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多旺捏了捏舒薪的鼻子,“就應該這樣子,那些人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對你客客氣氣乖巧懂事的,你花點心思帶出去應酬應酬,讓她們在各家夫人面前露露臉,親事基本上就能成,但有一點你要記住,不可以爲妾,不可以爲繼室!”
舒薪點頭。
這點她知道,王府丟不起這個臉。
且就算是王府的庶女,那也是皇親國戚,多少人家願意娶回去。
沈多旺又繼續說道,“等回去了,王府的中饋肯定要你來管着,這邊的人你要挑一些能幹。沒有後顧之憂的,最好是一家子都賣身在咱們家,一人犯錯,牽連全家,他們會格外慎重!”
“到了王府那邊,你也要象徵性的從王府挑幾個人,這些人挑出來,你也別讓她們幹那種無關緊要的事情,要委以重任,但若是煩了錯,也不要心慈手軟,直接一頓板子!”
“這叫殺雞儆猴!”舒薪笑着接話。
沈多旺失笑,捏捏舒薪的臉,“我知道你聰明又機靈,但我總是不放心,不知道帶着你走一條路對不對!”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沒有對與錯,若是以前,咱們還有退路,如今你身份肯定很多人知道了,除了往前走,再沒回頭的機會了!”舒薪說着,嘻嘻嘻一笑,“我已經準備好了,沈多旺小朋友,你準備好了嗎?等搬去了梁州,你就是龍騰了!”
“有你和孩子在,我定是準備好的!”
他會護着她們,不讓任何人欺負了她們娘幾個人。
舒薪笑,又說起敬誼的婚事。
“哎,我是看了很多人了,真心沒有更合適的姑娘了,那張家姑娘本來是蠻好的,可她沒看上敬誼,還急衝衝的嫁人了!”
“沒看上是她的損失,敬誼不會一直這樣子下去,等以後事成,敬誼少說也能封個將軍,他的夫人身份低不了,等去了梁州,你給他找個好的,不拘身份,女孩子一定要愛笑,心思單純些的!”
舒薪笑了出聲,“你當初爲什麼看上我了?”
“覺得你好啊,堅強、努力,又愛笑,還會給我做鞋子、衣服,又會半夜三更起來給我煮麪,挨着你睡的着覺!”沈多旺說着,抱緊舒薪,“這輩子啊,我是不會放手了!”
“你要是敢放手,看我不打斷你的腿,我警告你啊,以後不管我做了什麼錯事,說了什麼錯話,都不許放手,否則絕不輕饒!”
“是,夫人,爲夫記住了!”
既然要把人接到家裡來過年,舒薪立即讓人去收拾院子。
柳氏知道要跟着舒薪去梁州那邊,早早也開始收拾東西,這邊宅院打算賣掉,換成銀子。
家裡面的田地也租賃出去,老宅子那邊讓王氏幫忙打掃,那畢竟是老家,興許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但總歸要留着,萬一以後不得不回來,也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虎子、戴珍珠也在爲這事發愁,他們想跟舒薪一起去,但又怕舒薪不願意帶他們。
夫妻兩商量了一陣後還是決定聽從舒薪的安排。
舒薪還真沒打算帶着虎子、戴珍珠兩人,一來這邊礦山需要人,二來是戴珍珠外祖母那邊的身份,竟是侯府。
雖然落魄了,但也是侯府。
如果帶着他們,會牽扯不清。
一家子團聚,舒薪是高興的。
等搬去了梁州,在這樣子坐在一起,真的機會不多了。
年夜飯比起早些年更是豐盛,就是海里的海鮮,也有幾盤子。
大蝦、螃蟹、帶魚,擺了滿滿的一桌,一個大圓桌,大家圍坐在一起,倒也歡喜萬分。
幾個孩子也坐在桌子。
契哥兒、滋滋不要丫鬟喂,就要舒薪喂,沈多旺讓舒薪吃飯,他端着碗拿着調羹慢慢喂,等把兩個孩子餵飽了纔開始吃。
戴珍珠瞧着,便有些心酸。
沈多旺比虎子還厲害呢,都知道喂孩子,那裡像她,還得自己喂。
虎子只顧着自己吃,和別人喝酒。
飯後,沈多旺發壓歲錢。
舒薪也得了一個,“我也有?”
