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朵幾乎要抓狂了,最後豁出去一般,將布巾展開努力遮住沐雲放的視線,然後慢慢起身,最後快速地裹在自己胸前,然後邁出浴桶,之後才理直氣壯地和沐雲放對視。
沐雲放這才放開她的長髮,上下打量了幾眼,然後一面往出走,一面道:“身材不錯……”
“你……”蕭玉朵氣得直跺腳,卻不能奈何對方。最後只得忍了肚疼,喊了春燕和夏槐進來服侍。
沐雲放出來進了西間,取出古琴隨意彈了幾曲,等蕭玉朵徹底收拾好了,才起身叫她去用膳。
蕭玉朵吃了虧,卻也沒有辦法在春燕和夏槐面前表現出來,就像沐雲放說的,自己之前將他看光了,這回他又將自己看光了,也算扯平。這樣想着,她的心跳也就慢慢恢復了正常。
所以看沐雲放沒事人一般,她也努力表現的雲淡風輕,和他一起去用了晚膳,然後又隨他回了主院。
本來,她打算自己和春燕等說話,卻被沐雲放一把拉過西間去陪他下棋。
看天色還早,蕭玉朵也沒有拒絕,反正也無事可幹,不如和他較量一番。
沐雲放知道蕭玉朵棋藝不俗,所以也不故意讓,所以棋面上戰火接連不斷。
“蕭玉朵,你的棋風可不像你的爲人,”沐雲放對弈一陣子,放下一子,眸光瞥向一臉認真盤算的蕭玉朵,“如此周密,幾乎密不透風。”
蕭玉朵不以爲意勾勾嘴角,也不去看沐雲放的表情,隨意道:“那是,爺沒有聽過大智若愚,大巧若拙麼?很不巧,我就是這樣的人呢……呵呵……”
沐雲放一臉黑線,看着蕭玉朵毫不客氣,有些哭笑不得,他的目光從蕭玉朵烏黑披散的長髮往下看,對方白嫩的臉頰,還有身着家常衣衫,那份嫺靜與平時熱辣截然不同,加上此時那副大言不慚的樣子,越發可愛地讓人想要親近她。
發覺自己有些走神,沐雲放忙迴轉過來,一邊落子,一邊有意無意問道:“那在你眼裡,爺是怎樣的人?”
蕭玉朵似乎思考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動作,擡眸審視着沐雲放,雙眸一彎,回答:“在我看來,爺胸有大志、心思縝密卻又不動聲色,很有才華卻不顯山露水,性子隱忍不張揚--我覺得這一點作爲一個優秀的將領很重要……”
“缺點呢?直接說,不要客氣。”沐雲放對蕭玉朵的捧自己的話雖然在意,但他似乎更在意剛纔問的內容。
“缺點嘛,--如果硬要我說的話,就是太優秀……”蕭玉朵看沐雲放的飛揚的煙月眉蹙了起來,忙繼續解釋道,“當然,這是我個人觀點,僅供參考,不作數……”
“你是傻子麼,蕭玉朵,哪個女人不喜歡優秀出色的男人,偏你這樣奇怪?”
“對,這就是我認識缺點的原因,爺剛纔說了,哪個女人都喜歡優秀出色的男人……”蕭玉朵直接用對方的話來反駁對方。
沐雲放一時無語以對,沉默的下棋,直到好一陣子,才幽幽道:“這個缺點,只怕爺改不了……”
“不用改,千萬不要改,爺繼續發揚就好。”蕭玉朵很狗腿的笑笑,頓了頓,又道,“雖然作爲夫婿你不合格,但我相信你做朋友一定很合格的,以後我在平陽還要仰仗爺罩着呢……”
最後幾句話帶着明顯的鼓勵色彩。
沐雲放沒有擡頭,淡淡道:“你不是已經看好蘇天寒了麼?還需要爺罩麼……”
“我這不還沒有和他捅破這層窗戶紙麼?……”蕭玉朵一面尋找落子的地方,一面很誠實地道,“雖然女追男這層紙,這我如今身份尷尬,所以回去……”
“蕭玉朵,你還真打算離開沐府?”沐雲放擡眸,一張俊臉有些泛白,手心緊緊攥着一枚棋子,暗暗捏成了齏粉。
“爺說不會強人所難……”蕭玉朵發覺沐雲放又火了,有些心虛地慢慢提醒對方,今日剛說了不勉強自己的話。
沐雲放將那齏粉悄悄撒到地上,重新低頭看向棋盤,深深呼吸了幾口,重新讓自己平靜下來,問道:“我們的契約還有幾個月?”
