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回身看了他一眼,緩緩道:“放兒,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如果你真的捨不得蕭玉朵,大可以用另外的方式留着她,而不是這樣明着與皇家做對!”
說完,周氏再沒有回頭,徑直由雲嬤嬤扶着走了出去。
沐雲放沒有說一句話,只看着周氏消失在院落一角,神色複雜而又落寞。
他沒有注意到,書房後面的抱廈內,蕭玉朵也剛剛離開。
她神思有些恍惚地在小徑上走着,最後索性坐在了一大叢桔花旁邊。原本她睡醒想過來陪沐雲放坐一會兒,卻碰巧聽到了周氏與沐雲放的對話。
說實話,周氏不喜歡她,她也看不慣周氏,可是剛纔周氏這番話,蕭玉朵卻不能不說有幾分道理,尤其是站在沐家的立場上。
自古以來,誰不喜歡攀龍附鳳?能尚公主,則是衡量一個家族高貴的標準之一,更是體現男子魅力與優秀程度的最有說服力的招牌。
如今是太子的天下,所以周氏想要抓住這個機會,讓沐家攀上這門絕佳的親事是無可厚非的。
從這一點上說,自己真的拖了沐雲放的後腿,自己既沒有什麼有勢力的爹來依靠--當然,很久之前有的,但是掛了,他的仇還等着自己去報呢--也沒有什麼高貴的身份來配出身百年世家的沐雲放。
自己所能給他的,只有自己這個人,還有自己全部的真情。只是這些在如今,都抵不上嬌蘭的老爹--未來的皇上。
一場必敗的較量,自己還在等什麼呢?自己煎熬,也讓沐雲放爲難。自己討厭周氏,但也不希望沐雲放與周氏因爲自己而心生嫌隙。
自己就是一個鳩佔鵲巢的人,此時不過是將這個位子讓出來而已--周氏說的沒錯。
只是--自己不甘心,好不甘心!自己愛沐雲放,也愛果兒,就要這樣離散了麼?!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蕭玉朵幾乎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就那麼孤獨又落寞地徘徊在花園的小路上。
直到沐雲放過來尋她,她才淡淡笑笑,拉起沐雲放的手,道:“爺,忙完了?”
“幹嘛一個人在這裡?”沐雲放看她衣衫單薄,披風也不是很厚,忙脫下自己的外罩,披到蕭玉朵,順勢將她摟進自己懷裡,輕聲嗔怪道,“你這幾日都將丫鬟一趙嬤嬤嚇壞了,半點都不敢忤逆你……那件事就掀過去了,好不好?……”
崔凝煙攬住沐雲放清健的腰身,將頭埋進他的心口,低低道:“爺,讓我帶果兒離開吧……”
沐雲放身形不由頓了頓,雙手扣住她的肩,緩緩道:“看着我,朵兒--你就在王府,哪裡也不要去,他若是逼的我緊了,我就去見皇上,他一定還記得我與你……”
蕭玉朵心裡暗暗苦笑,她知道沐雲放是在給自己吃定心丸,皇上現在基本都不管用了,怎麼可能指望? 她不再說話了,她知道沐雲放是真的不捨自己與果兒,自己何嘗不是同樣的心?只是如今自己若是不主動離開,他只會越來越難。
“朵兒,不要離開我……”沐雲放不住的說着這句話,緊緊抱着她,捨不得鬆開。
萬不得已,蕭玉朵再次心軟,不忍再說那些往彼此心上捅刀子的話,只柔柔道:“沒事,我就是說說,僅此而已。走吧,我餓了。”
與沐雲放過了兩年多,偶爾他也慷慨激昂,更多的時候他沉默寡言,卻很少見他失去沉穩,如現在這般有些無措,神色裡帶着難言的哀傷。
看她不再糾結這件事,沐雲放心裡微微鬆了鬆,一手攬着蕭玉朵的腰,低聲道:“爺剛纔告訴廚房,特意做了你喜歡的紅薯糕,記得一會兒多吃幾塊……”
“那是,我可是一塊都不會少吃的……”蕭玉朵靠在沐雲放的肩頭,慢慢往迎春院而去,一路與沐雲放低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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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十餘天,蕭玉朵很聽沐雲放的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在迎春院帶果兒,馬上時間就要進十一月。