“有!”沈多旺說着,笑了起來。
舒薪拿着打開一看,就一張白紙。
“……”
舒薪氣結。
這個傢伙,可惡。
倒是舒芩、舒芪笑了起來,“謝謝姐夫!”
一千兩銀子呢,她們存了這麼多年,也才幾百兩銀子。
“爲什麼她們都有數目,我沒有?”舒薪氣呼呼的問。
“這個家都是你的,我只能寫個白條,以後多賺錢都給你!”沈多旺溫柔低語。
“嘖嘖嘖……”顏傾城驚歎出聲,看向荇非,“你學着點!”
“我可學不來!”荇非說完,起身趕緊離開。
他最近託人買書,花了不少銀子,這一千兩得藏起來,可不能讓顏傾城給拿走了。
“這小氣的!”顏傾城笑罵一聲,拉着舒薪去打葉子牌。
舒薪那裡都好,這和葉子牌不行,每次都輸。
孩子們自有沈多旺帶着去放煙火,別看他素日裡冷酷無情,可對契哥兒、滋滋那是真疼,一手抱一個,讓人在院子裡放煙火,見兩個孩子直笑,他便覺得花再多銀子都是值得的。
阿奶拉着柳氏的手在一邊說話。
“你們打算跟阿薪去梁州嗎?”阿奶問。
她一開始是想去的,可是後來想想,一把年紀,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去了,回不來這個地方。
阿爺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想着以後再也難相見,阿奶心裡難受。
柳氏點點頭,“我一個婦道人家,沒什麼本事,小弟還小,要想以後有出息,只能跟着阿薪去!”
“是這個道理!”
阿奶沒來由想到了朗哥兒,那孩子這纔會走路,在院子裡玩着煙火。
阿奶朝朗哥兒看去,“舂娘啊,你問問阿薪,能不能帶着朗哥兒一起去?”
“三伯孃……”
“我知道,虎子一定做了什麼,讓阿薪失望了,但是朗哥兒這個孩子是聽話懂事的,你問問阿薪,能不能帶着他一起去!”
“三伯孃,你別胡思亂想,不是阿薪不帶着虎子一起去梁州那邊,而是有其它的原因,再說了這邊有礦山,交給一般人阿薪也不放心……”
柳氏說着,也覺得這事真是說不清楚。
“我明白的!”阿奶點點頭。
虎子站在一邊看着幾個孩子在院子裡玩耍,又見沈多旺抱着契哥兒、滋滋,他不太懂。
沈多旺回頭看見虎子,把孩子讓丫鬟過來抱着,走到虎子身邊,“怎麼了?”
“沒事!”
“真沒事嗎?去年過年,他們還拉着你去玩牌,後來贏了你不少銀子呢!”
虎子笑。
沈多旺伸手拍拍虎子的肩膀,“後生還年輕,別爲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爲難自己,爲難別人,我還記得曾經那個虎子,樂觀、開朗,充滿幹勁,心懷希望,對弟弟妹妹極好,對長輩孝順,對喜歡的姑娘真心!”
沈多旺看着虎子,“再看看現在的你呢?眸中已有陰鷙,對你喜歡的姑娘,你是否有了輕視?是否覺得自己有了銀子,有了身份,而她再也配不上你?或者因爲她的孃家人,你覺得丟臉,覺得怎麼就這麼倒黴呢?”
“在看看每次吃飯,你可有主動餵過孩子,回到家裡可有主動問過她是否開心?今日吃了嗎?身子可舒坦?亦或者你有買什麼好東西給她?”
