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了,是你什麼人?”蕭玉朵一聽對方也是從大理來的,心裡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小圖是大理的,鄭雲清也是大理的--小圖完全失憶就不說了,那麼這個鄭雲清對大理知道多少,對自己的父母知道多少?
“若是論歲數的話,”鄭雲清思考了片刻,又道,“應該不大,二十左右,是我非常重要的人,對我很重要……她在我心裡的位置沒有什麼可以超越……”
蕭玉朵心裡一轉,難不成是他姐妹?
“你從小在大理?”蕭玉朵忽然轉了話題。對方找誰和自己關係不大,而弄清楚自己前身父母的情況纔是最最重要的。
她看得出鄭雲清看似溫文爾雅,但心機要比小圖深沉多了--小圖之前不知道如何,但現在簡單無比,心理最看重的就是自己與他的生意。
鄭雲清淡淡一笑,深眸看着蕭玉朵,點點頭。他感覺蕭玉朵還會往下問什麼,所以不着急,等着蕭玉朵說話。
蕭玉朵有些糾結,自己關於生父生母信息有限,要怎麼問呢?萬一不小心問到對立一方,豈不是糟了?
“是這樣,我在京城有一個朋友。她是大理人,可她在十幾年前,很小就來到了大梁,根本不知道自己父母的事情,就託我打聽一下,”蕭玉朵開始胡編亂造一個人物,一面思忖,一面慢慢繼續道,“她呢,父母據說死的比較慘,她由姑母帶出來,算是死裡逃生,而姑母很早也去世了,所以她完全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何事,父母因何而被殺--對了,她說她的母親姓白……”
她說到這裡,磚頭看向鄭雲清,忽然發現他竟然眼角含淚--自己說的這麼動人,以至將她打動成這副德行?
“喂,一個男人竟然要哭?……”蕭玉朵不得已,有些嫌棄地掏出錦帕遞到對方跟前。
鄭雲清也不客氣,接過帕子轉過頭去擦拭了幾下,然後頭也不回,緩緩道:“對不住有些失態了,我這個人多愁善感,聽到如此遭遇心理很替你的朋友難過--都這麼多年了,她連父母如何死的都不知道,真是可憐。想着她出生時,父母一定很愛她,而如今,她卻連父母的名字都不知道,豈不是天下最可憐的人?”
自己這麼可憐?蕭玉朵滿臉黑線--自己都沒有感覺,這個鄭雲清真是滑稽。
“喂,哭夠沒有?可以說了吧?你知道大理白家麼?”
稍稍緩了緩,鄭雲清轉過頭來,看着蕭玉朵道:“我知道一些--我們可不可以換個地方?坐一會兒,如何?”
蕭玉朵看看小巷,盡頭有一個小涼亭,便指了指,道:“我們去那邊吧。”
鄭雲清沒有否定,與蕭玉朵王涼亭那邊走過去。一路走,他一路緩緩道:“大理白家是大理五大世族之一,若說十幾年前慘死的白氏女子倒有一位,當時被稱爲大理第一美人,她的夫君死的很慘,她被家族關了起來,不久自焚而死……”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沒有去看蕭玉朵的臉,只是語氣很平靜地敘述着。
蕭玉朵的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了,她怎麼沒有想到前身的母親竟然是自焚而死。可見是一個剛烈女子。
她沉默到小亭,坐在鄭雲清對面,美眸掃了幾眼,又道:“這個第一美人的夫君是誰,爲何而死?”
鄭雲清此時卻搖搖頭,目光放遠,低聲道:“死因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男子的身份非常顯赫,是大理的大祭司……”
大祭司?幹什麼的?
看蕭玉朵一臉疑惑,鄭雲清知道她對大理是完全沒有概念的,便嘆口氣道:“大祭司在大理是所有人精神上的依靠,地位與威望都要比土司高。而且每一個土司只有經過大祭司告慰神靈,從帖雅山取出象徵大理最高權力的玉璽,在任命書上蓋章,纔是最合法的土司……”
“這麼厲害?怎麼會被殺呢?”蕭玉朵說出這句話,聳聳肩,表示不理解。
“大梁的皇上不也是地位最高的人麼?那不也有人與他做對麼?”鄭雲清一手托腮,看着蕭玉朵,他的情緒此時有些低落,但一日打起精神來,嘆口氣,繼續道,“大理的玉璽放在帖雅山中,裡面有數不盡的珍寶。不過這座山機關無數,傳說是公輸班的祖師爺所設,只有大祭司或者他的後代的手印纔可以打開--據說,他與那第一美人白如霜育有一女,在此女的滿月宴上,大祭司將女兒的手印印在了入口……”
蕭玉朵一聽,立刻問道:“你是說那孩子也可以打開?可是那時小孩的手那麼小,如今早大了,不管用了吧?”
