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飛的話明月聽的半懂不懂,但是那句給她撐腰她卻是聽懂了,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了,又聽他問賀之洲打沒打她罵沒罵她,立時就告起狀來,用力點頭道:“打我了,也罵我了。”
打她屁股,罵她不懂事!
鴻飛聽的一愣,隨即火冒三丈:“什麼?他還真的對你動手了?這個賀之洲——”
一邊說着,一邊霍的起身,捋了袖子就要去找賀之洲算賬。
他可不會因爲他是他的什麼皇叔就對他客氣!敢欺負小周,就要有承受他怒氣的準備。
“哎,你要幹嘛去呀?”明月仰起頭,眼明手快的扯住他的衣角。
“我去找他算賬,他敢打你,我便去幫你揍回來。別怕,一切有我。”?鴻飛義憤填膺的說道。
“你要揍他?不許去!”明月嘟起嘴命令道,急急丟了手裡的小棍子,張開雙臂攔在?鴻飛身前,加重語氣重複道:“不許你打他!”
鴻飛簡直驚呆了,“他對你這樣不好。你還護着他?小周,你腦子果然壞掉了,你可是一個有仇報仇有怨抱怨的人,什麼時候變成這樣敢怒不敢言的受氣包了?我都說了,有我給你撐腰,就算賀之洲他過後要生氣也好,要打人出氣也好。也算不到你頭上來。乖,快讓開——”
明月愈發挺高了胸膛死死攔住他,想了半晌,晶亮亮的目光閃爍個不停,“你非要揍人的話,那你去揍那個討厭的女人好了。還有,說我壞話的那個青杏——”
一時又想起青杏說的那些話。不由得有些泄氣,始終糾結不開心,“小飛,到底什麼是女子的清白嘛?”
鴻飛覺得自己似乎猜到了點什麼,許是已經有些習慣這樣的明月了,微紅着臉想了一想,才問道:“你是不是聽誰說起這個了?是那個討厭的女人。還是那個什麼青杏?”
哪裡又冒出個討厭的女人來??鴻飛心裡好奇,卻打算先問明白了明月這個問題再說,對着明月的問題,自然旁的人都要先靠邊站。
明月便將自己從青杏那裡聽來的話重複給?鴻飛聽,她雖然腦子不太濟事了,但是好記性還在,將青杏說的那些話復原了個七七八八。
鴻飛聽的殺人的心都有了,額頭青筋直亂跳,他也不知那青杏說的是真是假,一面痛恨毀了明月清白的賊人,一面又痛恨起他自己,若非他自己能力不濟,怎麼會眼睜睜的看着明月被人自他眼前帶走?
他是光風霽月坦坦蕩蕩的人,又是江湖人養育大的,對女子的清白與貞潔看的並不是很重。但在上京城呆了這幾個月,也足夠他知道那些個世族門閥高門大戶對女子清白貞潔的看重。越是有頭有臉的人,越是在意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賀之洲權高位重,只怕比尋常男人更不能忍受這樣的事,難怪他要打罵明月了!
對女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簡直就不像個男人!
鴻飛恨了擄走明月的宇文復一陣,又磨着牙恨了賀之洲一陣,好容易纔將心頭的怒火平息下去,哄着明月說道:“那女人胡說八道,你別信她的鬼話。那個清白什麼的,並不重要,人活在世上,還有許多比那個更重要的東西,你明白嗎?”
明月並沒有被她安撫道,“可是她說,因爲我沒了清白,所以王爺會不要我,還要把我賞給底下服侍的人隨意玩弄的。”
鴻飛氣的一佛昇天二佛出世,要是鼻孔能噴火,他估計已經被自己的怒火噴死了,“那個嘴巴不乾淨的賤東西在哪裡。我非活撕了她的臭嘴不可!還有賀之洲,他是打哪兒找來這麼噁心的人,是故意找來噁心你的是不是?”
一轉頭就看見被他惡形惡狀嚇得瑟瑟發抖的青桃與青檸,“你們過來,告訴我那個青杏在哪裡?”
