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鬆哥你剛說的。”祁淵道:“兇手對寧華音存在某種狂熱到無理智的感情,但他的手法,或者說靈感思路……或許,恰好來源於寧華音對外宣傳的,不斷被人入室安裝攝像頭。”
頓了頓,祁淵轉過身,繼續說道:“他從這些事件當中,得到了許多錯誤的信息,比如對我們警方的辦案能力產生了錯誤的認識,從而下定決心決定入室。”
隨後他又搖搖頭說:“當然這只是個猜測,而且這猜測也沒什麼意義,先放一邊吧。”
鬆哥笑笑,點點頭:“我和山城那邊的同事聯繫聯繫,看看能不能印證下寧華音說的是真是假。”
“好。”祁淵頷首說道:“那我去技術隊,請高哥幫忙查查寧華音,包括她被狗仔纏上的這些事兒,也都查查。”
想了想,鬆哥說道:“別忘記讓他重點盯盯可能流出的私照——如果真如寧華音說的那樣,她家裡經常被安攝像頭的話,恐怕各種私照乃至視頻絕對少不了,而如果什麼都查不到,也能側面印證這起事件就是她自導自演。”
“所以……”蘇平的聲音忽然從他倆身後傳出:“如果所謂的被跟蹤、不敢回家等等都是自導自演的話,又意味着什麼呢?”
“我草蘇隊!”祁淵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問道:“嚇死人了,蘇隊你啥時候來的啊,神出鬼沒的。”
蘇平挑眉說:“跟了你們有一路了,你們聊得我基本都聽在耳朵裡。”
“那我剛剛回頭咋沒看見你?”祁淵納悶道。
“那鬼知道你了。”蘇平聳肩,然後又說:“好了,言歸正傳,如果這一切都是寧華音自導自演,又意味着什麼?與本案有什麼關聯?”
祁淵揉揉眉心,思忖了一會兒後,搖頭道:“抱歉我一時半會想不到。”
“如果沒有關聯,就別在這條不知通不通的路上耗費太多時間精力。”蘇平搖頭說道:
“自導自演這種事兒,交由道德譴責就好,咱們沒必要深入,警力條件也不允許咱們深入,浪費在這事上——當然報假警佔用警力資源這種事是鐵定要追究責任的。但現在還是以調查這樁命案爲主。”
“懂了。”祁淵抿抿嘴,說:“那關於這條線索就暫時先放……”
“也沒必要全放,你們剛剛提的兩點可以照常進行。”蘇平說道:“但到此爲止就差不多可以打住了,基本確定寧華音是否在扯謊就夠。
這樣咱們也算是進退有據,不至於浪費多少精力,而且萬一發現她自導自演扯謊的事兒與本案有關,也可以迅速調整方向,立刻沿着這條線索繼續展開調查。”
“嗯。”鬆哥頷首說:“當務之急還是屍源,屍源明確之前,各條線都可以試着查一查,有突破就繼續沒突破就放棄。但屍源一旦確定,就得集中精力投入這上邊了。”
“就是這個理。”蘇平頷首說道:“各忙各的吧,戴好對講機注意隨時聽指揮。”
“好。”
……
中午,十二點。
祁淵、鬆哥和小高在食堂碰了頭,一邊吃飯,一邊談事兒。
小高率先說道:“我長話短說啊,確實找到了寧華音被狗仔纏上的事件話題,也確實發現了寧華音居家的視頻,但是……
簡單說,太剋制了,不像是在寧華音沒注意到的情況下拍的。不只是我,評論下也有不少說拍的比較假,不過無一例外他們都被懟的相當慘,再加上寧華音貼出過立案回執,一下就讓這些事兒成了實錘證據。”
“其實立案回執只能作爲她報案且當地同事受理案件的證據,不能說明她被人在家裡安裝監控這事兒是不是演的。”祁淵接話說道:“可惜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注意到這點。
不過,估計早晚有一天,立案回執的效用搞不好要和律師函差不多了,動不動就律師函警告,立案回執明證的。”
“那還是不太一樣。”鬆哥搖頭說:“律師函可以亂髮,案子不能亂報,惡意亂報案假報案要負責的。”
小高聽着他們討論,默默低頭吃魚、吐刺。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討論的差不多了,又把目光落在小高身上,小高才繼續說:“另外所謂的停播我也查了下,這事情不太簡單。”
“噢?”祁淵立刻問道:“怎麼個不簡單法?”
