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馬車後，沈嫿靠着車壁，右腿搭在崔韞膝上。
女娘凝視他的側臉。
好似，比上回瘦了些。下頜線條也冷硬了不少。想來這段時日是辛苦的。
也不難怪阿兄曾言。
——衡州出事，大臣間相互推諉，無人情願前去。誰也不想淌這趟渾水。最後才指定了金小將軍。
這一次下來，崔韞也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回盛京後，姬妄怕是更要暗中算計。
“那邊的事可安置妥當？”
崔韞瞥她一眼，輕緩的褪去繡花鞋。
“如何算妥當？”
崔韞的嗓音格外溫柔繾綣：“此處偏僻，我給你守着，就去林間可好？”
崔韞提醒：“得騎馬趕路，不比坐馬車舒服。”
纖細的腰身被迫貼近他。
“回吧。”
儼然，崔韞也想到了這點。他埋在沈嫿如玉的頸間，低低笑開。
她的腳還腫着，腿也疼的厲害，只怕是破了皮。走路一拐一拐。又怕崔韞聽見水聲，恨不得走的遠遠的。她單腿蹦的很急。瞧不清路，險些一個踉蹌。
“你那樣看我，誰忍的住？”
畫面想想都氣。
別的，他沒在提。
“我九歲時，他不過七歲，那時懂什麼！”
他起身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時帶着一瓶藥膏。
崔韞一怔，換另一條道，和影一他們分開。
沈嫿沒精打采的，下一瞬有人貼近，清列的氣息被渡到脣齒間。
她耳邊又酥又麻。
“你去匯州作何？可會有性命之憂？”
小生定會安慰：“小的更不會。娘子已夠聰慧了。”
“哪有這樣的，走便是了。還刻意跑來招我。”
“我又不是吃不起苦的女娘。”
崔韞將人送回宅院。他撫平女娘褶皺的衣襬。
沈嫿咬着手指：“你在此處，我緊張，沒法……”
女娘無賴的坐着，如何也不挪動半分，在崔韞眼裡，卻成了不捨。
她顫顫抖抖，忙拎起下滑的裙襬：“你把耳朵捂住！”
“駕！”
記得倒清。
月色下，看不清女娘這會兒的臉有多燙。
說着，她微微一愣。
那一聲心肝，讓她的心臟沒出息砰砰砰跳的厲害。她的手按在心口處，感受異樣又若無其事的挪開。
女娘憋了憋，到底沒再問。
思來想去，她九歲若對小生抱怨：“我一篇文章至今還不會背。夫子罵我愚不可及！”
她若是對崔韞。
崔韞笑了笑：“不如給沈娘子唱首愛聽的小曲兒疏解疏解？”
救命！
“去嗎？”
崔韞低低：“見一見你，我就得走了。”
偏她早間又喝了不少茶水，虛虛的把頭靠在崔韞胸膛上。
他手下動作一頓。
很快，被人抱起。
可也能扛，道是一聲沒吭。
崔韞笑：“非去不可。”
這話，可信度小的渺茫。
此人，沈嫿聽崔宣氏提及。上會除夕，愣是公務繁忙沒趕回來，崔老太太爲此傷懷不已，直說一年比一年冷清。
又過了一炷香，她難堪的扯了扯崔韞的衣襬。
馬兒前蹄高高揚起，嘶鳴一聲，飛奔而去。
一來怕耽擱行程，而來，她也羞於提及。
崔韞神色冷了下來：“我得抽空去趟匯州。”
前半程沈嫿有說有笑，四處張望後半程，後半程她懨懨的不行。到底嬌生慣養的，腿根那塊被磨的生疼。
沈嫿道：“你當時若是也在，我定然不會多看他一眼的。”
再脫雪白的足襪。露出玉足來。腳趾頭像嫩藕芽回兒，指甲粉嫩嫩的。
夜色朦朧，她的腰帶被人解下。
沈嫿繃着嘴角，她矜持的想再聽崔韞喊她一聲心肝，可又不知如何開口。
“那你怎沒回盛京覆命？”
沈嫿驚愕：“這般急？”
“耽擱不得。”
“非去不可？”
草草用了晚膳消食一番，再出發時，崔韞抱着沈嫿翻身上馬。他拉緊繮繩，將女娘護在懷裡。
“帶你過去。”
“我耳裡好，捂着也是聽得見的。”
“那你……你走遠些。”
他輕嘆一聲，撩開布簾。妥協淡淡吩咐。
被他吮着。
民怨暫時被壓下，風平浪靜後，也等着下一次的徹底爆發。
可崔韞卻很快抽身。他把額抵着沈嫿。
要不是手串在前，雪團那會兒，崔韞可不會管他死活。
那時的崔韞會如何？
趕路很急，便是夜裡都不停歇。
伴隨着馬蹄和夜風，她很小聲很小聲，帶着不自知的哭腔：“我忍不住了。”
好在繡坊這邊，徹底穩定，有孫姨顧着，沈嫿放心。
“不影響你的事，便去！”
崔韞幼時的脾氣，她只怕能和他打起來。兩人都不是好好相與的。
“給娘子收拾幾件換洗的衣物。”
一見他如此，沈嫿便不安。
只怕冷冷的看着她：“你長腦袋，只是讓自己高點麼？”
她說的含糊，崔韞心下存着事，倒沒聽清，等他上了藥後又洗去手上刺鼻油膩的藥膏。
她也想他了，配合的仰起頭。
沈嫿聞言，不免驚喜：“你要帶我一道？”
“祖母名下有位義子，便在匯州，需去尋他。”
崔韞堪堪走了一丈遠：“山裡恐有蛇，還是仔細些好。”
沈嫿指尖泛紅，捏着帕子。小足被他握在掌心，雖是塗藥，可她很不習慣。
說着，女娘嘗試着夾緊雙腿。
“九歲就知道給男子花錢了？”
崔韞騰出一隻手貼在她額間：“冷？”
傷了足，尚且能脫掉足襪，傷了那處，難不成還要解開裙襬？
行動間慢條斯理的，可遇着事後，卻總是殺伐果決。
沈嫿咬着脣，搖頭。
可到底是不方便的，這次沒帶婢女，便是影五都沒跟來。
“我受傷了。”她急聲道。
迫切的攪動。
緊趕慢趕，只需在金仲入盛京城內匯合，這就夠了。
“金小將軍後日才動身。”
“不至於崴腳，也就稍稍腫脹。便是不上藥，只怕三日就好全了。”
說着，他挖出些藥膏，用力抹開，再塗到沈嫿足尖。
很快，停馬。
安撫的拍拍女娘腰身。
這醋吃的，沒完沒了是吧。
漾漾眼前一黑。
她鬧心的想死。
照目前形勢來看，又覺得該死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