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大門,孟帥就暗叫不好。
原來門對面也是甬道,光線昏暗,且曲折分支,哪裡看得見鴻鵠?
這可真是“鴻飛冥冥”,名副其實。
孟帥一面放出精神力去探查,一面沿着道路且前行。
他走着走着,越想越氣,氣得心裡堵得一團棉花一般,窩火之極。
哪裡跑出來的瘋子,不明不白的就給他挖了個大坑?還信誓旦旦,說謊都不眨眼。孟帥可以肯定,自己壓根不認識她。
當然,他也不是沒結交過來歷神秘的朋友,但絕不是這人的聲音。而且,他就算有女性朋友,也沒有任何過界的舉動。和鴻鵠在冰山前的擁抱已經是尺度最大的,什麼露水姻緣云云,純熟胡說八道。
然則,這個青鸞信口胡言,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孟帥邊跑邊想着,要從這紛亂不堪的線索中得到一個解釋。
首先,可以肯定是,這女人是純惡意的。
當時在大荒,就有兩個凰金宮的人企圖殺害自己,被雪女阻止,雪女後來告訴他,是青鸞屬下,可見她一向對自己有殺心。這份殺心現在也沒散,甚至到孟帥生死不知的時候,還要惡意造謠,可見惡毒到何等地步。
然而這殺心因何而起呢?素昧平生,她爲什麼要置自己於死地?
倘若青鸞是男人,那結論就簡單了,爲了鴻鵠,一點兒也不新奇,莫名其妙的吃乾醋,牽連無辜,那本是每天都在發生的狗血事。
但青鸞是女人……
孟帥覺得,身爲新世紀的人,不應該有性別偏見,感情從來不分男女。縱然青鸞是女人,照樣可以喜歡女人,而且可以把男人爲爭女人做出來的爛事毫無分別的做一遍,而且做得更刁毒,因爲有世俗的成見做障眼法。
當然,也不能百分百肯定,畢竟孟帥連面都沒見,不能斷定內中因由,或許還有別的原因。
另外……原因固然重要,但也不是最重要的,若是搞不明白,那也不必深究。這女人多次對自己出手,難道還想探究其因,化敵爲友麼?知道她對自己有惡意,見招拆招罷了。
那麼,先想到的是如何拆解眼前的這招呢?
孟帥一面思考,一面繼續向前,眼前出現了一條岔路。孟帥咬了咬牙,選擇了向上的那條路。顯然這條路是通往出口的,鴻鵠應該也是想出去看個清楚。
他接着想到了一個關鍵——青鸞說出自己和孟帥有舊情,是故意的麼?
這個故意,指的是她知道孟帥和鴻鵠在聽麼?
應該不是吧。
青鸞又不是神仙,怎能預料到他們從冰山裡鑽出來,來到地下室,又湊巧弄到了能聽到上面聲音的封印器?
按照一般想來,青鸞大概只是借別人的口散佈謠言而已。通過孟帥這邊的人散佈謠言,讓他們再把謠言帶回凰金宮,出口轉內銷,效果更好,讓人加倍相信。
他和鴻鵠聽到,這應該是個意外。
這是壞事,也是好事。
是壞事,是因爲當面聽來,對鴻鵠的刺激更大,她抽身離去,根本沒給孟帥解釋的機會,結果已經很糟糕了。如此爆炸的效果,恐怕青鸞都未必想得到。
但也有好處——
這種消息,乍一聽很衝擊,但因爲是無頭無尾的一面之詞,衝擊過後,很容易引起懷疑,甚至反過來全部推翻。而如果慢慢散佈謠言,文火慢烤,那就不同。會讓人先經歷不信,再到將信將疑,最後深信不疑的效果,近乎洗腦。那纔是難以反轉的。倘若青鸞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她恐怕更傾向於後一種。
不管鴻鵠會不會反應過來,孟帥反正是知道了。
孟帥知道了青鸞的惡意,而青鸞卻不知道孟帥知道。這種局面,反而是孟帥掌握了在暗處的優勢。雖然他已經輸了一招,但因爲這個優勢,他還有反陰回來的機會。
當然一切,還要等他見了青鸞再說。他有幾個反擊的計劃,都要看到真人才能決定。最重要的是,他要看到青鸞的修爲和實力,才能決定下一步的計劃。
簡單的說,是明着來還是暗着來。
是一拳打飛還是以力破巧。
如果青鸞的修爲不如他,甚至高出一點點就好了。那就可以直接用拳頭解決問題。讓那個女瘋子永遠閉嘴,她不就不能造謠,也不能傷害孟帥了?
