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倩望着坐在自己面前,姿態高雅的女人,不由懵了,尤其是她用一雙略帶着怨的眼,冷冷的掃視自己之時,無不讓她覺得疑惑和膽顫,自從到了帝都,崔思逸便將她帶入這個秋水別居,每日都像着養金絲雀一般將她放在這裡,漸漸的竟讓她覺得心慌,“你是誰?崔思逸在哪裡?”
“大膽,這是夫人,你竟敢這樣同夫人說話。”站在李心玫身邊的丫鬟忍不住呵斥出聲,卻被李心玫一手製止,冷冷的在她臉上看了片刻,才說道,“果真是和她有些相像,也難怪他會帶你回來。”
北堂倩被她的話語弄的一怔,相像,像誰?她想起在船中崔思逸看向自己複雜深柔的目光,想起那個傷的頗重的小女孩恍惚間喚自己孃親,她的身子驀地一僵,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也不過是與她像了那麼一些,可別期望,他愛的是你。”李心玫輕笑着緩緩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北堂倩,狹長的美目之中,隱隱跳動着,一陣止不住的憤怒悲傷,“你,永遠也只可能是她的替身。”
愣了一愣,北堂倩隨即是明白過來,敢情這個崔夫人以爲自己是崔思逸帶回家的紅顏知己,特地來這裡,要告訴自己在崔思逸心中的地位,想及此,她不禁亦是冷笑出聲,“夫人怕是擔心的過了些吧,北堂倩絕不會與崔思逸有任何的牽扯。”
“你這女人,好不放肆,皇上都已下旨賜婚,好大的面子啊,你竟然還在這裡說風涼話。”那個丫鬟顯然是想要表現衷心,在這裡對她怒叫一番。隨即一聲不溫不火的聲響,卻立時叫她禁不住戰慄起來。
“典心。”崔思逸微微抱胸,溫溫笑着看向房中的幾人,他的身邊,蕭默面無表情站着,典心無意識的往李心玫身後靠了靠,小聲道,“老爺。”
“原來夫人在這啊,怎麼也不隨思逸去接旨?”崔思逸一雙眸子,只是緊緊的攫住李心玫的眼,看得她眼中漸漸現出慌亂,“思逸,我……”
“老爺,夫,夫人她……”典心慌慌張張的要說些什麼,卻被崔思逸淡淡的一瞧,就已是驚的說不出話來,“夫人,她只是……”
“清柔如何了?我這個做爹爹的回來這麼久,可還未見過她。”崔思逸面上笑的溫柔,一手扶在了李心玫肩頭,手上的力道微微加大,“夫人可是知道她在哪?”
“她,她這幾日住在哥哥家,有長卿陪着她,思逸,我這就找人接她回來。”李心玫的神色微有些慌張,偷眼看了他幾眼,
臉上卻已是微微泛起一片緋紅,她慌張着掙脫開他的手,轉身便走,然而,崔思逸並未再說什麼,她眼中微微閃過幾許失落之色,蕭默看在眼裡,禁不住的無奈。
崔思逸卻看也不再看她一眼,轉而靜靜的看着驚愕不已,戰慄着的北堂倩,優雅的坐下身來,“典心說的卻是真的,皇上已經賜婚。”他脣上驀地輕挑起些許嘲諷的弧度,笑着轉過頭來看她,“所以,你以後,怕是要被貫上一個崔思逸女人的名號一輩子。”
“你……”北堂倩又驚又怒,只覺得身子一軟,還未倒下之際,崔思逸便已是伸手一扶,慢慢的將她攬到自己跟前,“你還有一個弟弟吧,很聰明的一個孩子,據說天生紫眸……”
“別說了。”北堂倩在他懷中不住的顫抖着,聲音中已是帶了些哀求,“求求你,放過他,他還是個孩子……”
崔思逸冷冷一哼,慢慢放開了她的腰,笑的溫柔,卻讓北堂倩止不住的一陣心寒,“那也要看你,聽不聽話了,默,去布莊替三夫人準備嫁衣吧。婚禮,就定在三日後。”
