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外書房的路上,賀默忍不住擔心的問道:“王爺,今日出門沒出什麼事吧?”
也不知爲何,往常王爺出門都會帶上他跟侍衛,今日卻不讓他們跟,且還一如往日般坐着小皇帝親賞的皇帝纔有資格坐的超華麗馬車出門,這半天下來,真是令他如坐鍼氈,生怕王爺出門遇到什麼禍事。
賀之洲神色淡淡,“沒什麼,不過遇到幾隻沒長眼睛的蒼蠅趕着來送死,本王心情好,便親手送他們上路了。”
賀默心頭一緊,“您親自出手了?您練功正是緊要關頭,這段日子斷不能出什麼差錯,萬一……這麼多年的心血白費了不說,內力一反噬,您的身體可也受不住的。王爺,您聽小的一句勸,往後切莫再像今日這樣冒險了。”
賀之洲不置可否的輕哼了聲。
賀默知道自己說的話主子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無奈的吐了口氣,又問道:“您冒此險帶着那夏國公主出門,難不成有什麼用意?”
賀之洲輕輕一笑,“夏國那位武安侯日前已經潛進了大梁,算算他的腳程,也該到上京了。聽聞那武安侯對明月公主一往情深,若真的到了上京,豈會藏着躲着不見她?”
賀默擡眼,默默地看了賀之洲一眼,幽幽道:“根本就是王爺聽說了那武安侯身手了得,乃是夏國第一高手,這才興起了帶明月公主出門的念頭吧。”
在他心裡,王爺是這世上最好最厲害的人,唯有一點,王爺愛武成癡,只要聽說了誰的身手厲害,想方設法也要跟人過招切磋。如今王爺將目光定在了夏國那武安侯身上,只怕不達目的是不肯罷休的。
賀之洲淡淡瞥他一眼,面不改色的道:“心裡明白就行了,說出來本王難道還會賞你不成?”
賀默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又苦口婆心的勸道:“便是王爺想跟他交手切磋,也等您的玉洗神功突破第九重纔好跟他動手不是?萬一今日他真的來了,您又不能全力與他一搏……”
這圖的到底是什麼啊?
“你覺得他的身手好到需要本王奮力一搏纔有勝算的可能?”
“當然不是。”那輕飄飄的話語,卻令得賀默頭皮一緊,忙否認道:“小的這不是擔心您嘛。”
“引出武安侯不過是其一,本王原還想給那小狐狸一個欠她人情的機會,不曾想她竟毫不猶豫的捨棄了。”若當時她替他擋了那一劍,他便順理成章的欠下了她的人情,她便可以趁機對他提出要求或者條件來。偏那自以爲是的小狐狸只一意以爲他要害她性命,竟不顧折了腰的危險從他跟前躲開了。
賀默實在不能理解自家主子的想法,一邊讓府裡的女人找她麻煩,一邊又刻意的給她機會,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基於問了也得不到回答,賀默乾脆不再想這一茬了,“今日行刺的,可還是宗正明派出來的人?”
宗丞相是堅定的保皇派,小皇帝當日不顧賀之洲的反對硬是提拔上來,專與賀之洲作對。十次刺殺行動至少有九次都是宗正明策劃,這人年紀不大,卻極其狡猾,賀之洲就算知道背後是他搗鬼,偏沒有證據。也不是沒有讓人乾脆滅了宗正明,只是小皇帝格外器重他,竟將身邊的銀甲衛派出一半給宗正明,以保護他的安全。
銀甲衛乃是歷朝歷代保護皇帝的一支武藝十分高強的侍衛隊,他們異常神秘,世人根本不知道他們是如何選拔又是如何受訓,之後再安排給皇帝的,甚至他們根本不知道銀甲衛的人長得到底是什麼模樣,因爲他們臉上常年都帶着銀色的面具。他們不參與政事,不結黨拉派,也不受任何人收買,只聽令於坐在皇位上的那一個人。銀甲衛其總數不過三百餘人,歷朝歷代哪個皇帝沒有被人行刺過,但有銀甲衛的存在,大梁歷任皇帝據說連個磕碰傷都不曾有。
因此,便是賀之洲十分想要除掉宗正明這個政敵,一時也沒有機會。
賀之洲嘴角帶笑,然而目光寒冷,“且讓他再蹦躂一陣子,待本王功成,再慢慢收拾他。”
有銀甲衛護着宗正明,便是憑賀之洲如今的武功修爲,竟也拿他沒有辦法。
當然,他一點也不心急,凡事都該慢慢來,攝政這麼多年,若連這點耐心都沒有,這大梁國焉還有他說話的餘地?
