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賀之洲肯跟明月說起這些來,明月自然不肯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拉着賀之洲非要他給她科普關於隱族的事情。
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賀之洲卻閉口不提了,“先吃飯,用過晚膳本王再跟你說。”
明月這時候哪裡還想吃飯,但賀之洲微微沉了臉,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她也只得悻悻的收回了拉着賀之洲衣袖的手,原還想撒個嬌來着,看這男人的樣子,就知道撒嬌沒用。
賀之洲便吩咐人擺飯來,綠袖與紅翡的到來,一下子就佔據了兩個大丫鬟的名額,大丫鬟自是要貼身服侍的,此時負責擺飯以及在屋裡服侍的,就是她們二人。
紫菀知道這兩人是賀之洲給明月挑的,她們一來便奪了她的差事,她也沒有半點怨言。
倒是明月見紫菀進來了,忙朝她招手,示意她近前說話,“你受了傷,該好好養着纔是。”
紫菀就笑道:“奴婢傷的不重,不過磕碰了一下,太夫人也讓奴婢歇着,只是奴婢想着小檀也傷着了,您身邊使喚的人不夠。這才……若奴婢知道王爺給您挑了兩個好姐姐來服侍,奴婢也就不過來了。”
她知道明月是個爽利的人,因此對着她說話便有一是一,並不遮遮掩掩彎彎繞繞的。
明月聽了她的話,果然就笑着誇她道:“知道你是個好丫頭,我這邊有人了,你趕緊回去歇着,沒養好了不許出門來。還有王媽媽那裡,她也是因爲我才傷着的。得送些東西過去看看她才行。”
紫菀就抿嘴一笑,“這卻不必了,公主儘管放心就是,太夫人都想着呢。不獨王媽媽那裡,便是奴婢那裡也沒少了,公主安心養傷,奴婢先告退了。”
紫菀倒是想留下來跟明月多說說話,但一眼瞥見一旁不耐煩的賀之洲,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這兒討人嫌了。很識趣的告退離開了。
綠袖與紅翡擺好了飯菜,賀之洲走到牀邊,彎腰要抱明月去吃飯。
明月臉上一紅,也不知是害羞還是當着綠袖等人的面不好意思,就扭捏着不要他抱:“叫綠袖或紅翡來扶一扶我也就是了。”
這兩人既然都是練家子,想必要抱她或扶她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就不勞煩賀之洲親自動手了。
賀之洲自然不肯,只拿眼淡淡掃了綠袖與紅翡一眼,兩個丫頭心領神會的退了出去。
屋子裡又只剩下賀之洲跟明月了。
賀之洲就靜靜地看着明月。那眼神分明在說“現在這屋裡只有他一個了”。
明月:“……”
這不但是個老流氓,還是個老無賴吧。
不過賀之洲擺明了非要親自抱她不可,明月深知扭捏也好、拒絕也罷都沒有用,況且此時屋裡也沒有別人了,她也就索性把心一橫,紅着臉卻偏要佯作鎮定的朝着賀之洲張開了雙臂。
她這副“求抱抱”的模樣,果然讓賀之洲十分滿意,他將雙手從她腋下穿過去,像是抱孩子一樣將她從牀榻上抱了起來。
明月原以爲他會來個公主抱,哪想到會是這樣抱小孩的抱法,偏他的手託着她的臀,有意無意的拍了兩下,弄得明月愈發緊張了起來,“喂,你別亂碰!”
