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重重地咳了幾聲,嗓音乾啞:“明晚之前我要結果,不管動用什麼方法。”
顧遲面色凝重了幾分,他道:“好。”
這次這羣人幾乎是奔着江時的命來的,就算江時不說,他也會動用一切關係儘快查出幕後主使。
江時手帕捂着嘴,“咳、咳咳!先往唐沉身上,咳......查。”
顧遲點頭,口袋電話響起,他接起來,那邊不知說了些什麼,他臉色立刻變了,掛了電話就朝江時道:“那邊說抓了一個活口,我現在過去。嫂子這邊交給江婉人吧,你先回去休息,晚上氣溫低,你別凍着。”
江時蹙眉:“我沒事。”
顧遲知道勸不動他,嘆了口氣,又朝江婉人交代幾句便走了。
夜間寒冷,江婉人不忍心看着江時受凍,勸道:“少爺,手術還要一個小時呢,您先回江家,我在這裡待着就好。”
長廊上醫護人員來回走着,經過的人幾乎都會把目光移向主僕二人。
‘滴!’
搶救室門開了。
醫生從裡面走出來,江婉人連忙上前詢問“醫生,我家少夫人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目光略過江婉人看向了他身後那人,目光對上,他不由得哆嗦了下,趕緊道:“沒事,傷口已經縫合了,沒有傷到要害。”
江婉人聞言,長舒了一口氣,“謝謝,那我家少夫人什麼時候推出來。”
醫生道:“病人已經從專用通道送到VIP病房了,你們等下可以去病房看望,不過人別太多,病人需要休息。”
江婉人說:“好的,謝謝醫生。”
心口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下,江婉人朝江時道:“少爺,我們去少夫人病房嗎?”
江時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站起來,兩人一前一後往前走着。
京城第一人民醫院是京城最大的也是最高等的醫院,整個8樓都是VIP病房,在這裡住着的人非富即貴。
南七的病房在左手第三間,江婉人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
病房內。
南七安靜的躺在病牀上面,面色蒼白,脣無血色。
又黑又長的頭髮披散在肩上,像是一個睡着了的睡美人。
江時走過去替她掖了被角,一雙眸,盯着牀上的女人始終沒有挪開。
江婉人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少爺盯妻的舉動,不由嘆了一聲氣。
今天,如果不是少夫人替他家少爺擋了一槍,恐怕躺在這裡的就是他家少爺了。
少夫人有多惜命他是知道的,在這種危急關頭,她居然能夠上前替江時躺槍,這樣的情誼,足夠江婉人爲之動容。
直到今天,江婉人才真正把南七歸爲主子。
只是......
時間間隔了一晚上,江婉人還是沒忍住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口:“少爺,少夫人她,她不是心臟中了槍嗎。”
爲什麼會變成肩胛骨。
他是親眼看到子彈射出去的。
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江時掖被角的指尖頓了一下,淡淡道:“你看錯了。”
江婉人愣了一下,眼睛盯着江時出神,最終,他什麼也沒問了,只是說:“抱歉,少爺,我看錯了。”
病房裡,只有暖氣的吹風聲,江婉人回了江家,幫江時和南七拿些換洗衣物來。
房間,就剩下兩個人。
一個坐着,一個躺着。
暖氣開的高,江時冰凍的體溫終於回了些溫度。
他擡眸望向沉睡不醒的女人,眸底是化不開的深沉,以及連他自己都不懂的情愫。
江時看着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微微出神。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問題的呢?
是從他們第一次在京川大橋底下,她故意扮作老者攔下他的車,告訴他要小心災禍那天嗎。
從她那日來江家退婚,他便看出她就是攔車的人。
他沒有拆穿,想看她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可後來,他對她破了太多次例。
他縱容她,慣着她,任由她鬧。
總歸他江時家大業大,她就算把京城翻個底朝天,他也能給她兜底。
他找江婉人查,找白問查,找其他人查,查到的結果只有一個,她是南家二小姐,南七。
可一個人又怎麼可能變化那麼大。
所以他不信,不信她是南七,直到南家舊事翻出來,她亮在了檯面上,無論身份還是相貌,都是南明錦的女兒,南家如假包換的二小姐。
可太多詭異的事件在他身邊發生。
她是如何會的功夫,又是如何會耍刀,如何從一個畏畏縮縮軟弱無能的二小姐突然變成能單挑幾個大漢的南七。
她的變化他看在眼裡,卻沒深究,他由着她去。
但是今天,連子彈都能夠偏移位置。
江時從不信鬼神,所以他在山路上打算孤注一擲。
若是贏了,驗證了南七的身份,解了他數日來盤旋在腦海中的疑惑。
若是輸了,那他就和南七一起死。
他不怕死,拖着一幅病軀苟活這麼多年,他已經活夠了,生死對他來說無非就是睜開眼和閉上眼的事。
更何況,能拉個人作陪呢?
可最後,他還是慌了,怕了。
他怕她死。
所以他不敢賭。
江時無聲的笑着,眼淚順着眼角滑下來。
多可笑啊,他江時居然會有怕的時候。
昏暗的燈光照不清江時的面容。
他許久未曾說話,像是累極了一般,緩緩靠在椅背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從前的一幕幕,一幀幀在他腦海裡走馬觀花般呈現。
南七笑着的,哭着的,生氣的,耍賴的。
她吃糖時滿足的樣子,演戲時認真的樣子,喂他喝藥的樣子,渾身是傷縮在角落時的樣子,甚至她在黑暗中面對一羣殺手牽起他的手時,告訴他別怕的樣子......
到剛剛,她奮不顧身爲他擋槍時的樣子......
江時可悲的發現,他記得他們之間相處時所有的細支末尾。
或許,顧遲說的是對的。
他江時,真的栽了。
栽在一個叫七兒的身上。
窗外風聲簌簌,隔着玻璃都能聽到。
江時手臂搭在眼睛上,似乎很疲乏,恍惚間,他聽到有人叫他。
“阿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