鄭雲清搖搖頭。道:“不,不管變大變小,手印上印痕是不變的--你可能還不知道,大祭司當年被殺之後,那些人帶屍體到帖雅山入口,將他的手砍下來,而將屍體丟棄在山澗中……”
聽着這些話,蕭玉朵的手心不由就攥了起來,如此殘忍,人死了都不放過?!
“不過,大祭司死了,他的手離開了身體,根本就打不開帖雅山,那些人白費心機,最後,他們將希望又放在了大祭司失蹤的女兒身上……”
鄭雲清說到這裡,不再往下說了,只用深眸看着蕭玉朵,輕聲道:“你的朋友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據說當年大理政|變,不少人逃了出來,其中就有大祭司的獨生女……”
蕭玉朵沉默了,她有一種不詳的預兆,自己前身很可能與這件事關係密切--但願是自己感覺錯了,自己是真的不想攙和進去。
“什麼東西可以證明身份?--大理有紋身的習慣麼?”她避重就輕,問了一個旁的問題。
她知道小圖身上有一個熊的圖形。
“是,我們都有紋身,比如我,”鄭雲清頓了頓,擼起衣袖,給蕭玉朵看,“我的紋身是白狼--而大祭司的繼承人會有一個特殊的紋身,她的手心或手背一定會有一個九頭鳳的紋身……”
九頭鳳?!蕭玉朵不由稍稍鬆了一些,她手心或者手背根本沒有這樣的紋身的,但是--姑母留給自己的那個玉佩,當時自己心情不好,沒有細看,似乎圖案有些複雜,不注意是什麼。
蕭玉朵搖搖頭:“我的朋友沒有這個紋身--對了,你是白狼,那可有熊紋身的是什麼來路?”
“熊的紋身,是五大世族之一--李氏的標誌,你是說小圖身上有這個紋身麼?”鄭雲清忽然問了一句。
“不是,我就是好奇問問。”蕭玉朵矢口否認,她不想給小圖增添別的麻煩、
鄭雲清頓了頓,淡淡笑了笑:“朵兒,我可以保證,絕不會做對你不好的事情--小圖身上若是有這個紋身,又失憶,我勸你不要叫他去南面,尤其是大理,不然,只怕他有性命之憂……”
說到這裡,鄭雲清感覺自己說的很多了,便起身,俯視着蕭玉朵,又恢復了之前的溫潤如玉,低聲道:“你回去休息一會兒吧,這幾日太辛苦了……”
蕭玉朵笑了笑,站起來道:“我還要去鑿井的地方看看,想要儘快將這件事做完。你要不要去?”
“你去我自然會去。”鄭雲清淡淡一笑。
兩人並肩出了小亭,先去鶴老那邊看一下,然後與鄭雲清還有雨雙,將城中按照北斗七星形狀排列的七口水井依次視察完,纔回到府衙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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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很快就有人將消息傳過來,說李天師半夜拉肚子,拉的都起不來牀了,他暗中叫弟子過來找鶴老要藥吃。
聽了這個消息,蕭玉朵立刻叫人原封不動轉發出去。
結果,僅僅半日,李天師被鶴老一碗水弄得半夜跑廁所的消息在端州城傳遍了,而且鶴老不辭勞苦,親自上門給他治病,這個消息傳來,更是弄得沸沸揚揚。
最要命是,天氣午後很快烏雲密佈,中雨一直持續到傍晚,然後從第二天一連五日真的是晴空萬里,連雲都很少。
這下,鶴老的聲望空前高漲,他也幾乎家喻戶曉。除了他,就是鄭雲清了,他用木盆盛水消滅金甲神兵,更讓百姓覺得神奇無比。
對於鄭雲清這個奇怪的舉動,蕭玉朵又利用晚上衆人一起用晚膳的時間,進行了“逼問”。
“其實,李天師的確用了幻術,”鄭雲清環視一圈,又是淡淡一笑,“也不瞞你們,我也從大理來,大理幻術與蠱術天下聞名。在下碰巧也略知皮毛。不過,大理幻術有一個你們必須要知道的地方--雖然是幻術,但你們的心神也被困在幻境中,所以和真的沒有區別,若不及時破除,你們的確有生命危險。”
趙大頭眼眸中盡是好奇,等鄭雲清說完,他立刻問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即使點破李太師,那些金甲士兵就和真的沒有區別?會與我們相殺?”
鄭雲清點點頭:“是這樣,這就是大理幻術的可怕之處。”
小圖聞言,沉默了起來,不多說一句話,彷彿心思被拉到了很遠--這時他第一次似乎在思考自己是大理人這件事。
蕭玉朵心裡存了疑問,等衆人去休息,她便去找鶴老聊天。
鶴老似乎知道她回來,所以直接在屋裡等着她。
“丫頭要問什麼?”