“她有幾支舞蹈還有幾幅畫尺度比較大,涉嫌違規,被下架了。”小高說道:“然後她才刪除了去年十二月以來的視頻,並在刪除後的‘最新’的視頻下邊說不堪其擾放棄錄製,決心考編制以後過踏實日子。”
祁淵微微皺眉,立刻翻出手機仔細瞧了眼,發現這話的最後編輯時間確實是在大約兩個月前。
思忖片刻後,祁淵便問:“所以這‘最後編輯時間’,並非是她兩個月前修改過公告,而是她當時才發的消息?”
“對的。”小高頷首說道:“宣佈無期限停擺視頻更新,但話裡行間又說調整好心態以及工作穩定後會回來繼續更新,捨不得粉絲們……這裡頭肯定有東西。”
祁淵捏捏下巴。
小高又接着說道:“大尺度的視頻也有些,比如去洗澡的視頻。這就更假了,明明在臥室就脫了衣服,但卻還穿着內衣褲走進浴室;明明浴室裡也有監控,但浴室內監控拍到的只有刷牙洗臉之類的視頻。”
頓了頓,小高又補充道:“總而言之,我不說查遍了全網吧,但只要真的有關於她的過線的視頻,我肯定能找到,但沒有,半點都沒,一點過線的內容都不存在。”
“所以基本可以確定寧華音這事兒,是在自導自演博眼球了。”祁淵輕嘆口氣,說:“好好一個小姑娘,怎麼就不能踏實一點呢,成天搞這些邪門歪道……”
感慨一句,他又看向鬆哥,問道:“鬆哥,山城那邊的同事怎麼說?”
“聯繫上了,倒是和寧華音說的差不多,寧華音確實在多個派出所都報過警,也電話報警過幾次,但始終無法找到入室安裝攝像頭的人。
他們其實也懷疑過寧華音是在自導自演,但沒有證據,那些針孔攝像頭如何來的暫時也沒有線索,寧華音與合作者隱藏的都挺深。”
“視頻呢?”祁淵問道:“那些非法拍攝到的視頻,查過麼?”
“查過,沒有痕跡,嫌疑人來回翻牆。”鬆哥說道:“查倒是能查,但有點不太值當。
山城那邊前段時間熱得很,人心複雜,聚衆鬥毆、口角殺人之類的案件發案率在擡頭,十年一次的人口普查工作又在展開,警力挺緊張的,他們抽不出功夫去詳查。
所以寧華音最後一次報案之後,便有兄弟故意藉着‘閒聊’並不小心讓他聽到的方式,側面表明了寧華音可能是在報假警的可能,又將這種可能性給暫時否了,並說出報假警的代價。”
“然後呢?”祁淵問道。
“然後就沒再發過這事兒了。”鬆哥聳聳肩:“寧華音再也沒報過警,這也能從側面證明這些事果然是她自導自演的。”
小高皺眉:“那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被她耗費了這麼多的警力、人力物力。”
“沒,”鬆哥搖頭道:“別忘了當地派出所同事可都立案了,只要閒下來騰出手,隨時都能查,雖然後續調查起來難度確實會增大不少,但只要他們下定決心,總能查清楚的。”
說着,他往嘴裡扒拉進最後一口飯,嚼兩下嚥下肚後,又接着說:“不過當地同事得知寧華音考中了老師,並且已經進入了公示階段,就決定立刻對此事展開調查——不能讓這樣心術不正的人混入教師隊伍。”
祁淵輕輕點頭說道:“支持。確實不能讓這樣心術不正的人混進去。”
小高聳聳肩:“那要誤會了人家,又把人家給薅掉了……”
鬆哥看向小高問道:“這麼多線索擺在眼前了,還能是誤會嗎?”
頓了頓,鬆哥又說道:“回頭有精力有條件的話,給她做個精神鑑定吧,就像小祁先前說的,我現在也懷疑她的被害妄想症只是僞裝。”
“人家不配合怎麼辦?”