“還有三個月……”
“這三個月裡不要再說離開的話,我不強人所難,所以就安契約來吧,你老老實實給我履行契約,如何?”沐雲放說到這裡,又擡眸,看着蕭玉朵,緩緩道,“這段時間,你給我好好做世子妃。”
蕭玉朵看出沐雲放不是開玩笑,忙點頭:“好。”
沐雲放又低頭開始落子。
蕭玉朵也立刻安心下來對付沐雲放。
自從說完話,沐雲放放棋風大改,由之前的步步爲營,變爲大刀闊斧,殺伐決斷,甚是凌厲。
蕭玉朵常常四四兩撥千斤,不過應付的很吃力,最後以兩子落敗。
“再來。”沐雲放面無表情命令道。
蕭玉朵一面察言觀色整理着棋子,一面低聲道:“爺,我們能不能不要帶着情緒對弈啊?我有壓力……”
對方黑着臉,就因爲自己想要擺脫這個世子妃的位子,可能觸及了他的自尊--估計在他的意識裡,能做他的世子妃是一個非常榮耀的事,很多女人都夢寐以求,如今自己竟然主動不要,他有些接受不了吧?
“爺沒有帶情緒,你難道不知道麼?爺一向就是這樣。”沐雲放不打算改變一點點。
蕭玉朵沒辦法,人家的地盤,你還不允許人家隨意?
“對了,爺,今日我可能惹惱了七公主,不知道有沒有不良後果?”蕭玉朵忽然想起自己今日可能又捅了簍子,便趁機告訴對方,反正對方已經黑臉了,即使再不高興,也不能黑到哪裡去了。
“不用理會她,記住,以後離她遠一點。這個女人有武功,也在軍營歷練過,不是你可以抵抗的。”沐雲放雖然不高興,但面對蕭玉朵的事情還是很認真的囑咐她。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總有一種颯爽的感覺,原來在軍營呆過。
安靜的屋裡,時不時的落子聲響着,兩人之間的話斷斷續續,全副精神都用在了棋盤的廝殺上。
最後,沐雲放以五局四勝遙遙領先。
蕭玉朵舉手投降後,兩人開始準備休息。
蕭玉朵以爲沐雲放會去廂房,誰知沐雲放叫雨珍和雨雙擡進一張羅漢牀放在牀邊,中間只隔了一個幾。
“爺,您真的不用陪我,我……”
“誰要陪你?我要睡牀,這個羅漢牀給你的--這三個月我們是夫妻,所以我尊重你分牀不分房,明白麼?”沐雲放涼涼說完,毫不猶豫地躺到牀上。
蕭玉朵一聽,非常吃驚,忙道:“爺之前不是要我睡牀麼?您如今這樣可不厚道。”
“爺哪裡不厚道了?是你不和爺睡的,不是爺不要你。”沐雲放將蕭玉朵的被子扔到羅漢牀上,“我們分開睡了。”
蕭玉朵無言以對,這個混蛋竟然一點都不紳士,暴君,不懂得憐香惜玉!
她一面忿忿想着,一面不甘心地躺到羅漢牀上,蓋上了被子。
羅漢牀不是很大,所以蕭玉朵根本不能舒展身子,就像貓一般蜷縮着,委委屈屈數了一會兒羊,睡了過去。
沐雲放並沒有放下牀幔,所以對於蕭玉朵的情況一清二楚。
這一夜,他輾轉反側,直到後半夜才昏昏沉沉睡了一會兒,可很快,迷迷糊糊中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
他爬起來一看,原來蕭玉朵掉到了地上,可是對方依然呼呼睡着,絲毫不知情。
“沒心沒肺……”沐雲放恨鐵不成鋼,忙起身將她抱起來放在了牀上,和自己睡在了一牀被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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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好睡,蕭玉朵迷迷糊糊醒來時,發現自己竟然在牀上,而沐雲放已經不知去向。
她懶懶伸了個腰,才起身下牀,開始梳洗。
一切收拾妥當後,一出門就發現雨珍又在。
“世子爺等世子妃用膳……”
蕭玉朵一頓,好麼,自己怎麼忘了這個茬?!
她急忙帶着春燕和夏槐前往用膳的小廳。
結果,沐雲放真的坐在那裡在等着她。
“爺,不是說好不用等我麼?”蕭玉朵不知道沐雲放哪根筋繃住了,每日非要等自己用膳,自己的作息時間和他不一樣好不好?不用這樣折磨人吧?