分明是想出言警告他的,奈何說出來的話,軟綿綿的連她自己都聽不下去了。
她想義正言辭啊義正言辭,可不是想跟他撒嬌好不好!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經搭錯了,才讓她變得這樣不正常,一點兒也不像她平常的樣子。
她的雙手摟着他的脖子,腦袋要點不點的挨着他寬寬的肩頭,?間聞到的,全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松柏香氣,從他的皮膚下層散發出來,暖暖的,卻又莫名帶着甜蜜的。她微微側頭,就能看到他裸露在外的與臉上皮膚有些微差別的頸部的晶瑩的麥色肌膚,她不用將手覆蓋上去,也可以感受到他肌膚的細膩與富於生氣。
明月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對着他的脖子摸了一把,果然跟她想象的一樣好摸。
她就一副佔了便宜般的眯起了眼睛偷偷的笑。
賀之洲的身形卻微微一頓,這並不是她第一次主動碰觸他,可感覺卻跟以前都不一樣。一側頭看到她小狐狸似的偷笑着,他的脣角也不由自主的彎了彎。
眼中亦有細碎晶亮的笑意,低聲斥道:“調皮。”
話雖這樣說,語氣卻低沉而寵愛,任誰都能聽得出他的好心情來。
他這樣訓斥小孩子一樣的語氣,讓明月又忍不住彎起眼睛笑了起來,“王爺不喜歡?”
她一得意,就開始忘形,又言語調戲起賀之洲來。
典型的記吃不記打。
賀之洲就睨了她一眼,也不說喜歡不喜歡,脣角卻揚的更高了些,他大概還是有些不習慣明月這樣直白的問題。輕咳一聲說道:“要矜持。”
明月就故意曲解他的話,“原來王爺喜歡那種端莊矜持的女子啊,這也好辦——”
她說着,立時板了臉拍了賀之洲肩頭一記,嚴肅道:“王爺,快放我下來,這樣成何體統!若讓人瞧見了,我往後還如何見人?”
就扭着身子要從他身上下來。
賀之洲抱着她,這樣柔軟又馨香的身體,本就令他心馳神蕩,再教她這樣毫無章法的胡亂扭動,這簡直就是非人的折磨,是對他意志力的考驗!
眼見着全身的血液都往小腹那一處涌了去,身上的人還毫不知覺的亂扭亂動,賀之洲額角青筋亂跳,咬牙拍了她臀尖兒一記,粗聲粗氣的呵斥道:“別亂動。”
他這語氣又粗嘎又嚴厲,比臀兒上的鈍痛還叫明月吃驚,她甚是疑惑的擡眼看他,就見他一雙黑眸晶亮深沉,正凝聚着說不出的痛苦和欲、望。
明月自然明白了眼下是個什麼情狀,哪裡還敢亂動,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就是不敢看賀之洲的臉,也不知是心虛還是害怕,口中幾乎是下意識的說道:“我不動了,不動了,你也不許亂動……”
也不知怎麼想的,又加一句:“也不許亂想!”
賀之洲被她氣笑了,“到底是誰在亂想?”
明月想也不想的回嘴:“反正不是我。”
賀之洲就一臉拿她沒辦法的模樣,“好吧,是本王在亂想。”
明月就倒抽一口冷氣,睜大了眼睛道:“你還真的亂想了?”
賀之洲嘴角抽了抽,到底沒忍住又打了明月臀部一記,“見好就收,適可而止。”
就沒見過比她更會得寸進尺的女人。
明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滿屋子的旖旎與曖、昧氣氛,就被她清脆的笑聲衝散了。
……
明月纔剛被賀之洲放在椅子裡,就聽外頭響起了蠢貨特有的尖銳嗓音。
“公主,公主吉祥,公主吉祥!”
賀之洲也聽到了,臉色有那麼些不太好看,正要吩咐不許任何人進來,就聽明月歡快的笑道:“是凡哥兒過來了,快讓他進來吧。”
凡哥兒很喜歡鸚鵡蠢貨。明月就將蠢貨交給他照顧,他人雖小,卻照顧的十分精心,凡哥兒是片刻也離不得它,這時候聽見它的聲音,定是凡哥兒帶着它過來了。
不過這麼幾天功夫,她跟凡哥兒已經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誼來,凡哥兒喜歡她,信任她,依賴她,她也非常喜歡凡哥兒這個懂事乖巧的讓人心疼的小孩子。
明月發了話,綠袖紅翡卻沒有動,更沒有放凡哥兒進來,因爲賀之洲沒有出聲。
明月等了等,沒見凡哥兒進來,只聽見蠢貨在外頭跳着腳叫:“壞蛋,混蛋,讓開,快讓開!”
