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一把火
那漢子臉色大變,大叫一聲,往後就跑。
錚——
弓弦一鬆,利箭離弦。
嗖地一聲,那箭支擦過那漢子,射中了車裡的藥材。
孟帥略微習過騎射,也會設連珠箭,但畢竟重心不在這裡,也有些日子不練了,哪能與剛纔那紅衣人相比?這一箭堪堪擦過那漢子,已經不錯了。在他想來,這一箭不過是牽制,郭寶茶在下面尋機動手更容易些。
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孟帥只覺得手上一熱,那弓身上出現了傷痕,緊接着竟嘩啦啦碎成一地。
只聽砰地一聲,那漢子身子一顫,陡然從內到外冒出一團火焰,緊接着,整個人化爲大火,火焰中,就聽他大聲慘叫,一聲慘叫未畢,已經成爲一堆焦炭。
而與此同時,插在藥材上的利箭也是如此,整個藥材從裡到外,呼呼焚燒,連着一輛大車帶着拉車的馬,統統燃燒起來。那幾輛大車爲了防備敵人靠的很近,一輛燒着了,全部燒着,連着所有的車輛盡入火海。
數車藥材,付之一炬!
別說郭寶茶在旁邊看着面色大變,連忙退開,就是放箭的孟帥,也看的面如土色。
這回的損失,真比劫匪劫一遍損失還大!
雖然孟帥出手救人,也着實有功,但這等將對方的車隊毀於一旦,還不知要怎麼收場。
不過一刻鐘功夫,那帶領藥材的馬隊,已經化爲灰燼。
郭寶茶一直在旁邊看着,先是震驚,然後神情變幻不定,突然放聲大笑。
孟帥只道她怒極而笑,但聽笑意中暢快非常,似乎也不見得含着多少怒意,不由得猶疑不解,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郭寶茶笑過之後,幾步趕了過來,道:“你小子在這裡。”她本來和孟帥不過幾面之交,但現在經過一次歷險,倒也熟稔了不少。
孟帥摸摸鼻子,尷尬道:“這個……嗯,碰巧路過。”他一攤手,看了看地下的碎弓,道:“這件事好奇怪。”
郭寶茶也道:“今天這件事好古怪。小子,你是不是學了什麼法術,弄出這樣大的聲勢來?”
孟帥舉手道:“我倒是想,可惜並沒有學過這樣的神通,也可能是某位大能在這一刻靈魂附體。”
這時,榮令其正好從孔洞中出來,聽到這話,道:“這有什麼奇怪?子不語怪力亂神,不要胡言亂語。”
孟帥也不生氣,道:“那你說是怎麼回事?”
榮令其指了指腳下弓,道:“這是封印兵器。”
孟帥道:“咦,這弓竟然是附魔……額,封印過的?”
郭寶茶更是驚異,蹲下身來一塊塊撿起殘片,道:“竟然是封印兵器?我竟也有幸看見封印的兵器。剛剛那最後一下,就是封印的效果麼?”
榮令其道:“這封印一直在發揮用處。你看那人射箭奇準奇快,固然是他弓箭術高明,其實也有封印的功勞。那長弓封印至少有兩道,一道應當是增加力道的,另一道就是最後着火的。想必是這道封印十分霸道,一箭射出,不但挨着就焚燒,這長弓也會自毀,是最後保命的手段。那人平時開弓,氣力要控制,不送到最後的封印處,你不知就裡,全力開弓,因此陰差陽錯,點燃了最後一道封印。”
郭寶茶和孟帥同時道:“原來如此。”
郭寶茶又道:“這位公子好厲害,竟然推測的如此清楚。”
榮令其道:“封印兵器說穿了也就是那些手段,見得多了,自然認得。”
郭寶茶心中更是驚奇,她是郭家女兒,從小錦衣玉食,更見過許多常人見不到的資源,但即使是她,也沒親眼見過封印的兵器。據說郭家有一把,那是她父親最寶貴的珍藏,向來秘不示人,她也無緣得見。這人竟然說自己見慣了封印的兵器,那是多大的口氣?倘若是真的,他又有多大的背景?
因爲被鎮住了,她反而不敢隨意套問,只道:“今天是上天眷顧。我們郭家這幾個月藥材的準備很是不順利,被雌雄雙煞劫下好幾次,這一次雖然一樣的沒保住藥材,但能殺了雌雄雙煞,也算是一場幸事。”
孟帥奇道:“雌雄雙煞?”
郭寶茶道:“正是雌雄雙煞。他們夫妻兩個,是涼州四大賊人之一,雖然只有兩個人,但來去如風,比千軍萬馬還厲害。我們郭家家大業大,卻也奈何不得他們。”
孟帥道:“雌雄雙煞?是不是一男一女?”
郭寶茶道:“是啊,是一對夫妻,男的用刀,女的用弓箭,一遠一近,相得益彰。”
孟帥沉吟了一下,道:“你過來看。”
當下,孟帥將郭寶茶帶到那紅衣人伏屍的地方,板過那人身子,道:“這是女的?”
