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然走後,蘇如繪拿起盤中一顆甜瓜,以銀刀切開,取了一塊吃完,才揚聲喚道:“南子!”
外面南子應聲而入,身上裝束齊整,裙子上面褶皺都不見一條,分明連躺都沒有躺下去,蘇如繪歪着頭打量她幾眼,道:“方纔有人躲在屏風後你是知道的?”
“回四小姐的話,奴婢自幼習武,原本是惦記着想進黛鋒的,後來夫人瞧中了奴婢,才改成了跟着小姐進宮。”南子笑眯眯的說道,“太子殿下的武功很不錯,他若是存心想要隱匿蹤跡,奴婢倒還不能那麼快的察覺到,畢竟四小姐這兒,外面有黛鋒中人,奴婢還是比較放心的,但想來太子殿下也沒想到奴婢會武功,因此沒有特意收斂氣息,所以奴婢方纔跟着四小姐才進來就發覺了。”
“既然如此你爲何不說出來?”蘇如繪望着她問道。
南子掩口笑道:“外面黛鋒未曾阻攔,顯然屏風後的人,不會對四小姐不利,而且侯府的黛鋒只聽從候爺之令,侯爺是四小姐的親生父親,怎會隨便放人進來,四小姐已經是明旨指定的太子妃,屏風後又是一個少年男子,奴婢一想就明白了是誰,因此才特意去準備了一盤新鮮瓜果進來,好歹待一待客。”
蘇如繪問道:“你們都曾習過武?”
“回四小姐,跟着您陪嫁的六人多少都練過些時候,但參差不齊,說句不謙虛的話,六人之中論身手是奴婢最好,但南暖略懂些歧黃之術,當然論醫術自不能與太醫們相比,但咱們蘇家是千年望族,許多外人聽也沒聽說過的古方秘藥,南暖卻是被教導過的。”南子說的明白,蘇如繪一瞬間想到了瓔華夫人的遭遇,不覺問道:“她可知道,夢見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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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姐是從哪裡聽到這副方子的?”南暖驚訝的道,“奴婢記得四小姐在帝都出生,也從未去過青州呀!這方子的事情,都記載在祖屋的藏書樓裡,素來不許拿出來,也不許抄錄的,莫非有其他人告訴四小姐的?”
蘇如繪點了點頭:“我記得小時候聽三叔提過。”
“難怪呢,奴婢聽說關鄉侯曾在青州住過兩年,很在藏書樓裡待過。”南暖道,“這方子甚是邪性,咱們家雖然有,但四小姐輕易還是不要碰的好,倒不是別的,是歷來用了此方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到底不吉。”
“我聽說此方需殘戮幼童,活剜腦髓爲藥引,可是真的?”蘇如繪蹙眉問道。
南暖肯定的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四小姐知道前朝徐妃之禍吧?時前朝景英帝在位,因其父寧祥帝長壽,景英帝登基之時已經四旬有餘,他的結髮之妻都已去世,冊後宮時陪伴他最久、爲他誕下長、次、幼三子的便是徐良娣,也就是後來的徐妃,徐妃出身當時的一個世家,原本有大臣提議立她爲後,但景英帝最後卻選擇了年輕美貌的馮氏爲後。”
“不僅如此,因景英帝當時已經有了孫輩,所以朝臣也提起了立太子之事,其中徐妃所出的次子聰慧大氣,許多朝臣都對其頗爲中意,而且長子也流露出願意輔佐弟弟的意思,但馮皇后卻恰在此時有了身孕,前朝不似本朝分封藩王,他們的皇子若不能登基均是留居帝都,離開帝都均要請求皇帝准許,其實和圈養差不多,而爲了取悅馮皇后,景英帝尋了個藉口,將次子遠遠的打發到邊疆,朝臣見狀也歇了請立次子的心思。
“可誰也沒想到,這次子到邊疆後不久,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徐妃悲痛萬分,當時許多證據,若有若無的都指向了馮皇后的孃家,可景英帝寵愛馮氏,只當成了暴病處理,對徐妃也只是賞賜了一些財帛。不久後,馮皇后如願誕下皇子,景英帝龍顏大悅,在嫡子滿月之日就立其爲太子,並且大赦天下!據說,這一日,也是其次子靈柩入都之時,景英帝惟恐喪事對嫡子不利,竟吩咐宗人府從速處置,那次子的喪禮最後冷清到了連一些朝臣都不如的地步!
“徐妃經此事對馮皇后自然恨入骨髓!可當時後宮已經是馮皇后一手遮天之勢,景英帝重色,徐氏年輕時固然美貌非凡,那時候已經年老,馮氏正當盛年,有什麼辦法呢?”南暖口才頗好,前朝這段宮闈慘劇被她娓娓道來,連南子都認真聽着,她道,“她後來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求來了這道夢見散的方子,雖然殘酷,卻有返老還童之效,景英帝確實重色,發現她一天比一天年輕,重回少女時代的美麗,不但不驚恐,反而重新開始迷戀她……就這樣,徐氏與馮後在宮中拼了足足六年,太子七歲時,忽然不見了!宮中瘋了似的找着,卻怎麼也找不到,最後馮後帶人強闖了徐氏的寢殿,沒有看到太子,卻發現了一盒氣味甜膩的胭脂一樣的東西,馮後的人見不同普通胭脂,悄悄偷了出去,爲此徐妃到景英面前告狀,馮後還差點被廢!馮後後來使了太醫查探那盒所謂的胭脂,卻發現裡面混和了人血!馮後那時候還沒多想,只聽太醫說能夠使肌膚細膩,又對人無害,便留了下來讓身邊人用了幾日,發現果然如此,忍不住自己用了起來,還琢磨着該怎麼從徐妃那裡打探出方子……太子始終找不到,宮裡惶惶難安,馮後經此打擊,雖然還有一個兒子,但她也有了三十歲年紀,越發不如徐妃,漸漸的連後位都難保了,兩年後她得了重病,太醫都說不成了,徐妃打聽到她彌留之際,特特去探望她,在她耳畔說出了太子的下落——原來,太子就是被徐妃使人綁去冷宮,活取腦髓,做成了那盒被馮後搜走的所謂胭脂!而屍身,早被深埋在冷宮的枯井之底!徐妃本以爲,馮後聽了此話,必因暴怒而猝亡,也是她爲自己的次子報了仇!卻沒想到,她進入馮後寢宮時,將其他人打發走了,馮後的幼子見自己母后已經奄奄一息,不願離開,所以趁無人注意,悄悄爬進牀底,將她的話聽了個正着,等她氣死了馮後離去,從馮後妝臺裡翻出那盒胭脂,又趁夜帶人挖出兄長骨骸,翌日長跪到了朝堂之上爲兄長和母后喊冤……夢見散,這才被揭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