明月先還有些困惑,一轉眼就明白了過來,頓時不樂意了,皺眉嘟嘴的瞪着賀之洲,“她們不聽我的使喚,我不要她們!”
“她們是來保護你的安危的。”賀之洲慢條斯理的說,極自然的給她夾了個蟹粉獅子頭,“吃飯。”
明月不肯吃,只眯了眼看他,“既然只是保護我的安危,那就讓她們像王府裡的暗衛一樣藏起來不就得了,我身邊要用的,是能聽我使喚的人,可不是隻聽你使喚的人。我都使喚不動她們,要她們有何用?沒得杵在我跟前叫我煩心的。”
她氣??的?着雙頰,一臉堅持的模樣,這是要叫賀之洲自己選呢,是留下綠袖二人既保護她的安危又聽她使喚。還是換了她們兩個。
賀之洲瞪她一眼,“你就那麼喜歡那小兔崽子?”
他自然知道明月有多喜歡凡哥兒,又不是他們的兒子,犯得着那麼喜歡?
他當然很不滿!
明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口中的小兔崽子可是你親侄兒,你有本事當着你姨母的面喊他一聲小兔崽子試試?”
再說了,凡哥兒是小兔崽子,他跟凡哥兒可也是有血緣牽扯的,那他又是個什麼崽子呢?
明月想到這兒就覺得很樂,於是眉眼彎彎笑的愈發開懷起來:“你怎麼誰的醋都吃呢,連個小孩子都不放過,好意思嗎你?”
賀之洲就一臉無語的模樣,一邊瞪她一邊吩咐綠袖,“讓他進來吧。”
殷媽媽帶着凡哥兒進來,不獨凡哥兒有些戰戰兢兢,就連殷媽媽都十分的忐忑不安,“原不好過來打擾王爺跟公主的,只是小少爺一整日沒見着公主,又從底下的小丫鬟那裡聽聞公主受傷了,急得不得了,奴婢勸說不住,這才……”
明月朝凡哥兒招招手,凡哥兒原還有些顧忌那個一身煞氣讓人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叔叔,見明月招呼他,立時邁着小短腿朝明月奔了過去,一靠近明月身邊,就露出了燦爛的笑臉。
不過只笑了一下。就又憂慮的皺起小眉頭來,細聲細氣的問明月,“公主姐姐受傷了?”
“不過摔了一跤,沒有大礙的。”明月笑着安撫她,示意殷媽媽抱他坐在她身旁,“你用過晚膳沒有?”
“沒有。”凡哥兒小聲回答。
明月就板起臉來,“你忘了你跟你孃親說過什麼了?說了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的,你不乖的話。你孃親又要生氣囉。”
凡哥兒不安的低下頭揪着衣襬,小心翼翼說道:“就這一次,我以後會乖乖聽話的。”
又問明月,“你痛不痛啊?”
明月知道凡哥兒是擔心她,也不忍再說他,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不痛了,凡哥兒不要擔心,明早我就能跟你一塊兒玩了。”
“還玩丟沙包好不好?”凡哥兒立刻開心了起來。眼睛晶亮亮的盯着明月。
“好,”明月答應他,“你乖乖的,我還會很多別的遊戲,到時候都教你玩兒。”
凡哥兒小小的歡呼一聲,用力點頭,“我一定很乖很乖!”
“咳。”完全看不下去了的賀之洲沉着臉咳嗽一聲,“食不言。”
凡哥兒害怕的看他一眼,朝明月身邊又挪了挪。
明月就忍不住瞪了賀之洲一眼。不贊同的道:“他還是個孩子,你這麼嚇他好意思嗎?”