沐雲放一臉平靜,示意雨珍上飯菜,同時淡淡道:“說了每日要陪你用膳,爺說到做到--坐吧,昨夜辛苦了。”
可是,我做不到啊,我想要睡到自然醒!
“不辛苦,我是覺得爺天天等我,實在是浪費時間,不如我們還像之前分開用膳比較好……”蕭玉朵坐下,給對方提着建議,諫官已經提過了,但對方很顯然沒有聽取。
沐雲放白了她一眼,道:“爺決定了,你有意見就給我放在肚子裡。”
蕭玉朵只好閉了嘴--沒辦法,這裡是沐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早膳過後,沐雲放叫蕭玉朵準備一下,今日要去拜訪老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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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朵簡單的準備後,和沐雲放坐上馬車前往老鶴住處。
時間已是二月末,所以天色也變得清潤起來,微微的東風徐徐吹來,沁人心脾。
蕭玉朵將車窗打開,欣喜地望着外面,嘴裡還哼着沐雲放聽不懂的小曲。
沐雲放雖聽不太懂這個小女人哼什麼,但從那表情還是能看出她心情不錯--自然,沒心沒肺的人就是好,吃飽睡倒,什麼憂愁也沒有。
“唱什麼呢,給爺唱一曲,唱好了有賞。”沐雲放不想在一邊觀看,便和蕭玉朵搭話。
蕭玉朵斜着水眸瞥了那廝一眼--當自己是什麼,歌女?你大爺的!
“好啊,爺,你說的,我唱的好,你就給我買幾匹川錦、雲錦,還有蠶絲做線的古琴,我看着蠻好的,”蕭玉朵說完,清了清嗓子,開始唱起來,“春風她吻上我的臉,告訴我現在是春天,雖說是春眠不覺曉,只有那偷懶人兒高眠,春風她吻上我的臉,告訴我現在是春天,雖然是惷光無限好,只怕那惷光老去在眼前,趁着那春色在人間,起一個清早跟春相見……”
蕭玉朵的音色清澈甜美,配合着比較到位的神色與動作,竟然讓沐雲放一時間看直了。
一直到她唱完最後一句話,朝沐雲放故意狗腿地拋媚眼,含笑問道:“爺,這個小曲兒如何?可以得多少賞?”
沐雲放感覺自己有些失態,忙面無表情地轉了視線,隨即又轉過來,盯着蕭玉朵,淡淡問道:“從哪兒學的,這個音調怎麼爺從來沒有聽過?”
“先說說好聽不好聽吧?……”蕭玉朵急於想知道自己這隻現代曲子在這個古代男人眼裡是什麼樣子。
沐雲放嚥了一下,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還行……”
什麼叫還行?蕭玉朵突發奇想,忽然道:“爺,你說我我若是去那些歌姬表演的場所場這樣的曲子……”
“你敢去,試試看。”沐雲放直接警告對方,薄脣輕抿,神色一副霸道模樣。
蕭玉朵看對方一副霸道總裁的模樣,很大爺地坐直,目光如炬看過來,不由撇了撇嘴,哼了一聲,將目光又看向窗外,喃喃道,“真是,連個玩笑也聽不懂,不在一個頻道……”
沐雲放對於“頻道”這個詞,再次仔細思考了一番,轉而眼底滿是嘲諷道:“你總說和爺不在一個頻道,豈不知你自己的身體和心也不在一個頻道--剛纔你唱什麼來着?‘雖說是春眠不覺曉,只有那偷懶人兒高眠,春風她吻上我的臉,告訴我現在是春天,雖然是惷光無限好,只怕那惷光老去在眼前,趁着那春色在人間,起一個清早跟春相見’,你不也知道早起的好處麼?怎麼每日都要起那麼晚呢?……”
蕭玉朵滿臉黑線,這廝,竟然將自己唱的現代歌曲背了下來。她看着滿是現代感覺的詞從一個身着絳紅色織錦緞圓領直身長袍的古代男人薄脣吐出來,怎麼也感覺很奇怪。
“爺的記性真好……”蕭玉朵訕訕而笑。
沐雲放依然挺直脊背,雙手放在膝蓋,居高臨下望着蕭玉朵,一副“你言行不一”的質問模樣。
“爺,我錯了,以後我言行一致,日日早起,這總行了吧?”蕭玉朵舉手投降,不和對方對抗下去了,某個時候,這個傢伙真是固執到讓自己沒轍。
“你說的,每日爺叫你起牀,然後我習武,你也要加強身體鍛鍊,不然軟的跟麪條一樣……”
“女人麼,自然要軟一些纔好,你沒有聽過軟玉麼?……”蕭玉朵說到這裡呵呵笑了起來,自己說這些似乎有調戲對方的嫌疑,不過,沒準兒他聽不懂呢,畢竟他目前不是還和女人停留在“談人生”的階段麼?
