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玉朵痛得幾乎沒有了知覺,她聰明無比,也可以預料很多事情,唯一沒有想過自己會與沐雲放有這樣的時刻!
生離死別,最斷人腸!她不相信放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她,離開果兒,他那麼年輕,那麼優秀,就這樣被劉豔豔害死了!
“不,放,你答應要與我在一起的,你答應過的!果兒還等着我們回去……你不許說話不算數……”她的眼睛疼得幾乎睜不開,可是沐雲放身上那觸目驚心的箭矢,血流滲入地面土壤,她歷歷在目--他真的要離開她了!
沐雲放無限留戀地注視着慕容玉朵,嘴角依然是那寵溺的笑,“你自從跟了我……就沒有過幾日舒心日子……以後帶着果兒快快樂樂地……鄭雲清不錯……一定要狠狠地幸福……這樣我才安心……真的很愛你……朵……兒……”
“不要……我不答應……”慕容玉朵聲音嘶啞,淚眼模糊,手顫抖着不敢去觸碰那些致命的箭,“你答應我不要離開,不要離開……”
沐東等人衝出了火海,拼命奔過來,圍在沐雲放身邊,全部下跪低着頭,嘴脣都咬破了,剋制着悲慟。
雨雙身上盡是傷痕,此時終於控制不住,嗚嗚哭出聲來。
此時天色陰沉,全世界含悲,世間所有都籠罩上了悲傷的灰色。
沐雲放目光稍稍放遠,再次看了看他摯愛的大梁山川河流,輕嘆一聲,視線最後又落在慕容玉朵身上,嘴角輕勾着,動了動,想要再說什麼,終於沒有說出來。緊接着,他目光漸漸失去了光澤,輕輕合上了。
幾乎同時,他握着慕容玉朵的手一鬆!
“放--”慕容玉朵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嘶吼地喚了一聲,但是沐雲放再沒有想從前那樣溫和地笑着來回應了--他永遠閉上了眼眸。
“王爺--”沐東等人悲傷地哭着,跪在那裡不住地磕頭。
天空中的金鳳此時已經將山谷的三千人幾乎燒成了灰,它似乎與慕容玉朵心靈感應,所以此時不住地在半空中悲鳴、徘徊,直到看見慕容玉朵傷心過度幾乎昏厥,才俯衝下來縮進了她的身體。
“放,你醒醒,莫要扔下我,放,你醒醒!……你不能不要我……”慕容玉朵用盡了全身力氣幾近瘋狂地呼喊着,痛哭着,臉上留下串串熱淚,滴落在沐雲放的身上,展開一朵朵紅色的梅花--她流出了血淚。
最後,她哀傷過度,昏死過去。
沐東含淚剋制自己的悲慟,命令雨雙等人急忙搶救,他則小心翼翼抱起了沐雲放,準備撤退。
這邊悲傷瀰漫,而那邊劉清睿也拼命將劉豔豔搶奪出了火海,免了化成灰燼的結局。
“豔豔,豔豔……我是哥哥……”劉清睿悲傷欲絕,輕輕搖動着懷中的劉豔豔,“你太傻了,你爲何要這樣做?!……爲何這麼固執!……”
他知道劉豔豔很快就會死的,沐雲放的兩支箭準確地射進了她的心臟,不容她有活命的機會。
他知道是劉豔豔將沐雲放逼到了這個地步,不然以他的性子,不會痛下殺手,可是面對此時的妹妹,他心裡除了痛還有恨,不忍心呵斥她。
劉豔豔緩緩睜開眼眸,看着劉清睿,微微一張嘴,便有血溢了出來。
劉清睿的淚已經成串滴落,看見劉豔豔嘴角有血,立刻以手去擦拭。
“哥哥……原諒我……別難過……”劉豔豔說完這幾句話,便閉上了眼眸,兩滴眼淚從眼角處滑落。
“豔豔,豔豔!……”劉清睿悲慟的喚了幾聲,將劉豔豔緊緊抱在了懷裡,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片刻,他又將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慕容玉朵那裡,雨珍等忙着搶救慕容玉朵,看樣子是昏過去了,而沐雲放,他看見曾經挺拔的他此時滿是箭矢,心裡既痛又怨又傷心。
好一會兒,他緩了緩情緒,穩定了一下,抱起了劉豔豔,緩步走下了土坡。
而此時,慕容玉朵也醒轉過來,但悲傷過度,連路幾乎都走不了了。所以雨珍準備揹她,被她揮手阻止,只扶着雨珍,兩眼空洞地看着地面,機械地走在沐東後面。
她不敢再去看沐雲放,每看到他的慘狀,宛如拿刀割心一般,痛不欲生。他走了,她的心與靈魂似乎也走了,跟着他,無論天涯海角。
一下了坡,正好與劉青睿相遇。
慕容玉朵滿臉血淚痕跡,視線模糊中看見劉清睿也抱着劉豔豔,眼眸除了恨意就是恨意,再沒有別的色彩。
劉清睿近距離地看着沐雲放,此時更是慘不忍睹,心裡說不出堵得慌--自己最最欣賞的北地統帥,瓦剌的剋星--玉面閻羅,此時全身有幾十支箭,讓人不敢多看一眼。
今日,他接到沐雲放的消息,說自己的妹妹帶了人馬,在半路堵截,不知要做什麼。他不相信,所以叫人先去查看。
結果證明是真的,他這才騎馬帶人親自來準備帶豔豔回去,不要再糾纏,卻不料他趕來時,看到的竟然是可怕的殺戮--他親眼看見沐雲放將箭射進了妹妹心口,也親眼看見沐雲放身重幾十支箭倒下去!
