孃,“娘,陛下跟宗大人還在呢,您快別這樣了,有什麼事還有陛下給您老人家做主呢。”
一邊說着,一邊示意安太夫人去看陛下。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殷殷的投向了被忽視了大半天的小皇帝。
小皇帝被衆人如此熱烈的目光盯着,心裡頭忍不住就打了個突。他原還在心裡狠狠的給明月記着賬呢,想着日後有機會要怎麼收拾整治她,冷不防就成了衆人目光聚集的焦點,習慣性的又去看宗正明,“宗愛卿,這……”
宗正明輕輕一嘆,“雖說朝堂上離不開王爺,但安太夫人對王爺一片拳拳愛護之心,陛下何不成全了她呢?”
小皇帝得了宗正明這句話,忙就說道:“宗愛卿言之有理。安太夫人所請之事,朕準了。王叔只管在府裡安心休養,朝堂上有宗愛卿幫着朕,想必一時之間也不會亂了去,不過王叔休養好了就要回來幫朕,這麼多年來,沒有王叔在朕身邊,朕只怕會不慣的。”
安太夫人險些喜極而泣,忙謝恩道:“多謝陛下成全臣婦這一番私心,陛下快請裡面坐——”
一面又埋怨賀之洲沒禮貌,“陛下來了這麼久,怎就在門口說起話來?如此沒有禮數,可是我教你的?”
又順口教導明月:“便是王爺大而化之沒注意這些,你跟在王爺身邊,怎也不提醒一聲兒?累的陛下站了這樣久,陛下龍體尊貴,若是累着了,可怎麼了得?”
宗正明看了這麼久,這會兒也不能確定賀之洲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了,不過他跟小皇帝一樣,還真的不敢跟着進去坐上一坐,這次倒不用小皇帝求助,便笑微微的開口道:“安太夫人不必忙了,陛下出來很久了,也該回去了。再說,王爺需要靜心休養,我們就不好再打擾。”
說罷對賀之洲行了個禮,“王爺好生養着,過兩日微臣再來探望您。”
賀之洲淡淡迴應道:“本王可記住了,過兩日若丞相沒來,本王便着人去請丞相,希望丞相不會再如以往一樣推脫。本王可是早就盼着有朝一日能與宗丞相把酒言歡,宗丞相莫要食言纔好。”
就見宗正明身子一僵,臉上掛着的怡人微笑亦僵了僵,過得片刻方纔躬身說道:“王爺有請,是微臣的榮幸。”
明月偷眼去看小皇帝。果見小皇帝陰沉着臉,目光驚疑不定的在宗正明與賀之洲之間來回不定的掃了兩遍。
不知爲何,小皇帝給明月的感覺總是很怪異。可到底怪在哪裡,明月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想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便就拋開不再想了。
又客氣禮讓了幾句,小皇帝終於起駕回宮了。
他帶來的那幾個太醫卻被留了下來。
……
明月將太醫安頓的遠遠地,反正賀之洲不會用他們,安排遠一點叫人供起來,只要他們不惹事不亂竄就行了。
便是日後他們回宮去,小皇帝問起來也不怕,誰不知道暗地裡小皇帝跟攝政王是怎麼回事啊。用小皇帝派來的太醫,除非攝政王腦袋被門夾了。
待她安排妥了回到蘅蕪苑,才進房間就見安太夫人焦急萬分的站在賀之洲牀前不住聲的吩咐安小侯爺道:“還不快去請府裡的太醫過來,你表哥的傷口果真裂開了,讓他帶上最好的止血藥來!”
說罷一把推開安小侯爺,一疊聲的問賀之洲,“洲兒,可是痛的厲害?別怕別慌,姨母在這兒。來,抓着姨母的手,姨母就在這兒陪你,跟你小時候一樣。別怕啊,太醫馬上就來了,很快就不痛了,乖孩子,不怕不怕啊。”
一邊哄着,一邊就落下了眼淚來。
賀之洲正滿臉冷汗的忍耐着身體上的巨大痛苦,本想安慰哭成淚人的安太夫人,一見明月進來,料她聽到了安太夫人哄他的那些話,蒼白扭曲的面上便露出了幾分尷尬來。
“姨母,並不是太痛,我能忍得住。您別擔心。”
“快別說話了,我還不知道你?”安太夫人忙阻止他,又親自絞了帕子來給賀之洲擦拭手臉,倒是胸口的位置她不敢去碰,口中不住的絮絮道:“你這孩子打小兒就怕痛,便是手指上破了個口子,也要哭上好一會兒,非得姨母好聲好氣的哄着你,還要做了你最愛吃的香酥脆皮鴨……”
說到這裡,像是想起了什麼,忙不迭的又招呼自己帶來的婆子,“我給王爺備的香酥脆皮鴨可帶來了?”
