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槍口抵在自個兒的肚腹之上,小實的冷汗“刷”地就下來了。時間像是在此停滯了一般,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卻讓他覺得周遭的一切像是慢動作一樣。周圍的遊客全然沒有發現異狀,來往如梭;方鴻卿站在他的身後,洞口被他的身體所擋,應該看不到下面的狀況;再遠一點,老闆站在佛像側面幫兩人把風,對於此間的情勢全然沒有發覺……
小實的腦子轉得飛快:這裡是旅遊勝地,光天化日的,那人肯定也不敢在這裡來硬的。如果自己轉身就跑,對方也未必有膽子敢追出來。可問題是,究竟是自己轉身跑的速度快,還是槍口子彈飛出來的速度快?
背後汗涔涔的,小實只覺得心臟“撲通撲通”地直跳,全身似乎都麻木僵硬了,只有肚子那塊兒的觸感異常鮮明:堅硬的槍管正抵着自己,只要對方手指輕輕那麼一動,自己這條小命就得這麼交代了……
“下來!”洞口的那人低聲命令道,一邊狠狠地拿槍管戳向小實。小實並不是一個擅長察言觀色的人,然而對方眼中的兇狠與暴戾,讓他深知對方並不是說着玩兒的。
小實吞了吞口水,衝洞口的人微微點了點頭。他小心地、緩慢地挪了挪身子,裝作要往洞裡鑽的模樣,實際上是想讓身後的方鴻卿看見箱中有人。如果鴻卿能飛起一腳踹掉搶,說不準他還能逃得掉。
然而,事態並沒有像小實想象得那樣進展。看見了槍支與人影的方鴻卿,怔了怔後,冷靜地在小實耳邊輕聲說道:“先下去。”
小實急得想大吼,但此時此刻不容他做出如此出格的舉動來。他只能聽從方鴻卿的話,在槍支的威逼下,一腳踩進洞口——霎時,一隻手狠狠地拖出了他的腳,將他猛地拉向地下。小實重重地摔在地上,頭暈目眩,還未回神,一隻槍就抵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全身僵硬的小實,只能就着摔倒的姿勢,昂着頭看向周圍的狀況:這是一個坑洞。在他頭頂斜上方有個大約三米來長的坑道,連着的就是殿內的功德箱。而在坑洞這裡,幾個彪形大漢圍着一個老者站在他四周,面色不善。
這時,方鴻卿也自己踩了下來,動作異常迅速。小實登時會意思:鴻卿這麼做,是不想讓秦秋髮現,牽累秦秋!其實,鴻卿他大可以跑掉,畢竟沒有槍指着他啊。要不是爲了自己……想到這裡,小實的鼻頭一酸。
方鴻卿滑落至坑洞底部,只掃了小實一眼,隨即便衝那老者笑了起來:“哎呀呀,我說趙爺兒,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原來那老頭就是咸陽的趙老闆,那這些傢伙定是跟着他混飯的土夫子了。小實這才明白,可又心生疑惑:這羣盜墓賊來廟裡做什麼?北嶽廟裡可沒什麼墓葬啊!
趙爺咧嘴一笑,一嘴黃不拉拉帶着老齗的下牙,和那黃燦燦的大金門牙一對比,說不出的難看。他衝着方鴻卿也笑,卻是皮笑肉不笑,拉扯了眼睛邊上的深紋:“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小爺,想不到你給送上門來了。”
“哎呀,我可擔當不起,”方鴻卿笑道,“趙爺兒,您是尊長,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就是,我方鴻卿能幫上忙的,一定言無不盡。只是,您何必跟小孩子家家的過不去呢?”
趙爺眯了眼,擡了擡下巴。拿槍抵着小實的大漢,立刻放下了槍。小實這才能夠站起來,他剛想走到鴻卿身邊,一隻手已攔住了他。趙爺瞅了瞅小實懷裡的白瓷嬰兒枕,又笑起來:
“宋定窯嬰兒枕,小爺,您的路子也不少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有樁大買賣,你要是感興趣呢,那是最好。要是不感興趣呢……”
趙爺話音還未落,大漢已經摁住了小實的肩膀,一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小實氣得眼眶都紅了:媽的!這不是明擺着的威脅麼?都怪自己剛纔沒跑,拖累鴻卿!不就一槍麼?就算挨着了也不一定就打着要害啊!
方鴻卿笑笑,剛想表態,忽然只聽頭頂上方的坑道口,有一陣敲擊的動靜。見鴻卿的臉色登時就變了,小實心裡也是一懸:糟了!是老闆發現功德箱不對勁了!
眼見四個大漢同時掏出槍,靠着坑道往洞口望去。忽然,方鴻卿驟然出手,猛地撞向一個大漢,奪過他手裡的槍!霎時,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方鴻卿,方鴻卿煞白的臉上卻仍是掛着笑容。他鎮靜地擡起舉槍的手,指向了自己的太陽穴:
“趙爺兒,我這條爛命不值錢,但腦子裡還有點貨,”方鴻卿淡淡地笑道,“既然我這個腦袋還有點用,就別傷了人。若是他倆遭了什麼罪,大不了一拍兩散,您儘管另謀高人就是。”
心頭猛地一抽,就跟給誰狠狠地揪了一把,小實紅着眼眶望向鴻卿:笨鴻卿,竟然拿自己的命做籌碼!鴻卿怕趙爺的人會傷了秦秋和他,纔會拿槍指着自己……
趙爺斂去了笑容,一雙滿是血絲的紅眼恨恨地瞪着方鴻卿。這一廂,二人的交易還沒說定,那一廂,只聽坑道上方一聲悶響,洞口探出一柄鐵傘來,在洞壁四周探索敲擊。
方鴻卿食指微動,向扳機又逼近些。一時間,坑洞中陷入沉寂,小實只覺冷汗浸溼了後背心,他緊張地望向趙爺,卻讀不出對方的臉色。而坑道上方的聲響逐漸逼近,小實只能在心中發出無聲的吶喊:別下來!別下來!
可如果能拋開二人不管,秦秋也就不是秦秋了。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白光一閃而過,投映在坑洞的底部,又驟然消失。小實愣了兩秒,隨即反應過來,那時秦秋在利用鏡面反射,想看清坑洞底部的狀況。可就算看到了又能如何?洞下四個彪形大漢,再加上一個趙爺,各個都有槍。雙拳難敵四手,秦秋怎麼打得過這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