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寂寥在她的劍勢中化爲有形,無聲地擴散開來,帶着無可言說的厭倦和落寞,落在了在場每個人的心間。
她的眼神百無聊賴地掃過所有人,又似乎並沒有看任何人,空寂悠遠,仿若俯瞰世間的神明,無悲無喜,無愛無情。
江時猛地起身,死死地抓住面前的椅子靠背,眼睛裡彷彿烈火席捲,灼灼地盯着舞臺中央的女生。
他越是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人的眉眼身形,越是朦朧。
好似一場大夢裡的妖精鬼魅,縹緲遙遠不真實,彷彿下一刻她就要羽化而去,消失在他面前……
音樂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偌大的會場裡,唯有劍氣飄蕩,裙襬獵獵聲響。
那麼纖細的身體裡,彷彿潛藏着巨大的能量,不知道什麼原因,女人一改剛纔的頹然與寂寞,眉眼乍然精光四射,原本散漫的劍招漸漸變得凌厲!
劍氣跌宕,翻江倒海席捲而來!
直到她停下來,將長劍隨手扔在地上,衆人才漸漸回神。
所有人看着舞臺上的那人,彷彿集體失聲,忘了言語。
南七卻已經拎起被她扔在旁邊的高跟鞋,揚長而去。
她突然很想很想江時了。
什麼電影,什麼發佈會,什麼陰謀陽謀明殺暗算,好像都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她想江時。
只想她的阿時。
會場裡一片死寂!
良久良久,不知道誰先抽了口氣,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所有的聲音回籠,喧囂重新上場。
最滿意最驚喜的是張千和安安,兩人笑得合不攏嘴。
要知道,發佈會現場的情況是實時發佈的,這會兒在座的媒體人都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不出多久,南七剛纔那驚豔一舞,將成爲各大社交網站的頭條!
蘇賀陽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時不時地看向舞臺中央,彷彿剛纔那道身影還不曾離開,那精緻的眉目半斂,視線漫不經心地落在他身上。
這一刻,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急如戰鼓,響若驚雷。
而旁邊的白槿,早就煞白了臉,連同嘴脣都失去了血色。
她萬萬沒想到,她一心想要南七出醜,卻陰差陽錯的成就了南七!
她心中沒來由地生出一股危機感,在她擡眸四望,發現衆人都在討論南七,無一人看她的時候,這種危機感頓時擭住她的心臟,達到了頂峰!
昏暗處的江婉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周遭的聲音漸漸灌入耳中,他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動,腦海中滿是剛纔舞臺上的那道身影。
心裡生不出半點旖旎的心思,更多的是敬畏。
是的,敬畏。
那一刻的少夫人,真的彷彿超脫一切,不然一絲世間塵垢,置身於另一處讓人無法觸及的空間裡。
遙遠而神秘。
不知道少爺是什麼想法……
這麼想着,他才終於回過神,下意識想去看一看江時的反應,一扭頭,發現身邊空空如也!
原本就在旁邊的江時,不知道去了哪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
一瞬間江婉人的額頭便冒出了冷汗,徹骨的涼意從尾椎骨直衝後腦勺,他的臉色歘的一下變得比死人臉還慘白!
……
“南七!”
南七剛出會場,正給江時打電話,想讓他來接自己,壓抑着一刻也等不了的思念,就聽見身後一道聲音。
很是熟悉。
江時不接電話,她心裡思念和不滿攪成一團,臉色便沒那麼好看了。
轉身看去,白槿身着白色長裙,搖曳生姿的走來。
南七皺眉,也懶得跟她虛與委蛇,好臉都沒給一個:“有事?”
白槿撩了撩海藻般柔順的長髮,一臉和善:“沒事就不能叫你啦?好歹我們以後是同事關係,共事的機會多的是,聯絡聯絡感情是必須的。”
南七一聽這個就糟心:“不熟,沒空,請自便。”
她轉身要走,白槿輕笑:“聽說你跟江少爺的關係不錯,那江少爺有沒有告訴過你,是他親自讓人來找我簽約的呢?”
“哦,這種小事,他應該不會跟你說。”白槿笑意濃然,語氣親熱得彷彿和好友聊天,“大家同是江少的人,看在江少的份上,我作爲前輩,日後一定會多多提攜你的。”
南七呵笑,轉身就嘲:“江時的人?憑你?也配?配給他當舔狗嗎?”
“南七!”白槿惱羞成怒。
南七笑得純良:“我跟江時同起同睡,我叫他一句老公他敢答應,你叫他一句老公你看她弄不死你?江時叫我小七七,你在江時心中就是個無名氏,你也敢跟我相提並論?要不要哪天我幫你問問他,記不記得你長什麼模樣叫什麼名兒?”
“還有,別一口一個前輩,我最煩別人在我面前尊大,我出生的時候,女媧都還沒開始造人呢,你算哪根蔥!”
眼看白槿快要氣厥過去了,南七頓覺神清氣爽,招了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白槿吃了一嘴的車尾氣,臉都綠了!
不過她顧及自己的身份,忍了半天,才把胸中那口惡氣忍下去,但是望向南七離開的方向,眼神裡的陰狠騙不了人。
她收斂好情緒,這才款款轉身,朝會場走去。
她走後,四下靜了片刻。
忽然間一道淺咳聲劃破了這份寧靜。
燈光照不見的地方,江時倚牆而立,神色晦暗不明。
他手裡握着手機,手機不停地震動,那頭的人好像不打通不罷休似的,怎麼也不消停。
一陣風吹來,江時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這次咳得比往常任何一次都狠,彷彿要把肺也咳出來似的。他整個人彎下腰,連站立都艱難。
“少爺!”
江婉人適時出現,匆忙將人扶住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天知道,沒找到少爺這幾分鐘裡,他有多恐慌。
這頭他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聽見江時問:“我會死嗎?”
江婉人愕然。
以往的江時,從來不將生死放在眼裡,但這一刻,江婉人卻覺得,他家少爺在懼怕着什麼。
他吶吶的說不出話:“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