不過這不大可能——凰金宮的五大首座,應該相當於雪山三冷級別。縱然凰金宮的首座們不是像三冷那樣全靠實力碾壓,但基本上的實力還是足夠鎮住檯面的。鴻鵠是其中最年輕的那個,青鸞不大可能比鴻鵠還年輕。而鴻鵠,面對面時,孟帥也不敢說自己有把握必勝。
好在他還有底牌,就算青鸞實力再強些,有八大山莊的莊主那種層次,孟帥不能正面戰勝,背後陰人總還是可以的。
若是青鸞有林嶺或者孟會凌的實力……
孟帥一想就頭疼。他本來以爲,自己遇上那種程度的對手,不是在一元萬法宗就是中州乾坤門,若是在這裡就遇到一個,那真是“驚喜”。
說到底,他還是實力不夠,在這個充斥武力的世界裡,實力不夠,感情也不能好好談。
正自胡思亂想,手中的連接板中,又傳出了聲音,“怎麼啦,小姑娘,你不信麼?”
就聽姚凌波道:“我覺得隊長不是那種人。”
孟帥嘆了口氣,有人質疑自然好,不過這種理由,太容易被壓服了。
果然,青鸞懶洋洋的道:“他是什麼人,你自然不知道。他穿着衣服是什麼人,你或許知道一些,他脫了衣服是什麼人,難道你也知道?還是你見過他脫衣服的樣子?”
姚凌波沉默下來,孟帥聽得火大,暗道:此人沒皮沒臉,對付的時候可得小心,畢竟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這時,只聽謝離緩緩道:“前輩,能給我們講講你和隊長的故事麼?我們都想聽。”
青鸞道:“什麼故事?”
謝離道:“當然是你們之前如何相遇,如何相處,如何分別的故事。既然你常常夢到隊長,牽腸掛肚,死了還爲他一哭,這些事情恐怕刻骨銘心吧?如今人已去,你獨自回憶,恐怕要痛斷愁腸,何不說出來,讓我們一起分擔你的憂傷呢?”
孟帥大喜,道:“還是謝離頂用,這一招問得好。”
果然這時候青鸞沉默了一下,姚凌波立刻跟上道:“說的是,我也很好奇,你們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有過情啊?總不能連這個都說不上來吧?”
就聽青鸞笑了起來,笑聲嬌媚入骨,若是平時聽到這麼媚的笑聲,孟帥也要心中盪漾,但這時卻覺得一陣惡寒。
青鸞道:“我和他當然是在大荒認得的。我當年下大荒的時候,就和他在一起,也算是青梅竹馬吧。真是往事依稀如雲煙啊。”
孟帥暗自惱道:對了,她可以把和鴻鵠的故事都按在自己頭上,別人也聽不出破綻。
謝離道:“是麼?我怎麼沒見過你啊?”
青鸞道:“什麼?你爲什麼要見過我?”
謝離道:“我也是和隊長在大荒認識的啊。我從小就和隊長認識,比鄰十多年,一起去大荒遊學,一起上界,他的事我知道十之八九,怎麼連你的面都沒見過?難道說你神隱了?”
一番話說得孟帥也是一愣,隨即明白:他也是在胡說。以胡說否定胡說,以詐對詐,正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謝離這一招也很漂亮。
果然,青鸞又是一陣嬌笑。人在緊張或者尷尬的時候,總是會以笑聲來掩飾。
孟帥忍不住遺憾,鴻鵠這時候走了,否則應該叫她來聽一聽,保管能聽出更多破綻。
青鸞道:“你是孟帥的發小?可笑,真是可笑。我怎麼沒聽過你?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沒有提起過你,可見你這個發小,在他心裡只是一般啊。”
謝離道:“我們是發小,又不是青梅竹馬,爲什麼要時時提起?我和他是朋友,不會出現在什麼資料裡,但沒人能否認。”
孟帥聽到這裡,知道謝離把資料都說出來,已經快攤牌了,不覺有些心急。他怕青鸞惱羞成怒要動手,不是他看不起自家的隊友,縱然青鸞水平再差,絕不會差過三傑,更別說謝離了。
若真是謝離因此受傷,也是被孟帥牽連,孟帥心中自然不安。
過了一會兒,青鸞的聲音懶懶的響起,道:“罷了,別爭執了。回頭見到孟帥,你們自己和他確認。你要真是他的發小,回頭仔細想想,是不是聽他提起過我。你要慢慢想,說不定便想起來了。”
她突然偃旗息鼓,大出人意料之外。謝離沒有再說話。孟帥的耳機中一下子沉默下來。
孟帥聽到突然安靜了,心中再次擔心起來。恐怕這平靜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過了一會兒,還是青鸞開口道:“好了。我們被困在這裡。還不知幾日能離開。糾結一個生死不知的人有什麼意思?不如聊聊開心的事,等着地獄之門的烈火熄滅,纔好返回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