沐雲放一頓,沒好氣地磨牙:“蕭玉朵,你……”
“我什麼也沒有說……”蕭玉朵靠在車壁上,一副幸災樂禍的調皮模樣。
沐雲放手心握了握,薄脣抿了抿,一把將蕭玉朵提了過來,一手攬住她的背,一手提住她的衣襟往下壓,同時低首看進她眼裡,一字一句低聲問道:“當爺是傻子,聽不懂你的話麼? 爺倒想看看你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玩笑啦,不然我們乾坐着也沒意思,我不也想着巴結爺,讓爺高興麼?不然小的再給爺獻一曲?……”蕭玉朵雙手輕握對方壓在自己衣襟上的手,微微用了用力。
沐雲放不動聲色,只看着她問道:“你有沒有給別人唱過?”
蕭玉朵馬上搖頭,在現代的時候就不算了,在古代這是自己第一次,也算是首秀,獻給了沐雲放。
“記住,只能給爺唱,不準給別人唱,這是底線。”沐雲放警告完畢,拉她起來坐在自己身邊,一隻手攔住她的腰,同時身子往後靠了靠,視線看向外面,“在給爺唱唱剛纔那支軟綿綿的曲子。”
蕭玉朵目光也轉向了外面,再次將《春風吻上我的臉》清唱了一遍,那甜美的音色甚至超過了這首歌的原唱。
唱完之後,她看沐雲放依然目光保持不動,也安靜地看着外面漸漸熱鬧的街道。
“你可知道,爺之前從來不聽此類綿軟的琴聲與曲調,不過你唱的--真的很好聽……”
“我知道,爺喜歡激越高昂,或者冷傲高潔之類的曲子,不過偶然聽聽這樣放鬆的曲子,也不會消磨了爺的鬥志。”蕭玉朵明白對方要說什麼,可能在對方看來,這類歌曲屬於靡靡之音,會消磨鬥志,其實自己倒覺得偶爾爲之,沒什麼大不了的。
沐雲放收回視線,目光閃動着溫和,輕聲道:“爺要你以後偶爾給爺唱唱這樣的曲子,你可願意?”
蕭玉朵立刻點頭答應,這多大點事兒。
兩人一路說着話,不多時就到了老鶴的住所。
沐雲放下了馬車,將蕭玉朵攙扶下來,將帖子遞進去。
很快,老鶴院門完全打開,老鶴一臉笑容,慢慢悠悠迎出來,對沐雲放拱手道:“是世子爺來了,久聞大名……”
“不敢,晚輩前來打擾,甚是冒昧,希望鶴老莫怪。”
蕭玉朵也含笑給老鶴福身行禮。
誰知,一進門,老鶴就對蕭玉朵道:“徒兒,你去書房看一下,爲師給你找了一些書籍,帶回去好好看。另外,今日的午膳你看着辦……”
蕭玉朵一聽,暗暗腹誹,這不是變相支開自己的意思麼?他要和沐雲放談什麼秘密事?
心裡這樣想着,蕭玉朵俏臉卻是笑靨如花,忙答應道:“謹遵師命,那徒兒就自作主張張羅午膳了。”
老鶴點頭,然後帶着沐雲放進了他的書房。
沐雲放回身看了看蕭玉朵,淡淡一笑:“辛苦了,世子妃,今日回去爲夫有賞……”
他的笑容雖然是蜻蜓點水,卻如三月惷光,明豔,和煦,比他平時冷豔清雅的模樣更能撩撥人心。
蕭玉朵的心忍不住就是一動--這廝,天生就是來禍害婦女的傢伙!幸虧性子冷,不然的話後院真的會人滿爲患。
“是,妾身可記着呢,今日爺要賞兩次……”蕭玉朵暗中朝沐雲放做了個鬼臉,和春燕隨着一個老管家去了書房。
果然,蕭玉朵一進書房,就看見書桌上,地上大大小小擺放着十幾摞書卷,有的甚至還有竹簡。
要不要這麼誇張?自己也沒有立志做學者,要這麼多書,牛年馬月才能看完啊,自己只想做米蟲,沒想做書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