“是,老爺。”蕭默沉聲應道,先自退了出去,崔思逸靜靜的瞧着她的臉片刻,卻忽地笑了,“爲什麼不問,她是誰?”他看着一臉淚痕,雙眼迷濛的北堂倩,默默的在心中,無聲嘆道,“你是爲了她的孩子而存在的,所以,只能對不起你了。”
北堂倩的身子再無依託,靠着桌角慢慢滑落下去,崔思逸的女人?她北堂家被他弄的家破人忙,自己難道還要在仇人身邊,強顏歡笑,做仇人的女人麼?阿茗。只是阿茗!阿茗,你在哪裡……
崔思逸少年俊朗,如今人近而立之年,仍舊是丰神俊逸,勘得人中玉面公子之稱,他取其大哥而代之,打破了崔家只有嫡長子才能繼承家爵的傳統,成爲崔家當家家主,使崔家鼎盛更甚從前。更難得的是,他如今除了夫人李心玫之外,被他留在府中的,只有一個二夫人,比起那些個擁有三妻四妾的達官顯貴,是更得女子青睞的。
如今的這場婚嫁,因着崔思逸第三個夫人是崔家世仇北堂家的小姐,衆人的心思都是百般的複雜,或疑或驚,然而,更多的,卻是報着在一旁看好戲的心態。
難得有靖帝御筆賜婚,婚禮頗爲隆重,寶馬香車,一應俱全。長街之上,霓虹彩燈懸掛有致,卻是爲了夜晚之時的婚慶而爲。當那香車美人徐徐而過,向着崔府而去,夾道無數的欣羨,男人或嗔或怪的尷尬不以爲然,女人欽羨不已的
尖聲叫喊,聽在北堂倩的耳中,卻是一陣陣的刺耳,拼命告訴過自己,不能哭,在仇人面前,就算哭也要笑着,叫他看看,北堂家人的氣骨,可是爲什麼,她眼中積聚多時想要拼力忍住的眼淚,還是一滴滴砸落下來。
車隊在緩緩向着崔府行進,街道兩旁的茶樓飯莊都已經擠滿了人,那塵囂之中,卻有一個帶着面紗斗笠的白衣少年,瘦削的身子不住的顫抖着,雙拳攏在袖中狠狠的捏緊着,連那指甲嵌入掌心而溢出些微腥澀的血絲,也不能叫他停止悲憤絲毫。
“小主子。”少年的身子,若不是一個老漢拼命的拖住,他怕早已是衝了出去,老人小心的在四處瞧着,一邊在他耳邊不住的低叫道,“小主子,不要衝動。”
“混帳東西。”少年嘶啞的聲音驀地低吼一聲,卻立時被這喧鬧的人聲所遮掩,他渾身透着一股凜冽的冷寒之氣,叫人不敢太過於靠近,“平叔,你要我如何,姐姐就要被逼嫁給仇人,我怎麼……”
“主子,您是北堂家唯一的希望。”平叔枯瘦的雙手,死命的抱緊了他的身體,一邊已是費力的要將他拖回他們現今的藏身之所,卻不料他們身側卻突兀的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清柔的,帶着能讓人心安的莫名,“你,也失去了最愛的人了麼?你,也是在傷心麼?”
少年因着悲憤不住顫抖的身體驀地一震,竟是連平叔也止住了自己動作,許是他二人太過於關注那嫁車,均是未發現,這個穿着淡淡藍色近乎於白的少年。
應該是七八歲的模樣吧,看他柔然的長髮只是簡單的束起,似是流水般傾瀉在他的衣衫之上,薄脣小巧,再往上看去之時,他的大半張臉,竟然被一個泛着冷寒的銀色面具所掩,只叫那面具露出部分角度柔和的前額,泛着幽幽深邃的純澈之光的如水雙眸,柔軟卻又更多的被添進了冷冽及那止不住的哀慼四揚,這應該,是被叫做哀傷的一種東西吧。
“我叫做慕染。”她慢慢的轉過身子,面對着他們二人而立,只是在瞧見那被斗笠遮住了容顏的少年之時,才略略一怔,這個少年,身材欣長高過她好許,隔着面紗所以瞧不見真切,然而,卻似乎有隱隱約約的深紫光芒隱現,叫她心生怔惘。
他們只是第一次見面麼?眼角的餘光讓她察覺到這人的悲傷憤怒,以及一份如何也不能消弭的恨意,是這樣的他,才讓自己有所關注的吧,只是他於她,她於他,卻爲何有一些熟悉的感覺,似乎,已經是在哪裡見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