“你來家裡吃了幾次飯,可見過我在吃飯,阿薪在喂兩個孩子?”
虎子搖搖頭,似乎每一次都是舒薪笑嘻嘻的招呼家裡人吃,沈多旺在一邊默默的喂兩個孩子。
等餵飽了才愛讓人抱走,或者讓他們坐在一邊,偶爾喂點清淡的東西給他們。
“那你覺得我不餓嗎?我在外面忙活,回來也是餓的,有的時候飢腸轆轆,能吃得下幾大海碗東西,可爲什麼我願意去做這些所有人都覺得原本是婦人做的事情呢?”
“你沒有感受過錐心之痛,你不知道懷一個孩子有多辛苦,多累,你去弄個三十斤的沙袋綁在肚子上,每日走來走去,晚上翻身都翻不了,身體會浮腫,腿腳會抽筋,肚子裡的五臟六腑會因爲這個孩子,而擠變形,要休養很久才能休養回來,也或許一輩子都休養不回來!”
“你沒有感受過生孩子的疼痛,所以不知道一個女人冒死給你生下一個孩子,有多麼的危險,她有多麼的愛你,才肯冒着生命危險給你生個孩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寵契哥兒、滋滋了,是,我很寵他們,願意爲他們付出生命,因爲我愛他們的母親,他們是阿薪冒着生命危險給我生的孩子,我怎麼可能不寵他們?!”
“不要覺得自己進步的太快,去埋怨身邊最親愛的那個人走的太慢,你仔細去想想,可曾給過她進步學習的機會,她要照顧着你的阿爺、阿奶,要奶着你的孩子,還要給你管着家,關心你的一日三餐,衣食住行,這些忙下來,她已經精疲力盡,再沒心思去關心一下自己!”
“你再去想想,她沒嫁給你之前,是不是父母手心裡的寶,嫁給你之後,你是否履行承諾,待她如珠似寶!”
“這次不帶你去梁州,那是因爲你心態不好,你這樣子去,遲早會被人算計、陷害,一個嚴重些,我也救不了你,既然如此,我何苦害了你!”
“好好想想吧,你錯的地方其實還是很多的!”
沈多旺拍拍虎子的肩膀。
深吸一口氣。
真是說的太多了!
可這些,確實是他的肺腑之言。
虎子自我膨脹了,也是銀錢、名聲來的太快,幾乎迷失了自己。
忘了初心。
見兩個孩子有丫鬟、婆子瞧着,那煙火也離得遠,便去看舒薪打葉子牌。
“啊,你快幫我看看,我又輸慘了!”舒薪一身大紅錦緞襖子,頭上是及笄的時候,沈多旺送的那套寶石頭飾,手腕上帶着一個金鑲玉鐲子。
面色紅潤,雖是輸了銀子,還是高興的緊。
“輸了多少?”
“一百多兩了,傾城實在是太壞了,明知道我不太會打,還要我玩這麼大!”舒薪抱怨道。
“沒事,我讓丫鬟再給你拿二百兩,咱們有錢!”
“……”舒薪無言。
這個傢伙。
顏傾城、青青、舒芩、舒芪,戴珍珠笑的不行。
舒薪掐了沈多旺一下,“你趕緊看孩子去!”
“嗯!”
沈多旺應了聲,轉身去看孩子。
“嘖嘖嘖,這恩愛秀的!”
戴珍珠瞧着更是羨慕,“阿薪,你是怎麼做到的?”
“什麼?”舒薪錯愕了一下,頓時明白了戴珍珠的意思。
想了想才說道,“讓自己變的有魅力,跟上他的步伐,不要自卑,認真說起來,誰又比誰差呢?”
“就是,這點阿薪說的對,這男人啊,都是賤骨頭,可不能慣着!”
戴珍珠笑。
可是她又能做什麼?
