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只看到空無一人的窗口,秦非離眸光微斂,隨即繼續遊行。
百來人的車架一路浩蕩而過,錦言站在窗口旁邊,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剛剛閃躲及時,在他看過來的前一秒,她已移動腳步,站到了旁側,所以,自然也避開了秦非離的目光。
她已經不想同這個人有任何的交集了,連對視都不屑於。
在她知道,來楚國之後都是秦非離的人在保護她,在簡史整頓暗影門之後,她特意讓簡史派人查過一次,得知,已經沒有人在暗中保護之後,她這才鬆了口氣,本以爲,與這個人,再沒有什麼聯繫,卻沒想到,他竟然來了楚國!
但好在,他只是參加百花宴,想來,不出一月應該就會離開,錦言決定好了,這一個月,她一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一意的留在醫館,治病!
她現在住的地方自然不是暗影門,京城作爲天順醫館總部,在城內郊外購置了一座山莊,離暗影門不遠,那裡不但作爲“天順醫館”總部,同時也是她們一行人衣食住行的地方。
不過,正式的“天順醫館”是開在城內,東南西北,一共四家,皆有專人料理,所聘請的大夫,都是醫術高明,貨真價實的精幹,而山莊裡的醫室,僅供錦言一人獨用,用來診治醫館裡治不了的病人。
天順醫館,雖然對窮苦百姓免費服務,但是對世家大族卻收費極高,但凡有送到錦言這裡的病人,除卻貧困者外,達官貴族一次診金是普通人家一輩子也掙不來的錢。而對於她的出診,向來得看她的意願,只要她不願意去的地方,誰也勉強不了,而這件事的轟動還是在醫館成立半月,名聲初起的時候。
當時的楚國丞相之子,年璇璣,他向來囂張跋扈,貪淫*慣了,在皇都很多地痞都十分巴結他,甚至喜歡專門給他蒐集美女,供他享用,很多良家百姓的女孩受害,可是,百姓只敢怒不敢言,因爲這年璇璣的父親年相,是攝政王的左膀右臂,共同輔佐當今天子,連天子都對他們忍讓至極,更何況黎民百姓?
故而,“天順醫館”轟動之初,便有人刻意慫恿這年璇璣前去天順醫館鬧事,再加上,因爲聽說這天順醫館當家人是位絕世美人,這年璇璣自然更加不肯放過,乃至於,他幾次三番以治病理由前來拜訪,卻被錦言拒之門外,一怒之下,他帶領百名精兵將整個山莊團團圍住,衆人本以爲,這館主定然是要遭遇了,卻出乎意料的是,這年璇璣當日是凶神惡煞的進去,橫着身子出來。
據說,他不但沒見到正主,還被護院教訓一頓,就連千餘精兵也拿不住山莊的護院,年璇璣滿身是傷的狼狽逃走,天順醫館可謂給百姓出了一口惡氣。
而自此之後,人人都知,天順醫館雖然只是普普通通的醫館,這背後之人,卻絕對不是好惹的,連當今丞相之子也爲此至今握於榻上養病,丞相府更是半點動靜也無,絲毫未見山莊那邊有任何危險,衆人便越發覺得,這天順醫館的館主絕對不簡單!
事實也的確是不簡單。
有整個暗影門的背後隱勢力,除非是朝廷出兵圍剿,否則,誰也不能拿她奈何。
夜深人靜。幾顆稀疏的孤星散落在天空各處,淡淡的月光灑落,整個秀雲山莊落座於半山腰上,在朦朧的月色之中寧靜而美好。山莊每隔三丈遠都會有燈籠高掛,小橋流水,山林清泉,景緻秀美雅緻,實在是一處環境清幽的好居所。
主屋內,錦言獨自一人落座於梳妝檯前,對着菱花鏡,一點一點歇下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之下,依舊是滿臉溝壑紋路,紅褐色的疤痕遍佈雪白的肌膚之上,十分可怖。錦言凝眸看着菱花鏡中的自己,卻並沒有被自己的樣貌嚇到。她看了好片刻功夫,這才又重新取了沾上藥水的刷子,在面上一點一點刷滿,靜候片刻,這才一眨不眨的看着菱花鏡,緩慢的用手再次伸到而後,撕下另一層。
雪白如瓷,膚若凝脂。
錦言怔怔看着菱花鏡中的臉,眉頭終究是一點一點擰了起來。
不止肌膚勝雪,臉上痕跡全無,哪裡還有剛剛疤痕遍佈的樣子?甚至,竟爲天人。
那是怎樣一張臉。
膚白勝雪,面若銀盤,大眼睛,櫻桃小嘴,黛眉如煙。黑亮的眼睛燦若明星,皎若山澗清泉,清澄如水,美如蓮花皎潔妖嬈,這樣美的容貌,若是能勾脣一笑,必定噬魂奪魄!