婆子忙上前回話,“夫人,您吩咐的東西都帶來了,只是這時候,怕王爺也吃不下啊。”
“那倒是。”安太夫人看了賀之洲一眼,嘆口氣吩咐道,“先送去廚房溫着,一會子王爺能用飯了再送過來。若放涼了,可就不酥脆了。王爺最愛吃的便是那酥脆的勁兒——”
婆子顯然也十分了解賀之洲的口味,笑着道:“是,夫人放心,奴婢這就送去廚房。”
明月在門口聽着,脣角微微勾起來。原來這人打小就愛吃鴨呢。
見明月勾了脣角望着自己笑,賀之洲愈發覺得有些丟臉起來,忙打斷安太夫人的絮叨:“姨母,這裡有大……明月服侍就行了,您一大早趕過來,方纔又鬧了半天,先去歇會兒吧。”
安太夫人這纔看見站在門口的明月,甚是歡喜的朝她招招手,“好姑娘,快過來。”
待得明月上前來,安太夫人便拉了她的手,將她細細的打量了一回,點頭讚道:“方纔在外頭沒時間瞧仔細,眼下這樣看着,竟比剛纔還齊整漂亮。模樣兒生得好,也端正大方,比你府上那些個小家子氣上不得檯面的強了不少。人也是個機靈的,剛纔若不是你幫襯着我,我一個人還真不好往下唱。好姑娘,你叫明月?可就是夏國來的和親公主?別怕,任你是什麼身份我都不會看輕你,只要你真心實意的跟着洲兒過日子,好好照顧他,早早兒的給他生個大胖小子。我就喜歡你!”
明月臉上的笑都要僵住了,這位太夫人也未免太熱情了些,一邊跟她說話,還一邊總打量她的腰身屁股,臉上露出分外滿意的笑容,那表情就差沒直說“屁股大好生養”了。眼角餘光瞄到賀之洲都快痛暈過去的嘴臉,心說這太夫人剛纔在外頭瞧着有理有據的,怎麼一進來就感覺有些不着調了呢?她那心愛的侄兒都快痛暈過去了,她剛纔還擔心的什麼似的,結果被香酥脆皮鴨一打岔,再看到她,頓時就將她侄兒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是怎麼回事?
“你也不用擔心你們身邊沒個長輩不好帶孩子。我身邊可用的人多着呢,爲着叫這兩個不成器的傢伙成親生子,這些年我可沒少收羅懂調養又精於婦人生子的嬤嬤,就等着給他們派上用場呢。結果一個兩個都不爭氣,不過現在我倒是不擔心洲兒了……等你們有了孩子,我就將身邊的嬤嬤打發了來照顧你,便是生了孩子也不打緊,若你們放心得下我,我便腆着臉過來幫你們照看孩子。你們年輕人嘛,還有很多比照看孩子更重要的事,我都懂的……”
眼看着安太夫人從生孩子養孩子都快說到孩子大了該讀什麼書了,聽的汗噠噠的明月忙趁着她停頓的機會出聲打斷她:“太夫人。您先去隔壁坐着歇歇,王爺的傷口還在流血,我叫人進來給王爺上藥止血。”
安太夫人似這纔想起賀之洲來,一拍腦袋“哎喲”一聲,“瞧我這記性,光顧着開心了,竟忘了正事。明月你也別顧忌着我,趕緊叫人進來吧。”
明月又是一把汗,忙說道:“給王爺瞧傷的大夫並不是府裡慣用的那位太醫,而是一個江湖中人。他不太懂規矩,我怕他進來衝撞到您,那就不好了。”
聽說這太夫人是最重規矩的人。黃鴻飛又是個最沒規矩的人,萬一太夫人對黃鴻飛看不上眼,黃鴻飛又不小心得罪了太夫人,總歸是不美的。
黃鴻飛雖然不是大夫,但他卻有最好用的止血療傷的好藥——昨兒晚上黃鴻飛問明月要藥瓶子時,她雖然將他敷衍了過去,讓他暫時的忘記了傷藥這回事。結果好不容易腦袋才捱了枕頭,就被黃鴻飛給搖醒了,目的還是他的寶貝藥瓶子。
明月無奈,只得問賀之洲,得知藥瓶子被賀默撿去了,黃鴻飛二話不說就拿回去了。
他的藥堪稱療傷聖藥。其效果明月是親眼目睹過的,因而剛纔猜想到賀之洲傷口必然裂了後,她安頓好了太醫們,就將黃鴻飛請了過來。
其實黃鴻飛也沒有明月想象的那麼不着調,他聽見裡頭有女眷的聲音,便自覺等在了外頭,倒是讓明月多看了他兩眼。
“這時候還講什麼規矩不規矩的。”安太夫人跺腳道,“瞧我洲兒都痛成什麼樣兒了,趕緊的,讓人進來吧。”
明月無法,只得讓黃鴻飛進來了。
黃鴻飛目不斜視的走進來,拿出他的寶貝藥瓶子,又露出那種剜他肉一般的表情來,皺着眉頭萬分心疼的倒出一顆異香撲?的藥丸來,口中還忍不住嘀咕道:“真是的,我欠了你不成……連着兩天就用了我兩顆藥!我長這麼大,還一顆都沒用過呢!”
一邊又跟明月嘮叨:“我這可是瞧在小周你的面兒上纔給他的,小周你記住了,這是最後一顆了,要是傷口再裂開了可別再管我要了,我是不會再給他了!好了,剛纔說好的,讓你家丫鬟給我做玫瑰酒釀餅的事情還算數哈?那我找她去了……”
說着就急急忙忙要往外去,卻聽得安太夫人驀地驚呼一聲,嗓音顫抖的厲害,彷彿見了鬼一般:“你、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