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軍新編三十九師上校師長何承禮坐在一輛半新的吉普車內,身邊是十八師師長穆金安。
這場倒戈實在是來的太突然了,吉普車的車身上還漆着蒙軍標誌,後面跟隨着的大部隊也還是蒙軍的打扮。只有車內的何承禮是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了的。
穆金安從車窗望向外面那一望無際的大草原,發現此地似乎無所謂東西南北,只有綠野之上偶爾幾道泛黃的道路,表明了人跡的存在。
扭頭看了何承禮一眼,他發現這青年垂着眼簾,正若有所思的板着臉。
“我說……”穆金安開了腔:“咱們還要多久能到四子王旗?我在這草原上感覺不出遠近來!”
何承禮淡淡答道:“一天。”
穆金安在心下盤算了一番:“那也不算近。到了地方還要修工事……看來一時半會的開不了戰!”
何承禮當即搖了頭:“我們不能拖延,四子王旗駐紮的是漢師,裝備好,可是戰鬥力一般。我們必須馬上攻佔四子王旗,然後直奔穆倫克旗。否則等何寶廷把蒙古旅調回來,那就有我們好瞧的了!”
“蒙古旅?”
何承禮神情嚴肅的解釋道:“那是個騎兵旅,其實已經擴充到了一個師的規模,是何寶廷的老本!”
穆金安摸着下巴深吸了一口氣:“這麼回事兒呀……”
何承禮又道:“而且穆倫克旗城內糧食有限,我們不能給何寶廷儲備糧食的時間,否則他關了城門,我們可能會永遠也攻不進去!”
穆金安答應了一聲,心想他不是何寶廷的乾兒子麼?乾兒對乾爹用了這麼趕盡殺絕的心思,這倆人之間得有多大的仇恨啊!
何司令躺在牀上,頭上纏了一圈繃帶,額角處隱隱的透出血跡來。
城樓石階上那一摔,幾乎摔去了他半條命。那階梯十分陡峭,他彷彿是在一瞬間就滾下去了十幾米,等到被上方的顧誠武等人趕上擋住時,他已經是人事不省了。
經過了一夜一日的昏迷,此刻他毫無預兆的忽然睜開了眼睛。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他微微轉了頭,映入眼中的是一個枕頭。
小順的枕頭。
他望着那個枕頭,呆滯空白的頭腦漸漸蘇生過來。
他的身體動了一下,疼痛立時從骨縫和皮肉中發散出來,讓他不由自主的一咧嘴,吸了一口涼氣。
喘息了片刻,他咬着牙側過身去,強忍疼痛的用胳膊肘撐起上身,一點一點的挪到了小順平日所躺的位置上去。
他把臉貼到那個冰涼的枕頭上,依稀嗅到了小順的氣味。
“小順。”他嘶啞着嗓子輕聲開了口:“小順啊……”
萬箭攢心的苦楚逼得他流下了眼淚,他哽咽的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你騙我啊……”
屋內沒有開電燈,在黯淡的暮色中,何司令抱着那個枕頭,蜷起身子哭的抽抽搭搭。額角處的血跡越滲越大了,後來就透過紗布,一絲絲的蹭到了那個枕頭上。
入夜時分,值班的勤務兵們坐在走廊裡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
房門發出的聲響驚醒了這些小兵們。其中一個伶俐的雖然還未完全清醒,可是就曉得立刻站起身來問候道:“司令,您醒了?”
何司令不但是醒了,而且已經將一身戎裝穿戴整齊;頭上的繃帶也拆掉了,只在傷處貼了一小塊醫用膠布。明亮電燈光下,就見他神情鎮定,面無血色。
他的眼睛瞄向第一個開言的小兵:“我睡了多久?”
小兵答道:“從昨晚上您被擡回來開始,一直到現在。”
何司令點點頭,邁步向樓下走去,同時下令道:“集合團長以上軍官,集合副官處,我要開會!”
