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風吹動山林。
濃墨的夜空不見一顆星子,雲氣隱隱猙獰。陰涼的風從天而降,從山嶺間呼嘯而過,捲起一陣鬼哭狼嚎。
林間小道如蛇一般蜿蜒曲折,不知何時,升起一抹兒幽幽的白光。
上官非池拿着手電筒,停在山下,揚起頭,漆黑眸子看向黑黝黝的山頂。下一刻,便再次向山上走去。
快要到達山頂的時候,男人黑色身影隱在山林之間,走進了一棟別墅。
……
山風呼嘯而過,一道灼紅的閃電劃破了夜空,大地一亮便恢復黑暗。夜幕下的洱山現出隱約的輪廓,如惡鬼張牙舞爪,隱隱猙獰。
偌大的別墅,空蕩蕩的,氣氛有些詭異和深沉。
一片幽暗的臥室裡,掛着紅色燈籠。房間中央,巨大的紫金銅爐生着熊熊大火,一個女人側躺在塌上,烏玉般的頭髮披散,直垂至地面,風中鼓盪,隱約華麗的美麗。
她的胸前血跡斑斑,把紫色衣襟染成了深黑。眼簾低垂,眉間輕輕皺着,似凝着萬千的痛楚。女人修長手指正把玩一個紅色燈籠。忽然一陣風吹過,燈籠被吹滅,只餘一縷瘦細青煙。
一個瘦高的男人影子正站在燈光照不到的黑暗裡,而女子分明發現了男子的存在,可是眼簾低垂,對他看也不看。只有握着燈籠的手指卻在微微使力,燈籠噗地一聲,被捅破一個窟窿。
上官非池就在這時候走進來,單膝跪地,神色掩飾不住的痛苦:“主人,請你救我。”
“哼!救你?這都是你自找苦吃,還有臉求我救你?你以爲你是誰?你只是我身邊的一條狗,不,狗還知道忠於主人,而你呢,卻爲了那個女人被她弄傷。你可知道,爲了救你我不得不自耗體力,你這樣等於背叛了我。我爲什麼要救一個叛徒?”
納蘭的話連珠炮一樣鑽進上官非池的耳。
想當年,他還是上官世家第十七子,權傾華東。上官世家權勢滔天,他也意氣飛揚,可是如今卻如喪家之犬。納蘭利用他進行hp計劃的時候百般討好,如今上官世家覆滅,他寄身幻獄,納蘭便極度地瞧不起他,他無時無刻不看着納蘭的臉色。
她甚至逼迫他同意她在他身上動手腳,以至於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他並不覺得自己命多重要,如果不是爲了唐茵,他死也不會求這個女人救他。他忍辱負重,到底是爲了什麼?
只是爲了能夠活下去?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像個暗地生存的螻蟻,暗無天日地活下去?
還是裹挾仇恨,夢想着終有一天會恢復上官世家的榮耀與輝煌?
想到此,小腹一陣疼痛。他的身體跟以前不一樣了,受傷後很難癒合。從這點來說,他跟鬱可燃似乎頗爲相似。
鬱可燃,那個女人,心真狠。
他真不該對她動了心,以至於讓她狠狠刺傷了他。
他閉上眼睛,隱藏下眼底的不甘心和恨意,淡淡道:“既然您不願意救我。那就讓我帶着唐茵,離開幻獄吧。”
他聲音平靜,聲音裡都是心灰意冷:“讓我死在我愛的人懷裡,自由地死去,我會感激你對我的恩德。”
“自由?死在愛人懷裡?想到倒美!”納蘭有些痛恨地看着他,彷彿看到了她已經死去的丈夫葉海特王上官曜:“非池,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心裡在想什麼麼?”
上官非池沉默,並不想回答。
納蘭繼續道:“我就想,既然我找不到上官曜,我就把你當做他,讓你好好活着,好讓我狠狠地虐待你。虐待你,就等於報復他。當年,他對我那樣絕情,新婚第一天就讓我獨守空房,我做了五年的皇后,他碰都沒碰我一下。我恨死他了。後來他死了,連讓我報復的機會都不給我……可是你還在,你是他的直系後代。看到你,我就會想起上官曜。”
“所以你可以眼睜睜看着我血流盡而亡?你就是這樣虐待我,好滿足你報復上官曜的心?”上官非池冷笑,從地上站起:“既然你不施救,那就告辭。”
“等等。”納蘭忽然喊住了他:“其實……你應該知道,我不會讓你那麼輕易去死。你如果死了,我就沒法再報復上官曜了……過來。”她對上官非池招了招手:“跟我去密室,我爲你療傷。不過你懂的,我每次爲你療傷,你都必須拿你的一部分記憶來交換。這次,你準備拿什麼記憶跟我交換?”
上官非池摸了摸流血的小腹,聲音冰冷如雪:“讓我忘了鬱可燃。讓我面對她的時候,心裡再也不會起波瀾。”
“哈哈哈……”納蘭笑的很愉悅:“算你識相。”
上一次他中了hp009病毒,逃過了唐家對hp基地的轟炸,卻誤入病毒區。在病毒區,他被鬱輕爵抓住,折磨地差點死掉。是她救了他一命。
救他之前,她說他必須拿自己的記憶交換他的生命。
他說:“可以。”
她說:“你拿什麼記憶交換?”
他說:“我全部的記憶,任你選。”
她冷酷地說:“那就拿走你愛的人的記憶吧。”
他說:“可以。”
“你真絕情。”她不由感嘆。
他說:“我想活下去,生命只有一次,而愛人,以後若重遇,相信我還能把她記起。”
她幫他療傷,卻摘走了他關於鬱可燃的記憶。
可是他和鬱可燃重遇了,可是他再也想不起她來了。
上官非池,你失算了!
你已經失去她了。
因爲你愛自己勝過愛她。
而她,愛你比你愛她,要深的多。
如果不是凰北玥的心被她掠走,她們是情敵,納蘭真快對鬱可燃產生同情了。
……
與此同時,山下又來了一個客人。
濃墨的夜色中露出一道熹微的紅色光亮,似是一隻紅色燈籠,在風中輕輕地晃着。
燈光明明滅滅,昏昏沉沉。
提燈籠的似乎是一個男子。
一身黑色風衣,身形略微凌亂,還時不時在風中咳嗽幾聲,似乎身懷頗重的病。
可是男人的身子隱在夜色中,怎麼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