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好了,不好了……”衆人本在外等的心中惴惴,卻不料前一時被她們一同攆出去打聽消息的人驚叫不安的跑了回來。
“你吵吵嚷嚷的做些什麼,要是耽擱師父救茗師兄,小心我們拔了你的皮。”沁兒本正等的心急,忍不住就嬌喝出聲,扳着一張俏臉,卻頻頻朝那緊閉的房門看去。
“沁,沁兒啊……外面有逍遙閣的人,正在找茗師兄呢,他們,他們……”聽得逍遙閣三個字,衆人一霎時都沒了聲響,逍遙閣在江湖中是衆人不願也不敢提起的,誰若是沾上了這三字,怕是不死不休。
“還有,莊王府的人也在找茗師兄,還有,南平王府的人也在找。”那個人哭喪着一張臉,時不時的朝衆人看過去,急得只差團團轉了,“怎麼辦該怎麼辦纔好,雖然茗師兄真的是萬人迷,但也不用這樣啊。”
沁兒的臉色不是很好,忽然間她像是想起什麼來,皺着眉瞥一眼身邊的人,“誒,上次千靜說什麼,茗師兄是被封的哪個王爺啊,是莊王還是南平王啊?”
“呃,好像是南平王。”
“不對,是莊王,我記得好像是這個。”
“莊王是個老頭子,那是千靜講的,哎呀我們不是有宮中聯絡用的焰火嗎?用一下千靜見着了自然會趕過來的。”
衆人還在喋喋不休的商量着對策,卻不料有眼尖的人一下子見着那不遠處急急奔來的數十人,不由的喃喃道,“不用猜了,有人過來了。”
齊刷刷的轉頭去看時,卻只見當先一人,青衫飛揚,才一個愣神間他就已經到了衆人面前,一雙本該是含着不羈笑意的眸子此刻冷若寒霜,在衆人面上一經兒滑過,怒叫道,“王爺呢……”卻不正是本該在逍遙閣那裡的風弄。
風弄死死的看着剛纔負責打探消息的冥衣宮宮女,直盯的她恨不得挖一個洞將自己藏起來。若不是王府的侍衛在找尋北堂茗時察覺到這個人面色有異,卻像是十分激動的樣子,他們也不會暗中跟上,追了過來,“你說,王爺在哪裡,你們把王爺怎麼了?”
“你……”那些個冥衣宮宮人還沒搞清楚狀況,又被他這樣心急火燎的瞪了一瞪,當真一時間懵了,怔怔的說不出話。
“說話呀你們……”風弄本就是個急性子,此刻還哪管在自己面前的是誰,在他心中,北堂茗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此刻見她們只是一臉懵然恐慌的而不知回答,忍不住就怒吼了出聲。
“嘖嘖,風弄,你可真不懂得憐香惜玉。”驀地有一個極是輕佻卻又異常無力的聲音傳來,恍若絲線輕劃在絲絨上的觸感,一點點一晃悠,性感的撩撥人心澀澀的顫,風弄的身子猛地一顫,慢慢的轉過身去,驀地雙眼一亮,那一個人,本是清逸容華的逐月長袍鬆垮垮的套在身上,露出胸前的白皙,只是那大半被血染就的紅,卻是那樣觸目驚心到讓人心底發悚,只是蒼白中透出的病態美,纖秀的仿若隨時
都會隨風消逝。頹廢,慵懶而又高貴。
“王爺……”風弄本急的赤紅的雙眼,在看見依然如往昔般巧笑妖嬈的人,驀地便笑的燦爛,只是視線卻在觸及他身上盡數被染紅的衣衫,愣了一愣,繼而已是忿忿的猛然擡眼,死死的看着冥衣宮中的諸人,仿若傷他的人,便是這些人中的一個,或者,是全部。
“呀,茗師兄你醒了,還記不記得我啊,我是誰知道嗎?你不記得我了對不對,對不對?”沁兒極是忐忑又極是興奮的就近竄向了北堂茗,根本理也未理風弄,一雙手不自禁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臉嬌羞的相問,然而心中卻極是驚惶,一時希望他記得自己,一時又殷切的渴求他忘了她。
“茗,我是誰?你沒忘記我吧?我以前給你縫過衣服,你再想想,是不是記不起來了?”又一個女子,面色潮紅的直往北堂茗擠來,北堂茗微有些錯愕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第一次臉上沒有那燦若煙霞的妖嬈笑意,只是他迷茫的樣子,好似得不到答案的孩子惘然失神,卻自帶着另一種風情。
“風弄,本王是不是臉被毀了,怎麼她們一個個都希望本王不記得她們?”北堂茗頗有些無奈的看向同樣瞠目結舌的風弄,主僕兩第一次這樣有默契的現出迷惘的神色。心中忽然間閃過一個認知:女人心,果然如那海底的針。
然而也只是一瞬,北堂茗便恢復過來,身體雖然虛弱異常,但終究已是醒了過來,他記得自己在額上牡丹花蕊處抹了噬魂,引的宗胥溟中毒;他記得秋風落在了宗胥溟的手上,怕是凶多吉少;他記得自己跳下了鳶風居前的斷崖,跌入了曲水,可是,有什麼不對麼?爲什麼心裡,好似有些說不清的空虛。
輕輕的側了側眸,北堂茗忽而十分恭謹的轉身,對着小茅屋裡的宮碧君輕身一拜,沒有輕佻,沒有笑顏,他的臉上,空餘一片肅靜,“多謝師父的救命之恩,千靜還在王府,師父是否要去見一見她?”