而更讓錦言震驚的,卻並不是這樣一張臉,而是那張完全陌生的容貌。
爲了走到今天這一步,她可謂算盡心思,可千算萬算也沒算到,當恢復容貌的一刻,竟然成了現在這樣子。
秦非離曾經給她做過一張恢復容貌的面具,而她也曾見過溫歌吟真容,他們身爲雙胞胎,連冷月也說,那張面具的還原度高達百分之百,可是,也是這樣一張面具讓現在的她陷入困頓之中。
如果說,之前的那張臉,纔是她以前的容貌,那現在恢復的這張臉到底怎麼回事?
她選用的配方,經過不止一次的試驗,它只會讓已死去的細胞再生,卻絕對沒有改變人容貌的能力,那藥方雖然藥效極好,卻藥性溫和,全是草藥混合製成,絕對不會有任何的副作用,那既然如此的話,爲什麼容貌會改變?甚至,還有些眼熟,可她確定,她並沒有見過這樣的容貌,那又爲什麼會覺得熟悉?
她身爲醫者,卻無法解釋這樣奇怪的現象。
之前,她就注意到,當面上的傷疤一點一點脫落,容貌緩慢復原中,竟然似乎與原本的樣子大相徑庭,直到治療期一點一點到達尾聲,至上個月,最後僅餘的紅痕,透過鏡子已經完全可以忽略那殘紅的影響,看出這張臉的本來面目,卻讓她大吃一驚。
因爲這張臉,她從未見過。
而今日,連最後一點殘紅也無,這張臉比之於從前的美,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就是這麼美的一張臉卻讓她陷入如此困惑境地。
用醫學的角度,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那從另外的角度呢?
錦言垂下眸光,陷入沉重的思緒之中。
不是她想不出來,而是不敢去想。因爲,如果一切都沒錯的話,那麼,她很有可能,本來面目就是這張臉。是有人刻意爲之,用了什麼,改變了她的容貌。
可是,這個人,究竟是誰?
既然她長的根本和溫歌吟一點都不像,那麼,到底是她非將軍府千金,還是溫歌吟非將軍府千金?她又完全的理由確定,她與溫歌吟之間,只有一個真正的將軍府千金,那麼,如果是這樣,昔日的雙胞胎哪兒去了?
還是,一生下來就並不是雙胞胎?一生下來,容貌便被人做了手機,覆上了人皮面具?
錦言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非大將軍府千金的那個人是她,那麼,她又究竟是什麼身份?將軍府的人,知道這件事嗎?溫恆和宋傾城知曉嗎?
他們知曉,又是怎樣的局面?
錦言呆坐在梳妝鏡前,她只覺亂了,所有的一切都亂了,既然身體主人原本就是這個樣子,她又爲什麼要僞裝成和溫歌吟一模一樣?這中間,到底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
錦言抱着頭,縮在那裡,只覺,頭又開始痛了。
已經好了一年多的頭痛病又犯了!
“你是不是又要出來了?你到底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我不會讓你出來的!”
錦言一身寢衣,頭髮盡數散在肩後。她隨意找了一件外袍披上,又拿了快面紗,快速往醫室走去。
很快,她便抓好了藥,又去廚房熬藥,熬好藥後服下還不夠,她又取了銀針對着自己的頭一根根插滿,任憑頭痛從身體往四肢百骸游去也強忍着,直到所有銀針拔下,她已如做了一場巨大的運動版,汗如雨下。
好不容易爬到*上,錦言疲憊到差點沒暈過去。
就這麼,一直躺到了天亮。
睜開眼睛的一秒,她還是維持着昨晚睡前的姿勢,也正在這時,錦言聽到了門外的說話聲,她一驚,猛然間,所有的意識全清醒了,她飛快的去梳妝檯,用冰冷的黑濃藥汁往臉上塗去,而隨即,冷月和花蕊正說笑着推門進來,一眼便看到了,落座於梳妝檯前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