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軍完全慌亂,匆忙間想也不想便讓人各率十萬大軍據守南北兩側,誘使司馬宏大軍從中央山地進兵,想要南北夾擊合圍蒼軍。
不想分兵剛完,阮軍就因爲雪地的關係,行動大爲遲緩,堪堪離營尚未展開上路,黑森森的鐵甲大軍已展開成巨大的扇形從遼闊的山塬逼了過來。
兩翼鐵騎包抄,中央步軍在漫天箭雨後強力衝殺。
如此不到兩個時辰,阮軍全線潰退,寧莫當場戰死。
趙軍潰敗之際,早有準備的劉丁山立即掩殺。
阮國最後一支精銳大軍,自此屍橫遍野徹底潰散。
早在司馬宏大軍逼近,兩方夾擊之際,阮國內就已經收到了消息,明白阮國大勢已去。
所以,在司馬宏剛一取得優勢的時候,很多世家大族就開始了謀劃,廣積糧草和金銀,以圖日後向蒼軍獻降的時候,能有一個好下場。
世家大族們相信,蒼國若是要吞併阮國這樣一個大國,絕不會在滅國之初,就弄得麻煩重重,這樣不僅僅是讓蒼國皇帝沒有顏面,而且增加了蒼國統一天下的難度,阻擋了其浩浩雄心。
唯其如此,大戰剛開始,很多世族就已經做這兩種打算了。
很多阮國的老百姓更對於滅國之戰無感,幾經沉浮,他們從各自的國家變成了阮國的臣民,實際上對於天下大勢並不關心,想要一羣在地裡種田,一輩子沒出過村鎮,不知道皇帝是誰的老百姓談及愛國?這簡直就是一句笑話。
阮國朝堂,分爲了兩派。
一派是以皇族爲首,大臣們爲輔,主張抵擋蒼軍。
一派是以世家大族爲首,國內貴族們紛紛響應,懇請歸順蒼國,換取有條件投降,保住皇族和貴族的利益。
雙方各自的利益糾葛且不提,最主要的是這個時候阮國已經組織不起多少力量抵抗了。
糧草什麼的暫且不提,世家大族若是上下一心,湊出來一些還是可以。
主要就是兵將。
組織起一支大軍可不僅僅是拼湊人數那麼簡單,臨時徵召建立的軍隊,只能叫做烏合之衆,唯有經過艱苦的訓練和協同作戰,纔算是一支經打的軍隊,尤其是面對強大的蒼軍,兵將素質要非常好才行。
匆忙之間,根本不能成軍。
也就是說,如果前線軍隊潰敗,阮國已經沒有能力抵擋蒼軍了。
而前線的軍隊會不會輸了?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因爲自從被蒼軍截擊了糧道,在行軍速度上一直弱上許多的阮軍,根本無法奈何劉丁山所率領的十萬大軍,糧草運輸極爲艱難,只能通過小線路補給,軍中早就因爲缺糧而人心惶惶,大雪封山,只是勉強支撐罷了,一旦遭遇大戰,在兩方夾擊的情況下,幾乎沒有贏的可能。
基於此,早在阮軍沒有潰敗之前,就有不少世族在準備後路。
如今,前線阮軍已經潰敗,朝堂內的投降派自然更加的多了,就連一些皇族和王族,也有所動搖,覺得該向蒼國投降,以保住自身的榮華和優勢。
此時,司馬宏率領大軍已經逼近了阮國腹地的福安城,得知阮國女帝在組織大軍佈防,便立即做下了決斷,讓麾下各路兵馬逐一拔除阮城之外的城邑,使阮城成爲徹底失去外力救援的孤城,奪城時日根據阮國內的具體反應而決定。
部署妥當後,司馬宏率領大軍直接橫斷了援護阮城的幾路府兵,只差一步就可以逼近阮城。
針對阮國的特殊情況,攻破阮城已經不是目標,而是要將阮國女帝和皇族一望打盡不留隱患,所以策略就是不求快,唯求穩,見戰則戰,務求擊潰沿途所有阮軍,同樣也不求下城,唯求敗軍,爭取來兩個月之內掃清阮城東境和南境的所有軍隊。
方略既定,司馬宏的特使飛騎日夜兼程趕赴蒼城,給蒼國朝廷報信。
未幾,楊沐的親筆信就到了:“愛卿目下方略,朕深以爲是,滅阮不求一鼓而定,唯求明度時勢,大定阮國,明年春夏,再下苦功也不遲,屆時朕將親臨阮城,此中的方略,愛卿審時度勢,軍中自行定奪便可。”
在親筆信之後,還有一封密信,司馬宏打開一看,便覺得有些古怪,而內容上總的來說就是一點——務必要生擒阮國女帝,而且要仔細照料,不能怠慢。
這讓司馬宏十分疑惑。
在過去歷次滅國戰爭中,也沒聽說哪個皇帝會被區別對待,就比如莽國皇帝,一頭撞在轅木上死了,都沒有得到朝廷一封撫慰函件,甚至沒得到正名和體面下葬,可見朝廷對於各國皇帝的態度也是模棱兩可,配合歸順和安定人心固然好,死了也沒什麼關係。
兩者之間,各有長處。
偏偏到了阮國這裡,密信就來了,還特地叮囑要生擒,要仔細照顧不能怠慢。
阮國,與其他的國家有什麼不同?