明月也被他的怒氣嚇的怔了一怔,卻又有些不明白他爲什麼這樣生氣,便眨巴着眼睛木登登的看着?鴻飛。
鴻飛見明月被自己嚇到了,努力衝她擠出個笑臉來,“你放心,我永遠不會打你罵你的。也別害怕,就算賀之洲不要你,還有我呢——”
一邊拍着胸脯一邊鄭重其事的對她保證道:“小周,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就算再傻再笨,我也不會嫌棄你的,就像你當初絲毫沒有嫌我土嫌我村一樣。賀之洲不要你,你就跟我走,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你要帶着本王的王妃去哪裡?”賀之洲陰惻惻的磨着牙的嗓音響在?鴻飛身後,“果然本王對你太過客氣,讓你如此有閒情逸致的跑來拐帶本王的本妃!你要是想死,早早說一聲,本王定然成全你!”
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的賀之洲眉宇陰霾,一如雨前沉鬱的天空。這樣蕭瑟的沉寂,似一張浸透了墨的紙,微微一動就要滴下水來。他的目光幽?發亮,盯得人心裡生寒。
鴻飛並不懼他,將明顯嚇了一跳的明月往自己身後一撥,穩穩站在她身前,冷冷一笑,“喲,攝政王這是說笑呢,這就王妃王妃的叫上了?在下若沒記錯的話,攝政王府似乎還沒辦過喜事,這王妃二字,小周可真當不起。”
兩人毫不退讓的對峙着。空氣緊張的一觸即發。
青桃青檸兩人嚇得瑟瑟發抖,貼着牆壁一動不敢動。
周圍的侍衛們都對?鴻飛對賀之洲如此輕視的毫不恭敬的態度氣的不行,虎視眈眈的瞪着他,就等着賀之洲一聲令下就要將之斬殺在此地。
明月戰戰兢兢的從?鴻飛身後探出頭來,飛快的看一眼臉色異常難看的賀之洲,他這個模樣委實太嚇人了,比起之前打她罵她時還要嚇人得多。明月直覺很危險,咻的一下又將腦袋縮了回去。
賀之洲冷眼將她的動作看的一清二楚,心頭怒焰高漲,被她那明顯相信並尋求?鴻飛保護的態度氣的要死,磨着牙用力說道:“周大福,給本王滾過來!”
他從未當着人前這樣叫過明月的名字,是因爲知道明月對自己這個名字的牴觸不喜,故而一直體諒着她的心情,然而此時實在是氣急了,也顧不得在場多少人在,張口就叫出了明月的名字。
鴻飛似有些不敢置信的回頭去看明月,“你的名字叫周大福?”
難怪她從來不肯說她的大名,只讓他叫她小周。這大福,當真是一國公主的名字?他還以爲公主的名字都很美很仙的,像大福啊大貴啊這樣的名字,都是尋常百姓人家纔會取的名兒……真是沒想到啊沒想到。
明月不知是覺得?鴻飛聽到她名字時的震驚的模樣讓她不高興,還是她也懵懵懂懂的猜到她的名字不大好聽而不高興,嘟了嘴道:“我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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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殷殷的問?鴻飛,“不好聽嗎?”
鴻飛忍着笑,“不,挺好的。”
“真的嗎?”明月有些不信的斜睨着他。
“當然是真的。”?鴻飛一本正經,“我是不會像其他人那樣欺騙你的。”
明月就高興的笑了起來。“小飛你可真好。”
賀之洲眼見着那兩人就這麼旁若無人的說笑起來,全然沒有將他放在眼裡,氣的將緊握成拳的拳頭捏的卡卡直響,“你過不過來?”
明月被他陰惻惻的嗓音驚的一怔,看他陰沉着臉死死盯着她,更不敢過去了,低了頭躲在?鴻飛身後對手指,小聲嘟嚷道:“不過去,你要打我的。”
鴻飛怒極而笑,“攝政王可真是好本事啊,堂堂七尺男兒,居然拿一個生了病的弱女子撒氣,還動手打人,真是叫人……不揍你都說不過去!”
他話音未落就朝着賀之洲飛撲了過去,賀之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身後的侍衛們卻齊齊動了,一時間,刀劍相撞之聲不絕於耳。
賀之洲疾步走到微張了嘴仰着頭看着頭頂上方飛來飛去激烈纏鬥的身影的明月,一把抓過她的手,拖着她就要往外走。
明月卻掙扎着不肯,“你叫他們不許打小飛。小飛是好人!”
