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柔風輕拂幔帳,晨曦的光線緩緩透過窗格。
沈嫿將自個兒裹成蠶繭,半坐着,對着牆面壁思過。
“娘子。”即馨上前請安。
沈嫿憂愁的沒理她。
見狀,即馨八面玲瓏笑着遞上一張紙條道:“這是爺的尺寸,他吩咐奴婢送來。”
等了片刻也沒見沈嫿迴應,只好將字條交給倚翠手裡,這才福了福身子退下。
女娘有些不太好,這一句話勾起了她太多記憶,昨日的畫面,以凌遲的方式在眼前一一浮現。
她被親的七葷八素淚眼汪汪,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小幅度戰慄,與此同時,那一股熟悉的熱流也跟着如此。
沈嫿當時還有心思在想。
察覺到她的失神,崔韞動作變得輕緩,他親啄兩下女娘充血的脣瓣,再把頭壓在如玉的脖頸處平復呼吸。
心下卻一駭。
帶着羞怒手下速度快了三分,等剪好那礙眼的布料後,她擡腳踢了踢崔韞。
“你也用不着謝我。”
崔韞靜靜的聽着她說完。指尖在破圓處勾了勾。
沈嫿沉重的閉了閉眼。倏然又睜眼死死盯着,好似視線是一簇火苗,能一把燒了去。
崔韞輕嘆一口氣。
故,葵水並不算少。
女娘冷靜的站過頭。異常禮貌。
她給出個建議:“也可繼續穿出門的。”
她憋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畢竟你爲是朝中重臣,多少人盯着,若是哪日外頭生了流言道侯爺一個男人也會來月事,雖說荒謬了些,可流言蜚語傷人,以訛傳訛的事不在少數。便是你不在意,沒準同僚會笑話。”
沈嫿鬱悶死了。她定神看了一眼。繡工的確不錯。
他起身理了理衣襬,隨後視線頓住。那處缺了的口子足有兩個巴掌大小。很顯眼的同時,也……
“在意。”
偏偏女娘還強撐擡着下巴。也不知是說給他聽的,還是說說服自己聽的。
沈嫿雙手去接,低着頭:“你真是個好人。”
沈嫿併攏雙腿,直覺榻上也染上了,她有些急切:“不行,那是照着他的尺寸……”
男子不知何時半坐了起來,就在她身後縱容的半垂着眼瞧着。察覺她的視線後,他懶懶道:“不急,慢慢來。”
他甚至道:“月事條在何處,我去給你尋來。”
沈嫿古怪的看着他。
一聽這話,沈嫿警惕的看着他。
沈嫿擰眉。
“何況一件衣裳罷了,又不值幾個錢。你又素來不是小家子氣的,想來不會在意。”
一句話脫口而出,帶着明顯的焦躁和惱怒:“你怎麼不說給我換啊!”
女娘身子是軟的,嗓音這會兒也軟的要命。她沉浸在自個兒的世界裡。繼續自顧自道:“我還聽說書先生說過另一則故事,……”
“你若真喜歡——”
她愛乾淨,受不了那股黏膩,故,每隔一個半時辰就要換新的。可發生的事實在太多,多到她都忘了這一遭。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慢吞吞道:“我覺得,我有些不好。”
這身子由倪康調理,這些時日的藥方多以歸地、芎芍、當歸等活血化瘀之物。
她到底有羞恥心的。尤其是這個節骨眼上。
崔韞好整以暇:“這就趕人了?”
“伱可以走了。”
崔韞:“他那一身,倒能再穿幾次。”
——她是不是忘記換月事條了。
沈嫿:“有些人穿的再得體矜貴,可模樣不行,便是再好的衣裳都糟蹋了。可還有一類人,便是衣衫褶皺破爛,也抵不住其蕭疏軒舉,湛藍若神。”
好人崔韞:……
“我是給阿兄做的。”
面前的崔韞,黑衣黑髮俊美無儔。長身立在那裡,越發清雋。
沈嫿又把頭扭過去,比劃了一下染着血布料的大小和形狀後,思索一下,躡手躡腳的剪了下去。
“別拐彎。”
就聽崔韞淡笑:“我這件衣裳是當了三十多年的老繡孃親手縫製。所廢的心思不說,這料子還是御賜的,宮裡每年就得四五匹。這還沒穿幾回,就給毀了。”
全身都在叫囂,可又念着適可而止。
崔韞只當把她欺負狠了,也就配合的鬆開禁錮。輕嘆往她身側一躺。
中途,她還不忘做賊心虛的瞥崔韞一眼。
他倒難得不嫌棄:“嚇着你了?”
她屋裡的枕頭也不知是什麼材質,軟的不行,好似裡頭摻着剛摘的棉花。靠上後半個腦袋跟着陷了進去。
“無妨,沈娘子手巧,左右改一改也不是難事。”
“聽說,你這幾日一直在縫製衣袍?”崔韞只是卻突然問。
她勉強道:“你好歹算第二個。”
她的嗓音逐漸變大,也跟着理直氣壯了起來。
“勞煩侯爺將牀榻底下笸籮裡的剪子遞一下。”
沈嫿看着頭頂上的幔帳,視線有些失焦。
“這一身出去,只怕私下議論的都是些你穿這一身只怕另有玄機。那些文人墨客沒準一個個跟着學。”
她彆彆扭扭的咬着下脣:“你起開。”
實在不明白,他一個大男人怎麼說起這種話,不臉紅的!
男子着破爛衣裳周身的氣度也沒減半分,“看來你是知道我的用意了。”
崔韞視線隱晦又剋制的落在她豔如海棠的一張臉上。擡手一撈,倒絲毫不問緣由。
委實花裡胡哨。是她這種女娘喜歡的。
沈嫿坐直身子,背對着他也不知在摸索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
“他今兒那身,也是御賜。得巧官家賞我時,也賞了你阿兄。”
崔韞寬大的衣襬也不知何時被糾纏的墊在她身後,如今已染上一團血漬。
沈嫿:……這就有點欺負人了。
他纔不好。
她總是歪理一籮筐。
就同她先早繡花鞋在地面畫的和當時春獵繞着謝珣轉的圓圈一般無二。
崔韞看着她不自然的姿勢,體貼道:“你慢慢想,我不急着走。”
圓的過分。
崔韞睨着炸毛的沈嫿,濃長的羽睫在眼瞼處落下積影:“你若願意,我倒無妨。”
啊啊啊啊啊!
這狐狸是被解開封印了嗎?
沈嫿只能癱倒,直挺挺的躺着榻上。她虛弱的擡手,指着房門那處。
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