難道,就因爲阮國皇帝是個女的?
司馬宏左右覺得沒猜到點子上,便也不深究了,爲了不耽誤時間,立即命人抄寫了幾份皇帝親筆信,飛送給了麾下幾員大將,囑咐他們不能驕躁奪城。
月餘之後,一支五百多人的文官隊伍乘坐馬車,進了福安城。
晚上,司馬宏舉行了軍宴,派這五百文官進駐各座奪來的城池,守境安民,意在通達政事,接掌要害府庫並謀定郡縣設置,不使貢獻的阮地陷入到混亂無治之狀態。
司馬宏心裡知道,阮國的覆滅已經是鐵定的了,阮國是魏國的一個脣齒屏障,理清阮國的根基,天下幾乎就要大定了,接下來切斷阮魏兩國的聯繫,以如今蒼軍的勢頭,要想在一年之內滅了這兩個國家,並不是什麼特別難的事。
……
大年過後,阮城陷落了。
阮城不是被攻破的,而是在蒼軍的威勢之下自己坍塌的。
面對各方的夾擊,阮國腹地的阮軍沒有一個像樣的大將領軍防守阮城,更兼前線主力大敗的消息迅速傳開,阮軍頓時亂得沒了章法。
事實上,阮軍主力潰敗之後,仍然能夠重新集結出三十萬左右的大軍,這股軍隊就算是不能夠與蒼軍正面對抗,但是阻擋幾個月不成問題。
若是阮國廟堂清明,在蒼軍開進之初立即將全部阮軍集結,交由有能力的大將對抗蒼軍,阮軍在兵力上並不差多少,還佔據地利的優勢,蒼軍滅阮實在是一件難事。
然則,阮國政事昏昧,自從蒼軍一路高歌猛進後,阮國朝堂就陷入了主戰派和主降派兩方的交鋒,相持了一個多月,便是阮國女帝都一心只在平息內部紛爭,避免那些掌權的皇族分裂發難,不奉詔命不受調遣。
此間全部原因,在於阮國多年的政治格局,以及蒼軍故意利用了輿論,宣傳擴大戰果,加劇了阮國上下的恐懼心理,所以蒼軍的幾路大舉猛攻之時,阮國內殘餘的阮軍依然陷於一盤散沙之態勢。
便是在此時,武國也有了反應,似乎是明白了蒼國的大勢,也算是一種表忠心之舉,一邊給蒼國覲獻國書,一邊派兵咬住了阮國的北部邊軍。
本來,阮國北部的各路府兵以及鎮守在武國邊境上的邊軍聞訊後,是想要南下勤王的,但是這一下,被武隊死死咬住,根本動彈不得,反而經過幾次交戰後,還被截殺擊潰了一部分軍隊。
所以,到了開春之時,阮城的外圍駐軍城邑全部被蒼軍佔領,幾乎沒有一座城池做堅壁防守。
如此,蒼軍如同無孔不入的水流利劍,一下子就將阮城淹沒。
阮城事實上已經成爲孤立無援的島城。
阮城被破後,包括阮國女帝阮採蕊在內,大部分不想投降的世家貴族,都攜卷金銀等西逃了。
西逃,當然不只是逃命,更重要的是要凝聚人心,尋求再戰。
同時派人遊說武國,聯繫魏國,做最後的掙扎。
便是這個時候,阮軍僅存的一名大將阮西瓊,秘密給司馬宏寫了一封信,以皇室的身份對蒼國投降,但是作爲條件,要讓蒼國封其爲王,如此可以倚仗大軍,挾持阮國皇室上下,一起歸降蒼國。
這意味,很明顯。
阮西瓊此人,當初在伐晉之戰的時候,還是剛剛顯名,被阮阜寧壓着一頭,算是比較低調。
寧莫率領大軍在前線潰敗之後,他便是阮國內殘存不多的大將之才。
因爲皇室身份,他自然成爲了統兵之人,負責抵禦蒼軍。
然而,此人這一封信,明顯是要將阮國皇室給賣了,換自身一場榮華富貴。
或者說,他想要奪取原本蒼國準備給阮採蕊的待遇。
而且,野心更大,他想要王爵!