“不配合的話,也同樣顯而易見了。”鬆哥輕笑:“正式專業的心理量表題目可不少,而且關鍵還在於其中的置信區間,這纔是量表最主要的部分,而不像很多網上流傳出來的量表,只有題目和分析而沒有置信區間,毫無意義
有了置信區間的存在,亂填或者弄虛作假,都會被視作無效問卷,需要重新評估;再結合問詢以及一些生理體徵檢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小高輕輕頷首,然後說道:“那我們給招聘單位發個消息,打個傳真過去,讓取消寧華音的錄用資格?”
鬆哥抿抿嘴。
事到臨頭,他忽然有點下定不了決心,猶豫一陣,才咬咬牙點頭道:“等會兒我會和相關單位聯絡。”
此時吃最慢的小祁也搞定了午飯,便起身端起餐盤說:“走吧。”
……
將事情都逐一辦完,便差不多快一點了。
祁淵睡了個午覺,一點半便起身洗臉,正好見到鬆哥也在洗漱,便笑着和他打了個招呼。
鬆哥吐掉漱口水,說:“寧華音的父母到了,正從高鐵站趕過來,我讓他們直接去賓館那兒和寧華音匯合。”
“你要過去嗎?”祁淵問道。
“嗯,過去一趟。雖然基本確定這個寧華音嘴裡沒幾句實話,但現在不宜節外生枝,還是以穩住她爲主——畢竟兇手大概率還是衝着她去的。”鬆哥說道:
“而且她那位合作攝影師的聯繫方式,她始終沒給,每次提到就含糊其辭顧左右而言他,我覺得有點問題,得儘快弄到手。”
祁淵聽到這兒,忽有靈感如同一道雷霆般在他腦海裡迅速閃過,可惜靈感轉瞬即逝,他沒能抓住,不由皺起眉頭,但不論他腦子如何轉動,那道靈感都始終不再出現。
“怎麼了?”鬆哥拿毛巾擦了擦嘴角,問道。
“有了點靈感,可惜沒抓住,丟掉了。”祁淵輕嘆口氣,爾後說:“那我跟你一塊……”
“不,這次我和方常去。”鬆哥微笑道:“蘇隊找你,讓你醒了就過去一趟。”
祁淵張了張嘴,爾後點點頭,拿起自己的漱口水迅速將口腔清潔一遍,又用涼水再次洗了把臉,拿毛巾擦乾,整理整理着裝,便出了休息室往蘇平的辦公室跑去。
蘇平辦公室門大開着,祁淵看了眼,就見蘇平正趴在辦公桌上,估摸着應該是在休息。
猶豫一陣,祁淵還是輕輕叩了叩門。
蘇平猛地坐起來,雙眼微微一眯。
祁淵見狀,趕緊喊了聲報告,蘇平便擡手讓他進來。
此時蘇平額頭處紅了一片,配着他一副國字臉,瞧着有種意外但帶感的反差萌。
祁淵趕緊轉移目光,並主動開口問道:“蘇隊,你找我?”
“嗯。”蘇平輕輕點頭說:“等會兒你跟我一塊去趟平寬縣。”
“又去平寬縣?”祁淵挑眉。
不久前那兒出的大案子還歷歷在目,印象深刻,而且當時他還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多少受到了些衝擊,對那個地方有點兒過敏。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問道:“受害者是平寬縣人?”
“嗯,但不能完全確定,咱們帶上幾個兄弟過去一趟,收集收集線索和證據,比如做個親子鑑定之類的,以確定受害者身份。”蘇平說道。
祁淵皺眉,如果只是爲了獲取這些線索與鑑定材料的話,讓當地的同事送過來就是了,或者讓嫌疑人家屬來一趟也並不麻煩,真要過去調查,也大可等確認了之後再動身,免得白跑一趟。
真的要去,也不需要他親自跑,派個兄弟去一趟就是了。他要負責的事兒多着,沒太多時間浪費在來回路上。
但蘇平此時卻隱隱在摩拳擦掌,似乎對這次平寬之行十分期待。
難不成,平寬縣還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他?或者說他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