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東區東京。
天鵝湖別墅。
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鬱可燃道了聲:“進來。”
一個小女傭捧着一個紙袋露出一個頭:“鬱小姐,有人讓我給您送點東西。”
“誰讓你送來的?”
女傭搖搖頭:“真不知道,我也是打開門才發現這個大紙袋的。”
鬱可燃接過紙袋:“謝謝。”
紙袋沉甸甸的,是什麼東西呢?
紙袋似乎是個大信封,開口還用膠帶封住了。她從抽屜裡扒出來一把剪刀,這才把紙袋剪開。
只見信封裡是一打打的小信封。
鬱可燃把信封全都傾倒在牀上。
信封上標註着日期。不同的日期,時間延綿5年,似乎從她和上官非池決裂,離開華東奔赴獨島的那天就開始寫了,一直到五年後上官非池傳來抱病而亡的消息才截止。
這五年間,信件每一天都在繼續着,沒有一天落下。
所有的信件署名都是:非池。
開頭則是:吾愛可燃。寄往的地方都是獨島,收件人則是:凰宅鬱可燃夫人。
原來,這是非池寫給她的信。
可是這些信,雖然寫着寄出地,卻從未寄出過。
而她自然也從未收到過。
一股悲慟從心底涌出,鬱可燃只覺得心底憋悶難受。原來她離開上官非池後,他一直都在想念她,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她,他還費盡心思給她寫信,可是這些信只不過是他一個人的喃喃自語,因爲她從來沒收到過他的隻言片語,也從來不知道他是如此思念她。
她從來都不知道。
鬱可燃顫抖着手,揭開了第一封信。
“吾愛小燃:你離開我一天了……天鵝湖別墅重修工程啓動,雖然他們紛紛彈劾我好大喜功,勞民傷財,但是我知道如果這棟別墅不修繕完畢,我的心就無法安寧……雖然,即使修繕成功,你也不會回到我身邊,但是如果能坐在窗邊,看着窗外清澄的湖泊,想象着你正沿着湖泊走過,我的心或許就會得到安寧……抱歉,雖然答應放你離開,可是我還是存着私心……如果我每天都給你寫一封信,你是不是會回心轉意?盼復!——非池。”
鬱可燃讀着信,眼淚一顆顆從眼眶涌出,掉落在信紙上。
發黃的信紙溼了一大片。
他盼復,可是她從未見過這封信,所以也談不上回復了。
“鬱可燃!爲什麼不回覆!我以爲你愛我,所以不管怎樣都會回覆我。原來你的心是鐵做的。你一心一意入凰家做少奶奶,所以你不讓我知道你的消息,也從來不回覆我的信……我還是會堅持寫下去。盼復!——非池。”
最後一封信:
“五年了……從未得到過你的消息,你像是已經在這個世界上銷聲匿跡……你拋棄我和女兒,每日陪伴凰北玥的兒子,可曾想過你對我們父女是那麼不公……我病了……病入膏肓……我想見你……可是我絕對不會派人去找你,我不想你可憐我……如果當年認識你是緣分,相知是因爲我喜歡你喜歡的那麼放肆,那麼後來我愛上你,卻一直在學着剋制。你告訴過我,只有不打擾你,你纔會得到你想要的安寧。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在信中深深思念着你,你的面容越發模糊。這些日子,我腦子越來越不清楚,或許我已經快要忘記你的容貌。可是吾愛,愛你的那份感覺還深深藏在我心裡……我好遺憾……我們從未真正在一起過……這讓我有些死不瞑目……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相信我……”
這最後一封信未寫完,信紙上有早已乾涸的血跡,想是寫信的人一口血噴在了信紙上。
她讀了很久的信。哭了很久。
直到太陽落山,她才放下一堆的信件,捧着臉真正地放聲大哭起來。
這份深情的告白,竟然遲到了二十年。
她以爲當年分別時,他們彼此已經雲淡分清,已經學會剋制自己的感情。
她以爲離開他,纔是對自己的成全,纔會對得起死去的北玥哥。她也從未後悔過自己的選擇,可是……
她以爲喜歡纔會放肆,愛就是剋制。
卻沒想到他們剋制的那麼辛苦。
直到他抱病而亡的前一刻,他們還是在努力剋制着……
後來,她吃齋唸佛二十年,他則長眠地下。
二十年後,她才知道,他愛她,從沒有放棄過愛她,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都沒有放棄。
呵呵,鬱可燃忽然笑起來,笑容越發僵硬。
他們這樣剋制對彼此的愛,真的值得麼?
忽然,她想起,什麼人會送來這些信給她看?
這些信件爲什麼沒有寄出去呢?是誰在送信過程中攔截了麼?
是誰從中作梗呢?
難道是唐茵?
