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羣狼是哪裡來的?”
平宗沒有回答她。葉初雪環抱着他的腰,能夠感受到他全身的肌肉繃緊,處於極度的戒備當中。
葉初雪強令自己冷靜下來,將眼下的處境飛快地釐清,低聲道:“平宗,一會兒我跳下馬,你儘量快跑!”
他一下子捉住她的手攥緊:“你要做什麼?!”
“少了一個人,天都馬還能跑得更快些。這是兩羣狼,你不是說兩羣狼會爭地盤嗎?這兩羣狼要是打起來,那就是你逃走的機會。”
平宗輕聲笑了起來,令葉初雪一怔。她沒想到在這樣的情勢下,他居然還笑得出來。“你……”她反手握住他:“你笑什麼?”
“葉初雪,你居然能想到這一節,真是難得。”他聲音低沉,幾乎要將耳朵貼在他的背上,才能在感受到他的背微微震動的時候聽清楚他說話的內容。
“馬受傷了,咱們兩個人誰都逃不掉。但是你一個人就還有希望。”
平宗心頭巨震,攥着她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捏得她骨頭生痛。“葉初雪,你居然爲了我……”
“別自作多情了。”她冷靜地打斷他:“你比我熟悉這裡的環境,我一個人逃出去也是死,你就不一樣了。你逃出去能活。”
平宗突然縱聲大笑起來,笑聲朗朗,直衝天際,令已經追到他們身後的狼羣驚得剎住了腳步,雪地上騰起一片煙霧般的雪屑霧。他說:“葉初雪,不管你是出於什麼打算,有你這句話,我平宗這一生也就不枉過了。天地星月作證,從今往後,我平宗的一切切,便是你葉初雪的一切,我要給你最好的一切,讓你成爲與我比肩而立共享世間一切榮耀的那個人。”
葉初雪被他突如其來的話說得怔住。他們連能否活着逃出去都說不準,這些話聽來於她沒有任何意義。除非他有別的安排。葉初雪試圖抽回被他扣住的手,微微一動反被他握得更緊。
“葉初雪,你把我當做什麼人了?”他笑聲方落,低聲斥道:“我怎麼會讓一個女人爲我犧牲自己逃命?”
“你並不擔心!”葉初雪看穿了他的鎮靜,“明明應該絕望的時候你不擔心,只有一個原因,……”她猛然醒悟,舉頭再朝面前那羣狼看去。
月色下,爲首的狼王是一匹幾乎有三尺高五尺長體型巨大全身雪白的狼,一雙眼眸目光如炬地瞪着他們身後追來的那羣。
葉初雪突然奇怪起來,身後的狼羣果然到了近前,卻全無了聲息。她驚訝地回頭,才發現之前與她對視的狼王此刻垂首而立,俯首帖耳。而它身後的狼羣更是一個個噤若寒蟬,趴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擡。
白色的狼王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一處高坡之上,威嚴地掃視着腳下不戰而屈的狼羣,突然仰起頭對着月亮高聲長嘯,狼嚎聲在雪原上傳出很遠很遠。它身後的狼羣便也同聲大作,一起舉頭嚎叫,一時間狼聲四起,聲振寰宇,連腳下的雪地都被震得簌簌發抖。
葉初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情形,這樣如排山倒海一樣的氣勢驚得她忘乎所以,不由自主地緊緊拽住平宗的衣袖。平宗向後伸出一隻手來,安撫地將她護在手臂間。
狼嚎之聲一波一波地傳向遠方,一直傳到了狼羣的天地之交的盡頭,然後就像是在突然之間,在最遙遠的地方,又有一波一波的狼嗥聲又傳了回來。對面羣狼大爲震驚,領頭的狼王渾身發抖地來到白狼的面前與之對視。
四面八方都有更多的狼嗥聲此起彼伏,像是天底下所有的狼都被白狼王喚醒了一般,嚎叫聲漸漸接近。
白狼王嚴厲地瞪視着灰狼王,突然呲牙低吼了一聲。
灰狼王如遭電擊,突然匍匐在它腳下發抖。白狼便伸出一隻腳,灰狼王誠心用鼻子觸碰白狼的腳,隨後後退着回到自己的狼羣前。
葉初雪大爲驚奇:“居然這樣就收服了麼?”