勤務兵們答應了一聲,打起精神四處奔忙去了。
穆倫克旗內的軍官們在即將上牀入睡之時,被何司令叫去司令部開會!
衆人都聽說何司令在得知何承禮叛變之後,當場就從城樓上栽了下去,所以此刻一見,就格外的要偷眼留意觀察他。哪知何司令除了頭上掛彩之外,並無異樣。而且還端着一碗湯泡飯,正堂而皇之的坐在會議室的主席上唏哩呼嚕的往嘴裡扒。待吃光了那碗飯,他見與會者也來的差不多了,便放下飯碗喝了杯茶,然後穩穩當當的開口道:“何承禮的事情,想必大家也都曉得了,我在這裡也就無需多說。目前顧團長還是負責守城;李團長帶兵出去,給我往回儘快的弄糧食;趙副官去給烏旅長髮電,讓他帶兵即刻啓程往回趕;王副官給陳師長髮電,讓他無論如何頂住,告訴他烏旅長已經趕去支援他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轉向一個軍裝大漢道:“劉寶泉,你帶上一個連跟着李團長後面,凡是李團長走過的地方,人家集市全部驅散!能拿的就往回拿,拿不了的給我就地毀掉燒掉!讓他們中央軍在草原上吃草喝西北風去吧!”
劉寶泉顯然是很樂意執行此項任務,當即就笑呵呵的答應了一聲。而何司令將一隻手按在面前桌子上思索了片刻,覺着目前也就只能吩咐到此了,便對着衆人點了點頭:“還坐着幹什麼?現在就給我行動起來吧!我倒是想讓你們睡完這宿覺再出去,可是何承禮讓嗎?好了,散會,該幹嘛幹嘛去!”
在這場戰爭中,中央軍和蒙軍雙方都沒有浪費一分一秒。要說這蒙軍總是落後一步的原因,大概就只好歸罪在何司令的那一摔一昏上去了。
四子王旗的陳師長終於是沒能頂到騎兵旅的出現便潰敗下來,他率領殘部一路後退五十里,在穆倫克旗的前方重新紮營,壘了工事準備再打。而何司令一面等待着烏日更囧囧,一面派兵給陳師長送去了二十萬發子彈,希望可以讓他這一部士兵作爲屏障,將穆倫克旗和最前線分隔開來。穆倫克旗畢竟是大本營,儘可能的不要它直面戰場。
陳師長那邊得了子彈,可是卻並未因此如虎添翼。他現在的人馬只剩下兩個團不到,雖然有穆倫克旗做後盾,可是和中央軍那兩個師比較,終究是力量相差懸殊。幸而何司令的堅壁清野政策初見成效,陳師長曉得自己只要能挺過對方這一段的強勢進攻,以後打起拉鋸戰來就不怕了。
時間過去了兩日,戰局依舊是僵持不下。陳師長略微放了點心,而烏日更囧囧也率騎兵旅從北城門進入了穆倫克旗。看這個情形,倒是蒙軍這邊佔了明顯的勝算。
何司令坐鎮城中,也由此鬆了口氣。同時又籌劃着如何將這批來犯者趕盡殺絕——中央軍倒罷了,自己這裡出去的反叛們可是一個也不能放過,尤其是“他”!
就在蒙軍上下一起樂觀之時,變故生出來了!
何承禮心知自己這一方沒有打持久戰的資本,而對自己那所謂爸爸的戰術又是極爲了解的,所以見了眼下這個局勢,便在軍中以一條xing命三百大洋的價格,組成了一支二百人的敢死隊。這二百人身上綁滿了烈xing炸藥,趁着夜色匍匐靠近了蒙軍陣地,有如極密集的二百發炮彈一般,剎那間便將蒙軍防線炸出了一道缺口!而在蒙軍措手不及之時,中央軍一方已經發動了進攻!
這次偷襲徹底的摧毀了陳師長所構築的外圍防線,陳師長本人也在這個夜裡被亂qiang打成了篩子。從此中央軍便在何承禮和穆金安的帶領下,暢通無阻的直奔穆倫克旗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