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躺在椅子上,半闔着眼,長而黑的睫毛根根分明,像是湖水邊的森林,深邃又神秘。
南七見他沒什麼想開口的意思,便看向江婉人。
江婉人很快道:“唐家和少爺關係不大好,少爺不喜歡唐家的任何人。”
南七莞爾,這‘任何人’的範圍太大了,囊括了整個唐家。
這得是曾經有多大仇啊。
她不由慶幸,還好沒讓唐沉進來。
江時語氣淡淡的:“去哪了。”
南七實話實說:“去京川大橋了呀。”
“又去行騙?”
南七不滿:“那怎麼叫行騙呢,我那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
“嗯,古往今來,江湖騙子的確一代傳一代。”江時沒什麼表情的說。
南七:“......”
呵,她不跟病人計較。
南七目光在客廳內轉了一圈:“奶奶今早叫我過去了。”
“她讓我以後在你房間睡。”南七接着說。
江婉人插了一句:“老夫人已經派人將您的東西全部搬進少爺房間了。”
南七狐疑的看了看彷彿睡着的江時。
美人知道了?
居然沒發脾氣?
太驚悚了吧!
她回來的路上,一直都在琢磨着萬一江時把她東西全扔出去咋辦。
結果,風平浪靜,相安無事?
南七還挺高興的,美人不排斥自己這不是好事嗎,想到晚上能和美人同牀共枕,她心裡頓時美滋滋的。
江婉人不合時宜的開口:“您睡沙發。”
南七滿腔喜悅就這麼僵在了臉上,表情看上去很精彩。
她就知道!
這種好事兒不會落自己頭上。
江時見她跨着臉,興致難得好了點,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戳了戳女孩柔軟的臉蛋:“不想睡沙發?”
南七點頭如搗蒜。
“那讓江婉人給你打個地鋪。”
南七聞言,臉都氣的扭曲了,她作了個深呼吸,示意自己不能生氣。
她假笑:“我覺得沙發挺好的。”
江時眉眼彎了彎,幾不可察的帶了些笑意,像明月。
江婉人像見了鬼似的,目光來回在自家少爺和少夫人身上轉悠。他真的快懷疑,自家少爺被少夫人下咒了。
畢竟,少夫人那小破包裡,裝了滿滿當當的鬼畫符。
是夜,江婉人伺候着江時洗漱,南七盤腿坐在那張爲她準備的雙人沙發上,幽幽地嘆了口氣,美人還真是一如既往地狠心啊。
她覺得自己還能掙扎一下。
江婉人看着南七那一雙清澈的雙眸轉向自己,見她狡黠一笑,頓時心中升起不安的感覺。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見南七語氣無比矯情道:“這沙發睡着那麼難受,第二天肯定要腰痠背痛走不了路了,到時候可別被奶奶看出來了什麼了呀。”
江婉人一哽,少夫人現在怎麼還學會拿老夫人來威脅人了?
他偷偷擡眼看向江時,見江時仍舊閉着眼。
這意思是讓自己處理了,江婉人咬牙硬着頭皮問道:“少夫人的意思是?”
“那我這身嬌體貴的,不得至少鋪個二十個軟墊才行?”南七就差把“矯揉造作”四個大字刻臉上了。
江婉人:“?”
“要二十個軟墊,你是豌豆公主嗎?”江時睜眼,緩緩坐起身來。
看到美人開口了,南七嘿嘿一笑,徑直走到牀邊隨意往地上一座,和“身嬌體貴”這個詞可謂是毫不搭邊。
她雙手支在牀邊上捧着臉仰頭專注地看着這矜貴精緻的美人,笑嘻嘻道:“我要是公主,那你就是專騙公主芳心的惡龍,不然我怎麼心心念唸的都是你呢?”
兩人距離太近,江時皺眉本想讓她離自己遠點,聽到這話,不由得垂眸看向她,卻撞入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眸,清澈明朗的秋水眸一眼就能望到底,滿心滿眼的都是自己。
江時只感覺仿若溺在了這雙眼中,心跳都漏跳了一拍,他略有些倉促地轉過眼,原本疏離的話到嘴邊繞了一圈,最終卻只是低聲咳了一聲,說出口的只是四個字:“油腔滑調。”
“我油腔滑調也只對美人你油腔滑調。”說完,南七一下想起來江時不喜別人喊他美人,便小心翼翼地看他神色。卻見江時只是垂着眸子,似是沒注意到她那一聲“美人”。
江時並不看她,只是神色淡淡地對江婉人說道:“去幫她準備二十張軟墊。”
江婉人愣了一下,隨後點頭應下,便出去做準備了。
南七呆住,她只是隨口一說啊!真要睡二十張軟墊,她怕自己明天一早起來腰肌勞損。
“我不想睡沙發嘛。”南七抱怨道,她想和美人一起睡。
江時冷淡地斜睨着南七:“不想睡沙發就睡地上。”
南七撇撇嘴,站起身往沙發的方向走,語氣輕浮:“行吧行吧,都聽你的,誰讓你長得好看呢……”
尾音語調輕飄飄地轉了個彎,像是一把小勾子輕輕勾了下江時的心。
江時面紅心跳,愈發覺得自己病得不輕。
夜,寂靜無聲,只剩下簌簌的樹葉聲。像是埋伏在暗夜之中的詭動。
黑暗中,江時咻地睜開了眼,窗外的異動籠在風中,聽不真切。
他不動聲色的伸出手探到牀頭的暗門,修長的手被莫名的體溫蓋住。
“別動,”南七蹲在牀邊,幾步路過來竟是沒發出一點聲音,她用力握住江時微涼的手背,輕聲說:“有人,很多。”
語氣是稀有的嚴肅。
江時在黑暗中失了神,手背上的觸感是滾燙的,他鬆開了按機關的手指,就這麼任由南七握着。
窗外的風簌簌的颳着,南七憑感覺猜出其中一人的方位,她鬆開握着江時的手,手腕一轉,袖口那把短刀迅速飛出去,刺入一個方向。
‘啪’地一聲,房間驟然明亮。
然後緊接着,就看到牆角里,有道人影趔趄了幾下,腰上鮮血染紅了前襟。
“少爺!”江婉人拿着電擊棒,着急的喊道。
這時七八個人馬翻窗而入,與江婉人扭打成一團。江婉人伸手很好,但寡不敵衆,逐漸落入下風。
江家處處都有安保,唯獨江時的別墅沒有。
沒別的原因,江時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