平宗點頭:“是啊,這白狼是這一帶羣狼的王中之王。”
如同潮水退潮一般,灰狼王和它的狼羣在一瞬間就撤得乾乾淨淨。
白狼王這才轉頭向平宗他們望了過來。
它站在高坡上,居高臨下。平宗謹慎地瞪着它,撥轉馬頭與它面對面,將葉初雪護在身後。
白狼向前走了一步。
小白突然從平宗的懷裡鑽了出來,怔怔看着白狼,像是十分害怕一樣,轉身躍下馬背拼命地朝着另一邊跑。
平宗想叫住它,剛一轉頭,白狼王突然發動了攻擊。
它突然縱身而起,如同一道白色的閃電劃過夜空,越過馬頭直衝着平宗撲了過來。
一陣熱氣迎面席捲過來,葉初雪嚇得大叫了一聲:“小心!”
剎那之間,平宗飛快地放開了葉初雪,下一瞬間已經被白狼帶着從馬背上飛了下去。
葉初雪受到那股強大力道的殃及滾落,她匆忙爬起來,只看見平宗被白狼死死壓在身下,白狼正低頭噬咬他的脖頸。
葉初雪驚得呆住,只覺肝膽劇烈,尖叫了一聲不顧一切地衝上去要推開白狼。
白狼根本不容她近身,突然擡頭衝她呲牙吼了一聲,葉初雪頭皮一陣發麻,卻咬緊牙關不讓自己被對方嚇住,轉身撿起被平宗丟在了地上的刀,雙手握住護在身前:“來呀,你不是要吃人嗎?有本事你就先吃了我!”
白狼被她激怒,放開平宗轉身衝她走去。
它體型巨大,氣勢驚人,每向前走一步,雪地上都會留下一個碗口大的腳印。
葉初雪覺得自己快要因爲窒息而暈過去了。她從沒見過這麼大的狼,站在她的面前,似乎隨便一掌就能將她拍倒,隨便一口氣就能將她吹飛。其實理智告訴她這狼的真實體型沒有那麼誇張,但恐懼將一切都放大了。
白狼走到她的面前,嚴厲而憤怒地瞪着她的挑釁。刀光映在它的臉上,它眼中閃過一絲蔑視。
平宗撐着地坐了起來,看見這情形嚇了一跳,連忙喊道:“葉初雪,快把刀扔掉!赫勒敦!別傷了她!”
“赫勒敦?”葉初雪一愣,朝白狼望去。“你就是赫勒敦?”
平宗拖着傷腿過來,小心翼翼地撫上白狼的頭:“赫勒敦,後退,後退!”他警惕而小心地將一人一狼隔開,低聲警告她:“把刀扔掉,別激怒它。”
葉初雪腦中飛快地將所有零散的碎片拼到了一起,恍然大悟,將刀遠遠扔開,一邊看着赫勒敦試圖微笑,一邊努力不動嘴脣地發問:“你說沒有人來救我們,實際上救兵是狼?”
平宗被她逗笑了,“你不必這樣,過來跟赫勒敦打個招呼。”說着,平宗拉過她的手來到赫勒敦身邊,牽着她的手舉到赫勒敦的面前,對它說:“赫勒敦,這是初雪,是我的妻子,你要像對我一樣對她,知道嗎?”
葉初雪皺眉:“誰是你妻子……”
“噓……”平宗面不改色地打斷她:“赫勒敦只會把我的家人當家人,你要不要跟它搞好關係?”
葉初雪這才噤聲,眼看着平宗捉着她的手往赫勒敦巨大的腦袋上伸過去。赫勒敦突然扭頭衝她呲牙嗚了一聲,葉初雪嚇得尖叫一聲往後跳:“它要咬我!”
平宗又好笑又好氣:“你剛纔都要跟它拼命了,現在又怕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