但見那紅衣人眉毛粗黑,骨骼粗大,更有喉結,分明是個男人,哪是什麼女子?
郭寶茶一見之下,瞪大了眼睛,良久無聲。
孟帥在旁邊道:“難道他們叫雌雄雙煞只是僞裝?其實都是男人?兩個男的結婚,在我們那也是有的,不想你們這裡也有這樣的風俗……”話沒說完,就被人一按,轉頭看時,卻是榮令其瞪着他,喝道:“不許胡扯。”
正在這時,就聽有人叫道:“三小姐,三小姐!”
原來那批四散潰逃的散兵遊勇又轉了回來,見到郭寶茶無恙,一時心頭大喜,連馬隊憑空消失了也沒想到。
郭寶茶見了他們,“嗯”了一聲,道:“你們來啦?過來,我有事找你們。”說着慢慢走過去。
孟帥下意識的往前走,身子一動,扣在肩頭的手又是一緊,就聽榮令其道:“在這別動。”口氣極是嚴厲。
孟帥不解其意,心道我本來也沒想過去,你着什麼急?
郭寶茶恢復了懶洋洋的神色,將幾個人召集過來,道:“你們這一趟出來,雖然遇到了些波折,倒也平平安安到了這裡。”
幾人面有尷尬之色,道:“全仗着三小姐。”
郭寶茶道:“你們也有功勞麼,不愧是三哥調教出來的人,這一次也算有功勞,本姑娘論功行賞,這是些金子……”說着從腰囊之中摸出幾片金葉子。
幾人臨陣脫逃,本以爲必有重罰,但沒想到三小姐竟然還肯頒賞金子,不由得又驚又喜,紛紛躬身致謝。
郭寶茶一手拿着金葉子,突然另一隻手抽出刀來,刷刷刷幾刀,將迎面幾人劈倒。
還有一人被迎面砍了一刀,竟還不死,抹頭就跑,郭寶茶手指一揚,嗤嗤幾聲,一蓬鋼針射出,那人慘叫倒地,眼見不活了。
這幾下兔起鶻落,利落無比,郭寶茶臉色不變,孟帥看得瞠目結舌,心中惡寒。過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早就知道了?”
這句話卻是問榮令其。
榮令其淡淡道:“那幾人臨陣背主,早就該死。況且那女人不是善茬。”
孟帥不語。他兩世爲人,也有些閱歷,前世也在社會上混過幾年,但他知道的那一套,都是和平年代人們的行事,對於這些武林人的心思手段,包括江湖上的現象,並不熟悉,這時見郭寶茶隨手殺人,心中又是反感又是忌憚。
郭寶茶隨手還刀入鞘,道:“兩位,多謝相助了。”
孟帥不免沒精打采,道:“罷了。也沒幫上什麼忙,我看還是添亂的居多。這一車藥材我賠給你。”心道趁着這個機會人貨兩訖,別跟這女人扯上關係。
郭寶茶笑盈盈道:“啊喲,我這條性命還不值幾車藥材?我性命都是你救的,還說這樣見外的話……”
說到這時,聽到背後微有異響,孟帥轉頭一看,見榮令其靠在坡上,滿頭是汗,臉色白的如同紙一般,眼見就要失去意識。
郭寶茶道:“看你這位同伴身子虛弱,這裡離着我的一處別院不遠,去我那裡休息吧。”
孟帥道:“怕是不方便吧?”
從本心來講,他是不願意和郭寶茶扯上關係,但榮令其的身體未必能支持,孟帥也不十分拒絕,沒把話說死。
郭寶茶笑眯眯道:“方便得很。說實話,你那位朋友現在到了沙陀口拋頭露面,那才真是不方便。”
孟帥心中一跳,故作輕鬆的笑道:“還行吧,他傷勢有些重,不過沙陀口城裡有名醫,也能救治回來。”
郭寶茶道:“那定要找個眼盲的大夫,那他就必定不會看過通緝令,也就不認識你這位朋友了。”
孟帥心知她必定將榮令其認了出來,哼道:“被大夫舉報和被你舉報有什麼分別?還不如我自己去舉報,賞金便宜別人不如便宜我。”
郭寶茶笑道:“你可真不識好人心,剛剛我爲了你的朋友,把我屬下都滅了口,你還不知道我站在哪一邊?”
孟帥鄙夷道:“這個人命別栽在我頭上。你剛剛在火海邊上大笑的時候,不就已經起了殺心了麼?那時候他可還沒出現呢。”
郭寶茶嘖嘖幾聲,道:“你這個機靈鬼。那又是另外一件事,回頭跟你說。”
孟帥怒道:“這些爛事你當我想知道?倒找錢我都不愛聽。”
話雖如此,孟帥到底帶着榮令其跟着郭寶茶去了她的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