“厚葬了他吧。”劉清睿對慕容玉朵說完這句話,深深望了她一眼,轉身朝自己的駿馬走過去。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他不再追究誰對誰錯,也不在連累別人,反正兩個當事的人已經都死了,還計較什麼呢?
自己雖恨,但一切是自己的妹妹所起,沐雲放最多不過是被動抵抗。雖然沐雲放射殺了豔豔,但他也死了,以命抵命,自己還能計較什麼?
慕容玉朵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身形不穩地在雨雙的攙扶下慢慢走到自己的坐騎前。
這時,她有一個問題--放要怎麼辦?馬匹的顛簸他可受得住?
“去附近村莊,找馬車來,不能讓王爺這樣……”慕容玉朵聲音啞的幾乎發不出聲來,不過侍從也都清楚,立刻去辦。
沐東將沐雲放輕輕放在一處平坦的路面上,幾個侍從便跪着陪伴沐雲放。
慕容玉朵木然地坐下來,茫然地看着遠方--之前沒有了家,但他在,可現在他沒有了,自己就像浮萍,沒有了依靠。
從她穿越來,第一個接觸的男人就是他,第一個動心的男人也是他--很慶幸,他愛自己,直到現在,自己才知道這是多麼幸運的事。一個男人寧願犧牲性命都想要保全你,還有什麼是他不願意給的?
不遠處,劉青睿也沒有走,似乎也在等侍衛弄馬車。
不過此時,慕容玉朵對他再沒有什麼話可說,除了對劉家人的滔天恨意之外,再沒有半點好印象。
雖然劉青睿並不是始作俑者,但他暗中允許助長了劉豔豔的囂張氣焰,對今日之事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此時的山谷,一片燒焦屍體的味道,數千人被一把火化爲灰燼。
而活着人,分成了兩撥,各自守着各自的屍體,等着馬車前來。好在不多時候,各自的馬車也弄來了。
沐東將沐雲放小心翼翼放在了馬車上--馬車事前鋪了厚厚的被褥。
“放,我們回平陽去……”慕容玉朵坐在沐雲放身邊,溫柔地說道,彷彿他不過是睡着一般,並沒有遠離。
劉青睿將劉豔豔放到車上,看着慕容玉朵帶着沐雲放在幾個侍衛的簇擁下,繼續往平陽的方向而去。
“皇上,就這樣放走他們了麼?”身邊的侍衛似乎帶着不甘,問詢道。
劉青睿眸光深邃,緩緩道:“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平陽王也已經死了,還追究什麼呢?他助朕登上龍位,功不可沒,加之他也已經去地下陪七公主了,也算是個結果吧。我們走啓程回去吧……”
冤冤相報何時了,再說沐雲放已經死了,自己要怎麼報仇?總不能殺了朵兒吧,她也不過是一個受害者而已。
他騎上馬,最後看了一眼漸行漸遠的慕容玉朵等人,嘆口氣,調轉馬頭,向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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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玉朵帶着沐雲放先往前走,到了一個小城後,立刻找醫生來,叫他將沐雲放身上的箭矢都拔掉,將所有的傷口小心處理,上藥包紮好。
做好這一切,才又重新上路往平陽趕。
路上整整用了十日,在一個午後終於到達了平陽。沐西與雨雙也得到了消息,將老夫人匆忙安排在信陽,便日夜兼程趕了回來。
面對沐雲放的死,幾乎所有人都接受不了,沐西更是哭得昏過去數次,甚至還吐了血。第二日便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