這日,嬌蘭郡主劉欣蘭趁着沐雲放去講課,前來沐府找周氏。
她來的目的周氏自然也清楚,所以看見劉欣蘭,周氏立刻迎了出來,將對方迎進了堂屋說話。
“沐夫人,我今日前來您也應該知道所爲何事,不知您這方面進行的如何了?”劉欣蘭知道大家心知肚明,所以也用不着開場白,因爲自己急於知道事情的結果。
周氏客氣的笑了笑,坐下,緩緩道:“是這樣,我已經與簫氏說了。可能是在這裡生活的時間久了,她有些不捨。不過,我還會和她說的,曉以利害,她應該會離開的……”
“這麼說,她還沒有說何時離開?”劉欣蘭從周氏的話裡,直接得到了答案,柳眉不由就蹙了起來,繼而又笑了笑,“她那麼聰明,還要與我爭麼?……”
“我想她是不會的,只是想着自己的去處,所以有些遲疑吧?那日我也說的很清楚了,她不會死賴着不走的……”周氏看劉欣蘭有些不高興了,忙替蕭玉朵找理由,同時心裡下決心,一會兒立刻再去找蕭玉朵,再細曉以利害,自己的兒子是塊木頭,不能指望,只有讓蕭玉朵離開纔好。
劉欣蘭不高興,所以一直也沒有多少笑容,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臨走暗示周氏加大力度。
周氏自然趕快答應,所以等送走劉欣蘭,她思忖了片刻,便立刻帶着丫鬟嬤嬤來到迎春院。
此時蕭玉朵正與趙嬤嬤一起給果兒做冬衣,看周氏一臉不善的進來,繃着臉不說話,便對趙嬤嬤以及其他幾個丫鬟道:“你們先出去吧,春燕,給夫人上茶。”
“不用了,蕭玉朵,我今日來就是想要問問你何時離開?你現在已經成了放兒與郡主之間的絆腳石了,你知不知道?!你是想要害我們沐家麼?當初你鳩佔鵲巢也就罷了,反正放兒也不反感你,你也做的不錯。可如今不一樣了,郡主看上了放兒,要他做駙馬。蕭玉朵,你是個聰明的女人,這件事不是放兒或者是我能做主的,他不想做負心的人,我也不想叫別人說我爲了高攀皇家趕你走,但現在你不能不走,你知道麼?!”
周氏幾乎是聲嘶力竭,給蕭玉朵擺事實講道理,看蕭玉朵臉上的表情沒有怎麼變化,她一撩衣襬,衝着蕭玉朵就跪了下來!
蕭玉朵眼疾手快,立刻撲上前將對方攙扶起來。
“算我求你了,離開放兒吧,我替沐家給你下跪了!”周氏說着話,熱淚直流。
蕭玉朵的心幾乎被打碎了,她忍不住留下了淚,對周氏吼道:“您也不要跪了,我離開,我帶着果兒永遠離開,這樣可以了麼?!”
說完,她鬆開了周氏,轉身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她的聲音驚動了果兒,在裡間也跟着哭了起來。
銀杏眼角通紅抱着果兒出來。
蕭玉朵哭着抱過果兒,嗚咽着說道:“果兒,我的孩兒……”
果兒看見蕭玉朵哭得傷心,嚇得緊緊抱住她的脖子哇哇大哭,聲音悲傷惶恐,眼淚成串流淌。
看果兒淚流滿面,想想自己與果兒就這樣被趕出沐家,成了無可依靠的浮萍,蕭玉朵簡直痛徹心扉,更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情緒極度激動之下,她身子一軟,失去了知覺!
春燕等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來有的抱住孩子,有的抱住蕭玉朵往內室背去。
趙嬤嬤眼角通紅,對冬兒道:“快去請府醫!”
屋裡頓時亂成一團。
周氏看蕭玉朵昏過去了,再看看果兒哭得小臉花了,心裡到底也有些不忍,伸手去想要抱果兒,道:“果兒,乖孫女,不是祖母不要你,是你跟着孃親才最好啊……”
果兒看見她要過來,哭得更兇了,轉頭過去不看她,目光只追逐內室剛纔蕭玉朵消失的方向。
夏槐也顧不得什麼,抱着馨兒轉身進了裡間,耐心哄去了。
雲嬤嬤悄悄拉了拉周氏,示意她離開。
周氏低聲道:“看府醫來如何說,將情況告知與我。”
交代完,她嘆口氣,跨步出去,離開了迎春院。
府醫來了之後,立刻施針救治。
好一會兒,蕭玉朵才慢慢醒轉過來,她第一句話就問:“果兒呢,還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