賀默聞言,頓時放下心來,“王爺說的正是,待到您功成那一日,別說什麼銀甲衛,這天下也再沒有能與您爲敵的了。”
賀默這記拍馬顯然取悅到了賀之洲,他眉眼舒展,脣邊笑意更深,“宮裡久不進新人,小皇帝已經半年餘沒有踏足過後宮了,顯是後宮的花朵不夠研麗。跟南莊那邊說一聲,挑兩個調教好了的送進宮去,。小皇帝一心爲了本王的子嗣憂心,本王這做王叔的,自也該好好關心他,纔不負皇兄當年所託嘛。”
賀默會意,笑道:“小的這就去辦。”
小皇帝自一十二歲始就近了女色,這些年來送進宮裡的女子不少,那些女子都是經過了精心的調教,專爲小皇帝準備,大多都被小皇帝沾了身的,年歲太小就開葷,小皇帝的身體早被掏的差不多了,雖然這半年來不近女色拼命調理想要生個皇子出來,但到底還是太晚了些。
……
明月與小檀在綠袖的帶領下,到了蘅蕪苑。
蘅蕪苑比秋蘭院大許多,裡頭假山花園且不說,還挖了個不小的池塘,池塘裡養了魚種了藕,這時節水面上已經冒出了不少荷葉來,圓圓扁扁鋪陳在水面上,微風一吹,綠波盪漾,只叫人看一眼就心曠神怡。
小檀對此處滿意的不得了,小臉上帶着興奮的笑意,不時拿眼睛去看明月,這蘅蕪苑比起當初她們在夏國時住的宮殿還要大要好呢。
明月神色倒是沒什麼變化,不過是從一個環境差一點的牢籠換到了好一點的牢籠而已。
見明珠主僕兩人進了院子,一直留在蘅蕪苑中安排各種事宜的汪漫語忙領着丫鬟婆子款款走向她們。
她今日穿着月白色與淡粉紅的委地長裙,看似素淨無華,然裙襬與袖口以銀線滾邊,繡着淡黃色的不知名的小花,裙面上則繡着大朵大朵的紫鴦花。如玉般的皓腕上個戴着一條紅珊瑚手串,微擡俏臉,細長的丹鳳眼透出精明而又嫵媚的光澤,將她那份如仙氣質打了折扣。
見明月微挑眉正打量着汪漫語,綠袖忙上前一步,在她身邊輕聲說道:“公主,這位是汪姑娘,管着王府內院一應事務,深得王爺信任。”
明月想起賀之洲曾跟她提過的汪氏,便知道正是眼前這人。
今早鬧事時,她倒是躲得遠遠地。
汪漫語走到近前,對着明月福了一禮,“按着王爺的意思,已經將蘅蕪苑整理好了,公主瞧瞧,若還有不盡人意之處,儘管與我提。”
她說着,甜甜一笑,“王爺說了,公主乃是王府裡除了王爺外身份最尊貴的,萬萬不能怠慢了您去。”
她說話時眸光微閃,雖滿面笑意,然眼裡打量的意味卻十分明顯。
明月神色依然淡淡,她並不喜歡她,甚至不喜歡跟自己打交道,卻又偏要在她面前表現的這般親熱親切。天底下的女子大概都是一個模樣,不論夏國後宮裡的,亦或是這攝政王府後院的女子們。
明月無視她的熱情與交好,冷然道:“本公主唯一覺得不盡人意之處,便是每日那三餐。請教汪姑娘,往後一日三餐不會再缺了蘅蕪苑的吧?”
汪漫語臉上笑容微微一僵。這話分明是不留情面的打她的臉,說什麼不能怠慢,結果一日三餐都吃不上,這不叫怠慢叫什麼?
今早的事她已打聽的清清楚楚,她設想過這聽說十分嬌弱還膽小的夏國公主會想出什麼樣的法子來救自己的婢女,最有可能的便是去求王爺,再不然,便是乾脆棄了這婢女,繼續龜縮在那破舊的秋蘭院裡。可她想了許多,卻也沒有想到這夏國公主會直接打上門去,這出人意表的舉動,讓她對這夏國公主嫉恨的同時也多了幾分好奇。
明月方纔打量她時,她也正打量着明月,早聽府裡的人說這夏國公主美貌非常,她雖沒親眼見過,但早就存了一較高下的心思——要知道,她汪漫語的美名可也曾名滿京都的。這會子見到了人,任她對自己的相貌再有信心,也不得不承認,這夏國公主的容貌先就勝了她三分,且其冷然與高貴的氣質,更讓她與尋常女子不一樣。
這樣與衆不同,便是王爺現在對她沒有什麼心思,也保不齊日後會如何。
想着今日王爺竟放下政務單獨陪她出門逛街,汪漫語就忍不住捏緊了袖子底下的手指。
即便知道王爺對她與衆不同定然另有深意,汪漫語仍是嫉妒的心肝都疼。
她深吸一口氣,對着明月又是盈盈一拜,柔美的面上滿是歉意與慚愧,“前些天我臥病在牀,想是因此才讓府裡的奴才怠慢了公主。公主請放心,往後再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