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無知無覺來臨,鬱可燃看到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升起一輪圓月,不由瞳孔緊緊收縮,那月亮雖然大而圓,卻並不是金黃色,而是淡淡的血紅色。
血月出現,必有血光。
不知道怎麼,腦中突然冒出這句話來,鬱可燃清秀美麗的五官浮起一抹擔憂,回頭望向凰北玥,凰北玥一身月白的睡袍,卻一副和尚的樣子,額頭光潔而飽滿,長眉斜飛入鬢,如此英俊,如此光芒四射,並沒有因爲突突的頭頂而損失一分一毫的絕世風采。
他盤膝坐在那兒,微合雙目,似乎睡着了,但是眉頭緊皺,似乎陷入夢靨中了。
鬱可燃看着他,長久地看着他,不忍心吵醒他,但又擔心他做噩夢傷神。可是她不敢走過去叫醒他,如果叫醒了他,他睜開眼滿眼血紅,又變成了昨夜那邪魅兇惡的樣子,可怎麼辦?
鬱可燃想離開這裡,但是又擔心他出事。
總之最後,她懊惱地揉了揉太陽穴,走了過去,坐在他身邊,伸手覆住了他疊到一起的雙手,輕輕呼喚:“北玥哥,醒醒……你做噩夢了嗎?”
凰北玥猛然睜開眼睛,那一刻鬱可燃幾乎驚叫出聲,差點後退一步。
因爲他的淡金色眼珠變成了血紅色,沒有瞳孔的紅色眼睛狹長犀利,透出一抹邪魅森冷的光芒,正斜睨着她。好像是魔鬼透過陰暗的地獄,正睨着她。
“北玥哥……”雖然有些害怕,但是鬱可燃強迫自己承認他就是凰北玥,雖然他的靈魂由始祖魃和行雲法師組成,但是這個靈魂就是凰北玥。不管他溫潤儒雅也好,狂妄邪惡也好,只當他是個精神分裂患者吧。“看着我,你,你認不出我來了麼?”
凰北玥長久地看着她,就像昨晚在宴會廳陽臺上看着她突然闖入,驚詫琢磨地看着她的眼神一樣。
半晌,他眸中的警戒和琢磨意味盡皆散去,血紅色的眼睛裡終於多了一個黑色的眼珠,血紅中透出幾分深邃的清明來:“鬱可燃……”剛纔他的黑色眼珠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他準確無誤地叫出了她的名字。鬱可燃鬆了一口氣,伸手再度握住他的手,只覺得他手指冰涼。
“我剛做了噩夢……夢到你愛上了別人,不願意跟我一起,還想殺我……”他額頭都是冷汗,瞳孔溢滿了痛楚,“答應我,再也不要這麼做了,好麼?”
“你忘了麼?北玥哥……”鬱可燃依偎在他上,頭靠着他的肩膀,深情地說:“今天傍晚,我們爲那個小女孩下葬了。你是爲我前世蓋棺的男人,也是今生最愛我的男人,所以我怎麼會辜負你?以前是我不懂事,總是傷你的心,現在我明白,這世上絕不會有一個人像你對我這般好了。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我們在一起是多麼不容易啊……你還記得麼?你記得麼?”
凰北玥點點頭,瞳孔有些分散,似乎在回憶過去的事情,半晌,他巋然長嘆一聲,伸手擡起她的臉,他的手這時候不如剛纔那麼冰涼,多了一絲溫熱,捧住她的臉,垂下眼簾,吻了她的嘴脣一下,吮掉她臉頰的淚水,她淚水的味道鹹鹹的,充滿了苦澀:“這感覺忘不了。這麼多年來,你過的很苦,我卻讓你獨自在獨島面對這一切,是我太沒用,不能早點醒過來……”
“是我自己不認命,是我自己看不透看不穿,看不到你對我的好。是我自作自受。但是現在你回到我身邊,我再也不會輕易把你推開了。”鬱可燃眼神無比堅定:“如果這個世界不容你魃族後裔的身份,咱們以後就離開獨島,找個地方隱居去。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沒什麼能阻礙我們的幸福。”
凰北玥點點頭,脣角透出無盡的苦澀,“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或許我不該招惹你……但是……”正要說些什麼,忽然窗口簌簌兩聲,砰然一聲槍響,凰北玥身子一晃,胸口中了一槍。
鮮血從傷口直線飈出,噴到鬱可燃雪白的臉頰上,他月牙白的衣裳上頓時染滿鮮血,鬱可燃發出一聲尖叫,淒厲地嘶吼:“北玥哥……來人,有殺手……”
凰北玥痛苦地皺眉,倒在她懷裡,痛苦地掙扎了一下,終究失去了知覺。
而與此同時,令狐宴率領一幫人推門而入,看到凰北玥倒在鬱可燃懷裡,已經昏迷,不由怒喝:“守衛已經那麼嚴格,還是被闖進了殺手。你們還不去追!”
簌簌幾聲,令狐宴帶着身後的武士和夜魔便向黑暗奔去。與此同時,加藤秀麗推門而入,看到凰北玥傷了,立刻走過去,拉住凰北玥的手腕。
鬱可燃心底痛苦,坐在牀側,半抱着凰北玥的上半身,如同護着寶貝的母獸,看到加藤秀麗衝過來一把抓過凰北玥的手,本能怒喝:“滾開!不許動他。”如果撕裂他胸口心臟處的傷口,他就死了。
最可怕的是,他傷的似乎很重,他體內的兩縷魂魄會不會爭鬥?
會不會像上官非池所說的,兩縷魂魄趁着他身體虛弱的時候爭鬥,然後寄生蟲便會趁機佔據他的身體?
越想越害怕,鬱可燃第一次覺得六神無主,只能緊緊地抱着他,感覺到他臉上的肌膚越來越涼,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當然她也不許任何人靠近他,因爲除了她,她不知道還有誰會全心全意保護他,她不相信任何人。
這個世界上,她相信的只有他了,可是他卻倒在她懷裡,昏迷不醒。
加藤秀麗聽鬱可燃怒吼,放開凰北玥的手,後退一步,單膝跪地:“夫人,對不起,雖然知道您很悲痛,但是您必須讓我看看主人的情況。我有把握救他。”
鬱可燃瞪着她,不敢相信她。她這麼年輕,不過二十歲出頭,會有把握救凰北玥?
再說,她是凰北玥內定給司夜的妻子。
可是加藤秀麗看凰北玥的時候,那種眼神,就像是女人看男人,而不是看自己丈夫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