“他是好人,本王是壞人,是不是?”賀之洲咬牙切齒的瞪着她,這個沒良心的壞東西,他不過一下子沒看住她,她就被纔出現的?鴻飛給收買的乾乾淨淨了,竟還敢說他是好人?
明月鼓着嘴巴瞪着賀之洲。雖然心裡有些打鼓,覺得這樣的賀之洲不像之前一樣可親可愛,卻還是鼓起勇氣說道:“你、你現在是壞人!”
賀之洲俊臉全?了,正要發作,卻見明月眼圈兒一紅,瞪着他的大眼睛立時有水霧氤氳而上,像是受盡了委屈一樣。“你還好意思委屈。本王到底做了什麼,在你心裡就變成壞人了?”
明月忿忿的指責道:“你說了不去那個討厭女人的房間,可你還是去了!你討厭,壞人!”
“你在說什麼?”賀之洲蹙眉,莫名其妙的盯着她,又有些心煩意亂,“本王什麼時候去她房間了?”
“你還不承認!”明月大聲嚷嚷道。“我都聽到了!”
“聽到?”賀之洲抓住了重點,“你聽到誰說本王去她房間了?”
明月看着他,不知爲何,突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起來,她眨了眨眼睛,將眼中含着的水霧眨掉,慢慢問道:“我沒有清白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還要把我賞給別人玩弄?因爲我是傻子,所以不可以做什麼王妃,你總有一天會討厭我,嫌棄我,然後娶那個女人做你的王妃,管理你的王府。讓我在她手底下討生活,是不是?”
這些話,有許多她並不知其意,但就是覺得不是什麼好話,便照着自己的記憶原樣搬出來詢問賀之洲。
早在她說第一句話時,賀之洲的神情就僵硬了起來。聽到後頭,他神色稍緩,只凝目於她,“這些都是誰說給你聽的?”
明月可能被毀了清白的事,除了給她換過衣裳的他,就只有曾扮作宇文復身邊的丫鬟的娉婷公主知道。當然,也不排除一些人爲的胡亂猜測,畢竟明月被宇文復擄走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事,有那樣的猜測也不奇怪。但不論是哪種。若讓他知道是誰在背地裡嚼明月的舌根子,他一定會割下那人的舌頭來!
明月見他不肯回答,臉上就現出失望之色來,她搖搖頭,“沒有誰說給我聽,是我自己聽到的。”
“你聽着——”賀之洲強勢的擡起明月的頭來,微彎了腰身。目色沉沉的與她對視,“不管你……經歷了什麼,本王不會在意!”
口中說着不會在意,可心裡到底還是在意的,不然也不會有那一瞬間的停頓,以及語氣忽然變得澀然起來。
明月睜大眼睛看着他,?白分明的眼睛彷彿能看穿人心一樣。
賀之洲不知爲何。對着她這樣的眼睛只覺得有些狼狽,狼狽的想要別開視線去,彷彿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都被明月看去了一樣,令他不由自主的抿了抿單薄的脣瓣。
明月靜靜地彎了彎嘴角,她擡起手指指了指賀之洲的眼睛,“你在說謊。”
賀之洲被她這樣直接又直白的戳穿,一時狼狽的簡直想轉身逃走。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玷污了去。他怎麼可能會不在意?然而明月爲何會遭受這些,不是明月的錯,是他自己沒能保護好她,才讓她遭受了這樣的傷害!他一個大男人,雖然在意的要死,恨得要死,卻還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或者這也沒有什麼。清白再要緊也沒有她的性命要緊。想是這樣想,但越是這樣說服自己,越是讓心底那隱秘不堪的心結日漸長大。
他在意的,在意的要死!
此時面對明月清澈無垢純淨的幾乎透明的眼睛,他連否認自己說謊的力氣都沒有,張了張嘴,才低聲說道:“不管怎麼樣,本王會對你好,不會娶別人,更不會不要你。你不要信了別人的話——告訴本王,你是聽誰說起這些話的?”
明月看着他?眼睛裡翻騰的痛苦與她理解不了的那些複雜的情緒,慢慢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她是信了賀之洲的話還是沒有信,“是青杏說的。我不喜歡她,她也很討厭。”
“嗯,本王也很討厭她!”賀之洲附和道,他微微垂眼,長長的眼睫毛遮了目光,寂靜中裹住殺氣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