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烈火蒸騰、灰燼漫天之處,小實覺得天塌地陷。“老闆”兩個字,徘徊在腦海裡,讓他忘了呼吸,只能怔怔地看着潭邊的火焰。心裡空蕩蕩的,好像丟了什麼東西,他卻說不上來,只是空得難受,沒着,沒落。
眼前的景緻,什麼飛瀑什麼烈火,都在眼中呈現了扭曲的景象,漸漸地又糊成了一團,什麼都看不真切了。腳步聲、悲鳴聲、大吼聲,都似乎遠遠地離去,直到有人一巴掌抽上他的後腦勺,冷冷地訓斥一句:“還愣着幹什麼?”
這一巴掌實在是抽得太順手,無論位置與手勁都太過熟悉——既讓他覺得有點疼,又打得不重、傷不到他的腦袋,小實驟然吸了一口氣,他狠狠地眨了眨眼睛,望向身側抽了自己一巴掌的人:那冷臉,那濃眉,那抿緊的雙脣,那一副好似別人欠了他幾萬塊的不爽的表情,不是老闆還能是誰?
小實心口一窒,忽然喘不上氣來。直愣了幾秒,堵住喉頭的一口氣才順了下去,他終於忍不住撲住秦秋,“哇哇”大哭起來:“秦秋秦秋秦秋秦秋!”
反反覆覆念着老闆的名字,狠狠地收緊雙臂感受對方的存在,感覺到對方腰間的炸彈他也不在乎,小實只是大聲地呼喚着對方的名字,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胸膛中沸反盈天的不是酸楚,而是喜悅。
這一次,老闆沒有再甩開他,只是任他抱着,無奈地望向站在一邊的方鴻卿。月輪之下,鴻卿眼裡的水光,反射着皎潔的月光,晶瑩而明亮。
兩個有着過命交情的友人,默默地對望着。終究,方鴻卿別過臉去,微微背過身,擡手抹了一把臉。之後,他纔回身笑望對方,脣角微揚,勾勒出極溫暖又極溫和的弧度。
“喂,哭夠了沒?”秦秋挑了挑眉,輕輕拍了拍小實的腦袋。小實抽抽着應了一聲“哭……哭夠了……”,卻不願擡起臉來。過了半晌,他才放開了手,站定在方鴻卿與秦秋的面前,不安又疑惑地問:“那炸藥是怎麼回事?”
秦秋瞥他一眼:“豬腦子。那羣傢伙們的包裡揣着呢,你還當真以爲我會蠢到去當人肉炸彈?”
面對秦秋的反問,小實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騙子”:他知道的,老闆會一個人跑回去,就是沒考量自己的生死,做好了斷後路的準備。一張冷臉的老闆,嘴上說着“我纔不會那麼蠢”,可實際上卻總是做着最傻最蠢又最真誠、最不要命的事情。
原來,方纔見盜墓賊們潰不成軍,無心抵抗兩隻怪鳥的襲擊,秦秋心裡明白:衆人非但不能通過這條狹窄的山道,而且很有可能一個一個地被怪鳥摔至山谷,成爲他們的玩物和餌食。他沒工夫多想,從一名逃竄的盜墓賊身上搶過槍和揹包。狂風大作,他知道這是怪鳥又要發動奇襲。他站穩腳步,巍然不動,就在怪鳥衝向他的千鈞一髮之際,用揹包甩向氣流中央,纏住了怪鳥的頭部。剎那間,他翻滾在地,擡手沖天上飛動的揹包處,放了一槍!
爆裂的巨響迴盪在山谷之中,甚至蓋過了飛瀑墜落之聲。一陣熱Lang在頭頂爆開,滾滾而來。秦秋想要滾進潭水之中,卻已經來不急,只能聽天由命,幸好火花並沒有濺在他的身上。而那一團火球伴隨着淒厲的啼鳴,直直扎入了潭底。
經過這一場惡戰,趙爺的手下只剩9人,其中還有一半受了傷。見怪鳥被秦秋解決,衆人才漸漸鎮靜下來,停下了攀爬的腳步。就連趙爺也是驚魂未定,喘了好半天,才亮了亮手裡的遙控,意即“別想跑”。三人早知這老頭兒是個黑心黑肺的,也沒存着對方會知恩圖報的希望,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圍坐在一起休息。
月光靜靜地映照在谷底深潭之上,彷彿一切又重回平靜。方鴻卿將手電筒挾在腋下,給秦秋處理身上的擦傷。小實則忙不迭地用衣服擦乾自己的頭髮:先前太緊張什麼都忘了,到了現在才感覺全身溼透要命的冷。方鴻卿停下手中的動作,將自己的外套脫給小實,然後又小心地繼續爲秦秋包紮。
小實擰乾直滴水的溼衣,緊緊地將外套裹在身上,好半天才忍住不打哆嗦。他心有餘悸地將在水底洞窟看見的場景,說給二人聽。方鴻卿聽着聽着忽然皺起了眉頭:“你是說,潭底有一條通道,通向另一個洞穴?”
“嗯!”小實重重地點了點頭。方鴻卿沉思片刻,又問:“這個通道是自然形成的嗎?還是人工鑿刻的?”
這個問題將小實問懵了,他根本沒想到這一點,只能努力回憶先前所見的景象。第一次被瀑流打入潭底的時候,他是稀裡糊塗地撞進洞裡。第二次從洞中逃出,他以鐵棍插入潭底……
“不對勁!”小實這才注意到,“我用鐵棍插進水底,中間有一段非常奇怪,不像是插進淤泥裡,倒像是敲在什麼磚頭上,硬邦邦的。”
方鴻卿斂眉思忖片刻:“按照你的說法,這個通道應該是人工打通的。以山壁爲屏障,一邊是三疊泉深潭,一邊山腹洞窟,而有人刻意打通了此段通路,形成一個‘H’型。”
說着,他隨手從路邊拾起一段枯枝,在泥地上寫下一個“H”。小實盯着看了半晌,沒瞧出名堂:“那又怎麼樣?”
“你橫過來看。”
小實歪着腦袋看了半天,只看到一個“工”字。
方鴻卿以樹枝在“工”字左邊點下“氵”:“三點水,此爲三疊泉。”
他又在“工”字右邊寫下一個“鳥”字:“此爲怪鳥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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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實驟然明白過來,驚呼道:“是個‘鴻’字!就是鴻卿你的‘鴻’!”
趙爺的人聞聲看來,秦秋立刻伸出腳,迅速將地上的字跡抹去,丟給小實一個冷冷的眼刀,輕斥一聲:“吵吵什麼?!”
小實忙雙手捂住嘴,壓低了聲音:“抱歉抱歉,我忘形了。然後呢?這代表什麼?難道這個事情與鴻卿你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