鬱可燃推開臥室門,蹬蹬地下了樓,對着客廳裡的傭人大聲喊道:“我要見唐茵。”
傭人們答應着,可是忽然門口傳來一聲女人聲音:“你要見我?”
只見一頭短髮的唐茵正走進客廳。站在樓梯下,仰起頭,與扶梯而立的鬱可燃靜靜對視。
鬱可燃剛想開口,問她是不是給她送來了那些信,唐茵倒是先開了口。
“鬱可燃,給了你一天的時間,那1821封信你都看過了吧?”
鬱可燃細長眸子眯起,纖手在身側緊握。
果然,這些信是唐茵送來的。既然她藏着這些信,當年攔住這些信,不讓這些信寄到她手上的人,應該也是她。
鬱可燃忽然覺得無名火起,恨不得甩唐茵一個巴掌。
她埋怨過上官非池對她毫不關心,從未想過找她,所以她也耐住性子在凰家隱居,也從未找他。
原來她大錯特錯,他雖然送她離開華東,但是從未放棄過她。他找過她。他給她寫了1821封信。可是這些信都被唐茵這個混蛋給截下來了!
前仇舊恨疊加到一起,鬱可燃眸子燒紅,死死盯着唐茵。
唐茵卻忽然笑了:“看到你這麼認真的樣子,真是好笑。你以爲是我攔截了這些信麼?哈哈哈哈……”
“難道不是你麼?”鬱可燃怒到極點,反而冷靜起來。
她一步一步慢慢踱下樓梯,在唐茵面前站定:“真的不是你?”
唐茵張了張脣,似乎想說什麼,可是忽然她神情一緊,睇向鬱可燃身後。
鬱可燃見她怪異,便也轉頭,順着唐茵的視線看過去。
只見她身後的書房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男人,一個……身穿黑色風衣,容貌像極了了上官非池年輕時候的男人。
那一定是個複製人。
這世界上,以她和上官非池爲藍本製造出來的複製人太多了,她自己在獨島就見過不少,不過後來司夜氣壞了,一夜之間將所有像上官非池和她的複製人全都綁到一起燒了個乾乾淨淨。
爲了和真人區別,這些複製人都有一個特徵,額頭鬢角處有一顆血紅的人造淚痣,淚痣以極小的字刻着他的生產日期和生產產地。
而眼前站在書房門口的男人,鬢角有個血紅色淚痣,非常顯眼。
這棟別墅是上官非池的舊宅,聽說倒是有以上官非池爲模板的複製人做傭人的。
鬱可燃沒有太好奇,這個複製人應該是常年看守房子的吧。她又回過頭來看着唐茵:“難道不該跟我解釋一下麼?”
這女人到現在都不對她動手,或許忌憚着易雲的勢力吧。
既然唐茵動不了她,她也無需懼怕她。
唐茵神色深沉,似乎隱藏着許多秘密:“好吧,我承認,這些信都是我攔下來的。今天給你看看也無所謂了。畢竟那個男人已經死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不經意間略過書房門口的複製人身上,複製人眸子沉靜望着她,然後轉身走進書房。
鬱可燃並未關注唐茵的眼神中藏着什麼,只是感覺唐茵剛纔動了動脣想說的那些話,一定不是剛纔這一句。
她一定隱瞞了她什麼。
“我把這些信送來給你看,只是想讓你死心。”唐茵嘆了口氣:“你看到這些信後,一定發現少了一封。就是上官非池死的那晚寫的信,沒在這批信件裡面。你想看麼?”
怪不得有一封噴了血的信沒有寫完,原來那不是最後一封。
上官非池死的那一晚,還給她寫了一封信,那應該是他臨終遺言。
鬱可燃幾乎迸濺出眼淚來:“把那封信給我!”他一定對她說了什麼,作爲他最後的遺言。
她必須知道。
唐茵卻笑了:“我當然可以給你。但是你必須拿一件東西來換。”
鬱可燃心底瞭然,果然,這女人應該想用最後一封信換hp計劃的優盤。
“我要hp計劃的優盤和密碼。鬱可燃,你是個聰明人,又那樣重感情,所以用優盤和秘密來給我換最後一封信吧。”唐茵見鬱可燃默不作聲,便道:“給你兩天時間思考,兩天後我會再來。”
話畢,唐茵走掉了。
鬱可燃頹然坐倒在地板上,唐茵的確抓住了她的軟肋。
她很想要那最後一封信,寧願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換他最後的遺言。
可是如果不交給唐茵hp計劃,她總有一天會死掉。
唐茵死了,她弟弟和女兒的仇就得報了。
她做夢都想唐茵死。
可是……
一旦給她hp計劃,就等於挽救唐茵的生命,就等於背叛了夜卡屈死的亡魂。
原來,非池和親人,她真的只能選一個。
鬱可燃頭痛欲裂。
她真的要好好想想。
是要報仇呢,還是要那最後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