要怎麼做?
看舒薪,每天都開開心心的,事情似乎也很多,但是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處處精緻。
好東西家裡也是有的,舒薪得了什麼好東西,都會送一些過去,可是她做不到像舒薪這麼有底氣。
幾把下來,舒薪又輸了,忙讓舒芩過來幫忙。
舒芩笑着坐下,喊了舒芪幫忙,舒薪去吩咐人準備果子還有夜宵。
“阿芩、阿芪啊,給咱們放放水,把你姐的銀子輸給咱們,到時候我給你們買絹花戴!”顏傾城哄道。
舒芪笑,舒芩卻用力點頭,“好的,反正我姐夫說了,有錢不怕!”
“話是這麼說,可你倒是別贏咱們的錢啊!”
暖廳裡笑嘻嘻的,舒薪瞧了一眼,笑了起來。
有這些家人,未來便是再難,她都不怕。
如今能吃的也就柚子、橘子、橙子。
“夫人,後院子的梅花開了!”
舒薪聞言,“那真是極好,你快去剪一些拿過來,我讓人去庫房拿花瓶!”
“是!”
“仔細些,多帶兩個人,燈籠多拿幾個,別剪到自己的手!”舒薪溫柔囑咐。
“是,夫人!”
隔壁小暖廳,一個瞎子給阿爺說書,阿爺聽得津津有味。
他覺得,日子就應該是這樣子的。
最疼的孩子們都在身邊,他不去作,就安安靜靜的做個慈祥的老頭子就好。
梁州
樑王府
今夜是除夕夜。
本應該一家子團聚,樑王看着下面坐着的人,再看看身邊蒼老許多的老太妃,以及心思詭異的繼王妃。
還有一邊乖巧懂事的平王妃,另外一邊的側妃、夫人、庶子、庶女們。
妻妾爲無數,兒女成羣,他竟發現,他不開心。
想起那日在叢合鎮。
酒並不是最好的,菜餚不是最精緻的,兒子不那麼敬重他,兩個孩子一點不怕他,姐兒更是調皮,抱在懷裡就尿他一身。
兒媳婦是個溫柔透徹的小婦人。
對他這個公爹敬重。
勸着兒子和他說話,很有心。
再看看坐在一邊的龍雙,樑王沒來由憤怒萬分,“龍雙!”
“父王!”
龍雙喚了一聲,連忙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立在一邊。
“上次吩咐你做的事情做好了嗎?”
龍雙聞言,身子一僵。
“父王,我,我……”
“沒用的東西,連點小事都做不好,還立在這裡做什麼,外面跪着去!”樑王怒喝。
飯廳裡頓時僵了。
誰都不敢在多言。
馬氏更是心慌失措。
蓉姐兒站起身,“祖父,父親做錯了什麼?您要罰他去貴,今日可是除夕夜!”
樑王看向她,“你倒是伶牙俐齒,來人,把這逆女拉下去,既然她覺得自己父親無錯,那就去陪着一起跪着吧!”
“……”蓉姐兒頓時漲紅了臉,眼淚一下子落下。
“馬氏教女無妨,也去跪着!”樑王再次出聲。
馬氏嚇的渾身冰冷。
她那個猜測是對的,龍雙真不是樑王的兒子,更不可能是藍王妃的兒子。
不然樑王絕對不會咋愛除夕夜嚇龍雙的臉。
又驚又慌,卻不敢違背,只能拉着蓉姐兒去院子裡,挨着龍雙跪下。
勵哥兒、晗哥兒更是嚇的不敢出聲。
樑王才淡淡出聲,“開飯!”
老太妃一句話都沒說,今日樑王說的很清楚明白,若是敢多言一句,高嬤嬤一家的下場就是爲朱家準備的。
老太妃又怒又慌,可面對強勢的樑王,是一點點辦法都沒有。
“太妃,這道菜叫骨肉親情,你嚐嚐看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