風弄微微詫異,師父,千靜,然只一凝神,他便想明白在茅屋裡面的,定是宮千靜的孃親,現今冥衣宮的宮主宮碧君。
然而北堂茗躬身等了片刻,都未等到裡面的任何迴應,正當風弄都要覺着宮碧君不會開口說話時,裡面卻忽然間有了聲音,“本宮還有些私事未了,王府,便不去了罷,你轉告千靜,若是在一個月內,還沒有見到她回宮,那便不要怪我這個做孃的狠心。”
“是……”淡淡的應一聲,北堂茗微微笑了起來,“那麼,茗便先回王府了。”他靜靜的等了片刻,直到裡面傳來輕輕的一聲恩,他才緩緩直起身來,只是再次轉過頭來時,他的面色,蒼白的驚人,恍若失了血的雪娃娃一般,易碎易逝易殤。
“風弄,我們回王府。”
“茗師兄……”
“茗……”
眼見他要走,那一羣紫衣又開始想向着他移動,大有包圍他的趨勢,只是北堂茗卻忽然嬌媚
不已的將手搭在風弄身上,抵去了自己大半的重力,眼波流轉間,奪人心魄,是那種恍若入了魔般的溢彩四射,“不好意思,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本王……”姣好的脣一開一合透着魅惑人心的完美弧度,然而說出口的話,卻像是要將人一個個都打入深淵,永不超生,“本王,一個都記不得。”
有什麼東西,似乎嘩啦啦的數聲就摔的粉碎,只叫風一揚,就有了飄飛的痕跡,其實她們知道,從來都知道,自己根本不能在那個如神似妖的男人心中停留,哪怕只是片刻也不曾有過,只是有時候她們喜歡自欺欺人,有時候喜歡憧憬,所以也便在心中暗暗安慰,那一個人的心中,或許,可能有着自己。
只是現在這一個男人,便是那般笑的傾城,一邊笑着魅惑着世人跌入他爲你們準備的美麗卻永遠不能逃脫的陷阱,一邊卻又那樣笑意盎然的對着你們明顯的拒絕,讓人根本恨也恨補起來。他說的不記得,不是因爲太愛了而忘,卻是因爲,他是當真不記得,從未想過要記得,僅此而已。
茗……吶吶的張張嘴,然而衆人卻只能愁緒滿懷,心殤莫名的看着那一個她們此生願意當神般仰視的男人遠遠走去,只能看的見他的背影,恍若一隻振翅輕舞的血色的蝶。
那一個背影,蕭瑟蒼涼,那深梗其間的,竟還有些微強自忍耐的顫抖,不知是因爲剛解毒時的虛弱,抑或是其他……
待北堂茗一行人走的快要見不得影時,那從剛纔時就緊閉起來的小茅屋的門,便在此刻“吱呀”一聲輕響,打了開來。
宮碧君從屋子裡揹着手慢慢的走了出來,一雙已經有了歲月痕跡的眼,此際卻是精光閃爍的盯着那一個傾城妖嬈般男子離去的方向怔怔發呆,那一雙銳寒的眼中,是從什麼時候起,有了一種自心底發出的寒意和恐慌,好似生生然遇着了什麼,令她恐懼不已的事。
“師父……您怎麼了?”誰都能看的出她此時的面色十分的蒼白,甚至可以用一個慘字來形容,雖說宮碧君平時是爲人嚴肅,但卻是從心底對她們好,如今見着她這樣,衆人當然是心中擔憂,沁兒更是直接的,便問出了口。
然而本來似是失神般的人,卻忽然間像是終於承受不了了,尖聲撕叫起來,“以後離他遠點,不,永遠也不要接近他,永遠也不要靠近,就算是偷偷瞧一眼也不行,知道麼?你們到底知不知道?”
“師父……”
“宮主……”她們錯愕萬分的看着她,卻忽然間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因爲這是她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宮碧君的失態。
“這個男人,他是一種毒,沾染了,便只能等死,只是那個感覺明明痛苦,染上的人,卻依然甘之如醴欲罷不能,你們說,恐怖不恐怖?”她忽然間就安靜了下來,好似剛纔那個發狂尖叫的人不是她,只是她望向北堂茗消失的那個方向,卻明明是那樣的複雜,那般的懼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