又安慰凡哥兒,“別怕,想吃什麼跟殷媽媽說——”
一邊招呼殷媽媽過來照顧凡哥兒用飯。
一旁的殷媽媽立時走了過來,抿嘴笑道:“方纔奴婢瞧着,公主跟王爺真正像是一家人呢。想來日後公主爲王爺生了兒女,便是方纔那樣的情景了。”
賀之洲一回想,可不是麼。他是嚴父,自然對孩子們該嚴厲以待,明月是慈母,就該像護着凡哥兒一樣的護着他們的孩子們。
他沉黑的臉色頓時就好看了起來。
明月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想要撇嘴表示鄙夷,然而那嘴角卻根本不聽她的使喚,偏偏往上翹了起來。又覺得這般模樣實在不夠矜持,便努力不讓自己的嘴角翹得更高。
跟他生兒育女啊,這個想法好像還……還不錯吧。他長得不錯,她基因也很優良。生出來的孩子想必也很乖很漂亮纔是。
……
這頓飯用的還算順利跟溫馨。
送走了凡哥兒,賀之洲又抱了明月回牀上躺着,“天不早了,讓綠袖她們服侍你洗漱吧。”
“等一下!”明月見他轉身要走,急忙開口喚道:“王爺,你不會是忘了什麼事了吧?”
“本王又沒老。”賀之洲雖這般說,卻還是打算要離開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本王再來跟你說吧。”
“不行!”明月斷然否定,心裡急的跟貓爪子在撓似的,“你之前說了,用了晚膳就告訴我的,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賀之洲嘆口氣,露出一臉疲倦的模樣來,“本王今日在宮裡忙了大半天,又緊趕慢趕的去太長公主府救你,到了這會兒已是很累了。”
明月就有些不忍了,可她實在很想知道關於隱族的一切。臉上不免帶上了猶豫掙扎之色來。
“要本王即刻就講給你聽也不是不行,”賀之洲居高臨下的睨着她,一副十分正經的模樣,“本王也要躺下來。”
他沒有明說往哪兒躺,但一雙眼睛直盯着明月身旁那另一半牀鋪,就差沒有明說他要跟明月一塊兒躺了。
明月的臉倏地一下又紅了,這個老流氓,說她得寸進尺,他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好嗎?什麼就很累了。根本就是他找的藉口!
但是,不讓他躺的話,他就要走。
雖說他又承諾了明天再說,但明天他會不會又像現在一樣耍無賴?
明月猶豫不決的擡眼,賀之洲隨意點了點頭,表示明月猜對了,他明天還是會像現在一樣耍無賴的。要想知道隱族的事,那就得答應他的要求才行。
“你怎麼這麼無賴又無恥啊!”明月抓起身後的軟枕就朝賀之洲身上砸過去,“沒臉沒皮。臭不要臉。”
賀之洲好整以暇的接過她扔來的枕頭,“本王這都是跟你學的。”
要比沒臉沒皮,很顯然明月更勝他一籌纔是。
明月氣的直瞪他,賀之洲視若無睹的走過來,將她往裡面挪了挪,便很自然的貼着明月躺了下來,在明月驚慌的想要往裡面躲時開口說道:“關於隱族的記載,史書與野記上幾乎沒有。”
他一說起隱族來,明月就乖乖的不動了。“那你又是如何得知隱族的?”
“本王幼時拜在乾坤門下,門裡有個看守山門的老僕,他因被人追殺而潛入乾坤們尋求保護,後來便留在了乾坤門。他爲人豪爽又見多識廣,門裡許多師兄弟都很喜歡跟他說話,本王也不例外。”賀之洲不動聲色的靠近明月,趁她聽得出神時,捉住了她薄被下的手,“便是他告訴本王。這世上原來有個如此神秘又如此厲害的族羣。隱族存在了多久,族裡有多少人,他們的本事是不是都一樣,其實那人也並不很清楚,他也是聽他祖父說起的,隱族被滅族也有百餘年了吧,那時候,東陸這一塊土地上還是戰火紛飛,根本沒有燕國雲國以及大梁——”
明月忍不住插嘴道:“百餘年?可我母妃跟我說,她是唯一逃出生天的隱族人,她如今也才三十多歲,不足四十的年紀。難不成隱族還能讓人長生不老?要不然,在滅族大禍中逃出生天的人根本就不是她。有人逃了出來,一代一代的,生下了我母妃?所以,這世上根本就不止我跟我母妃兩個隱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