蕭玉朵看着笑眯|眯的的鶴老,走到他對面坐下,低聲道:“師父,你對大理了解多少?”
“不少,你怎麼忽然對大理感興趣了?”鶴老依然笑容慈祥,順便拿出圍棋示意蕭玉朵與自己對弈一局。
蕭玉朵拿起來,隨意放了一下,道:“這不小圖老有大理人找他麼?他又什麼也想不起來,我答應過要幫的,所以……”
鶴老也捏了一枚棋子,開始慢慢往棋盤上上放置,同時道:“你問吧,我若是知道,定會告訴你。”
“師父,若是一個大理人身上有熊的紋身,就說明他是李氏世族的人麼?”蕭玉朵打算先從小圖開始。
鶴老點點頭,目光看着棋面上,緩緩道:“是,大理有五大世族,他們分別以紋身來顯示自己與別人的不同。李氏世族信奉的是黑熊--小圖是這樣的紋身?”
蕭玉朵點點頭:“鄭雲清告訴我儘量不要讓小圖去南邊,尤其是大理,不然有性命之憂,不知何故?”
鶴老神色內斂,想了想,道:“好像在七年前,大理的李氏家族發生了一次內亂,具體是怎麼樣的,不清楚,若小圖確定是李氏,很可能與這樣有關--鄭雲清看樣子知道一些。”
很可能是家中發生了變故,所以小圖纔會流落到大梁來,不過他的記憶又是怎麼喪失的,有待考證。
“若是有人是白狼紋身,又是何意?”蕭玉朵第二個關心的就是鄭雲清的來路,從他給自己看紋身,似乎並不打算隱藏自己的身份,偏偏自己不瞭解。
鶴老一愣,眸光有幾分深沉,頓了頓,問道:“是鄭雲清?”
蕭玉朵點點頭。
“大理貴族鄭氏一族信奉的便是狼,也是五大世族之一……”鶴老說到這裡欲言又止,不過最終沒有說出來。
蕭玉朵停住手裡的動作,看着鶴老道:“他說來大梁尋找他非常重要的人,還是一個女的。師父是如何與他親近的?”
鶴老微頓,隨即道:“他醫術很有兩下子,一個偶然的機會被我看到了,就開始走的近了一些--就像你說的,他對我們沒有惡意,不僅如此,有些時候他還在幫助我們,比如李太師的事情上。”
對鶴老的看法,蕭玉朵表示贊同,鄭雲清自從出現,並沒有什麼對自己或身邊人有不利的時候,相反還幫助過自己好幾次。
不過,蕭玉朵還有疑問,鄭雲清要找很重要的人,怎麼不去找,反而接受自己的安排去做了夥計,甚至現在還一起來南方救災?這個問題也不好直接去問他本人,不然有趕人的嫌疑,可是自己有很疑惑。怎麼辦?
“師父可知道大理十幾年前有一件大事發生?--大祭司被人殘忍殺死,妻離子散?”
蕭玉朵將棋子放在棋盤上,擡眸看向鶴老。
鶴老神色似乎沒怎麼變,只露出一抹意外,迎着蕭玉朵的視線,低聲道:“確有其事,不過很多人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知道大祭司死了,然後冼氏接管了大理,直到現在……”
“是他們殺了大祭司?”蕭玉朵手心暗暗攥緊,表面卻不動聲色。
鶴老搖搖頭:“不清楚,一個簡單的奪權,或者什麼,我們不清楚--丫頭,弱項弄清楚,只怕需要親自去查訪纔可以,畢竟事情過了很多年。”
蕭玉朵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忙擺擺手,道:“我只是聽鄭雲清說大祭司死的很慘,心裡有些同情--如今我的事情還處理不完,哪有時間去幫助別人?對了,師父,這裡的事情基本安定,我就打算繼續往南走,去岷州看看,那裡洪澇似乎還沒有止住。”
“江南王來信說接任的知府明日就到位,若是他到了位,我們後天就出發。李太師他們在這裡已經成不了什麼氣候,再蠱惑人心,人們也不見得信他。井今日有一眼已經出水了,他們說甘冽可口。你們的宣傳到位,人們應該會很快習慣喝井水了。這樣,瘴病能從根本上解決了。”
鶴老含着笑跟蕭玉朵唸叨着目前的情況,眼底滿是成竹在胸。
蕭玉朵心情也跟着好起來,順便打了一個響指,很有成就感地笑道:“這樣,我們走的時候也放心了。”
說完,打住話題,開始專心下起棋來。
鶴老看蕭玉朵不再發問,也不多說話,低頭安心與蕭玉朵對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