要知道,蒼國這些年以來,還從未有授予過王爵,便是朝中資歷最老,如今依然兢兢業業在前線指揮戰事的衛忠全,也只是一個公爵而已,還是沒有封號的公爵。
阮西瓊此人,一開口就是要一個王爵!
憑什麼?
其餘那些國家的皇帝投降,都只是授予侯爵而已,阮國縱然特殊,投降乾脆,但是頂多一個公爵就了不起了,憑什麼獅子大開口,索要一個王爵之位?
這其中,威脅之意也很明顯了。
不給王爵,就不投降,大家繼續互相傷害。
給了王爵,立即率領的軍隊投降,阮國盡入囊中。
司馬宏氣得想摔東西。
老子南征北討二十幾年,都還只是一個二星公爵呢,你一個阮國來的降將,憑什麼想靠出賣自己的國家和主子,獲取一個王爵?
貪得無厭!
但是,平心而論,如果真的用一個王爵之位就將阮國吞併,避免了無數的流血犧牲,那是極爲划得來的。
正是因此,司馬宏沒有擅自做主張,決定將書信送回到新蒼城,交給皇帝陛下定奪。
楊沐看得咬牙切齒,卻是良久無策,這種賣主求榮的奸佞之術,一向被他所不恥,但是作爲一個皇帝,他得先從大局出發。
最後,還是孔尚賢一番話提醒了他:“小人之舉,自然要小人之策應對,不妨先假意應承,先得其國,再除其人。”
楊沐哈哈大笑,一語驚醒夢中人。
反正,蒼國即將一統,就算是到時候清除一批人,又能如何呢?
那阮西瓊正在阮國,投降之前肯定是不能夠接受冊封的了,到時候真正吞併了蒼國之後,再設法除掉他就是了。
當夜回到宮中,楊沐喚來了沈安,秘密叮囑了一番。
第二天,楊沐便下了詔書:“阮國將亡,阮西瓊有不世大功,蒼國爲了表彰其大功,特地賜予王爵之位,以爲天下垂範。”
在這之前,已經有秘密大隊先行了,去暗地裡通知司馬宏。
如此做法,一方面是在安撫阮西瓊,一方面也是在向天下宣告,讓阮西瓊走上不歸路,要麼按照約定投降,要麼被阮國皇族忌憚,解除兵權。
隨着時間的推移,詔書迅速傳遍天下,自然也傳到了阮國。
一時阮國憤憤然咒罵譏諷不絕,無不視阮西瓊爲仇寇。
要知道,阮國不投降的這話,蒼國就會更加對那些歸降的世族好。
這時,逃亡中的阮國君臣,得知了消息之後,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阮西瓊大喜過望,立即帶着心腹闖進寢宮,將阮採蕊幽禁了起來,囚在事先預備好的一間密室裡。
事畢,郭開又立即趕到各處軍營,命令各軍投降,同時挾持了皇族和世族,押送到了蒼軍的陣前,算是正式獻降。
皇族和世族們非但沒有憤然之色,反倒誠惶誠恐地諾諾連聲,引得一片側目。
入夜,阮西瓊大宴,笑不可遏道:“老夫功業就矣!”
“天下奇聞!”
當即,就有忠心皇室正統之人,不屑唾棄。
“一人之力滅一國,天下何人可爲?”阮西瓊十分認真,反問道。
“害國之道,叛國小計。”
“迂腐!”
簡單的對話後,阮西瓊就帶着從未有過的醺醺酒意縱情狂笑着走了。
之後,便是一陣殺戮。
凡是不臣服於他阮西瓊的人,全部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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