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見到院子裡突然多出來的那些個形形色色的美人,慕染愣了一楞,隨即便已是瞭然,想必這些身在深宮的女人,已經知道了風這些日子反常的因由,她無意於這些可憐可恨的女人做那些個讓人噁心痛恨的邀帝王寵的勾當,她要抓住的,只是她一個人的風而已。
所以當見到這些來勢洶洶面色不善的女人,尤其是那些衆星拱月般還是如初見那般趾高氣揚的許妃也在其中,慕染唯有苦笑,否則脣角微勾間,若是叫人察覺出她嘴角的那一絲若有似無的譏誚,還指不定鬧成什麼樣。
“參見許妃娘娘,參見各位昭儀夫人娘娘們……”腦子飛快的做出對自己有利的決定,她極不含糊的跪下向衆人行禮。
額前的幾縷青絲曼舞,那人微低下的額角,光潔柔軟的,帶着一股與生俱來便在的清媚,竟一時叫那些人怔愣,這個時候,饒是傻子也看得出到底是誰,纔是她們口中那個勾的帝王心魂的狐媚女子。
許妃只覺得這個人,明明是很謙卑的跪下行禮,但卻說不出的怪異,就好似那個清高冷傲的要接受衆人膜拜的人,是這個跪着的女人,而不是她這個懷有龍種的許妃娘娘,而這個人,無時不刻的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讓她心頭只覺得驚詫萬分。
“你是誰?”許妃微微動了動身子,略皺着眉道,她只覺得這個跪着的人,或許看她靜靜的跪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服軟,可是卻很有可能,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跳上來給你那麼狠狠一口。
許妃不開口喚她起來,慕染也只好就這麼跪着說話,她極是厭惡這奴婢的話語,只覺得聽到就已經心中惡寒,若是要讓她自稱奴婢,怕是絕開不了這個口的,所幸跪在地上一直低着頭的容兒此時慌忙擡了頭道,“娘娘,她是隨同奴婢一同進宮的宮女,喚作阿染,我們……”
“住口,本宮有問你話麼?”許妃心中不耐,猛地惡狠狠的擡眸瞪去,一雙精緻的眼中,滿是怨怒。
慕染這纔看清容兒那原本白皙的臉,竟不知是被人打的成這個模樣,雙脣微微一抿,那隱約可見的脣線略向下撇低,眼中鬱郁的藏着冷冽,怕已是動了薄怒。
“哎呀,這兒什麼事這麼熱鬧?”慕染本已捏起了拳要開口,突兀間,卻有另外一個嬌媚可人的聲音傳了進來,順着這個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人一襲天藍色輕紗,行動時如弱柳扶風,聲音亦是嬌滴滴的媚,卻不正是蓮妃崔清柔。
清柔當初得封蓮妃,聖寵一時,只是後來卻無緣無故的失了帝王寵,落的個只能寄居皇后寢殿的下場,有在場的人見着她來,俱都是忍不住面露譏色,更有甚者,是大膽的調笑出聲。
崔清柔也不惱恨,臉上依舊笑的嫵媚多情,只是在人前乍一見到許妃的身影,那嫵媚的眉眼中,已是帶了一抹笑意,“呀,原來姐姐也在,妹妹倒是失禮了,見過姐姐。”她一眼也未向跪在這地上的人看去,卻是和許妃一起寒暄一番。
慕染不知清柔的用意,只是卻知道按着崔清柔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必定是不會容忍別人這樣看輕自己,而她,怕是更加不會放過自己,從那日風的壽宴之上,她朝着自己露出那般炫耀冷酷的笑,她便知道,清柔,已經認出了自己。
許妃其實心中亦是不知道清柔心中到底作何打算,只不過她有的是時間與她周旋。雖然在她心中,蓮妃或許已經翻不起什麼浪了,但是她的身後,卻還有一個皇后,皇后對蓮妃明裡暗裡的照拂,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兩個人之間關係匪淺。
“呀姐姐,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崔清柔像是才發現了跪在地上的慕染和臉上略有紅腫的容兒,笑盈盈的看向許妃,一邊伸手稍稍虛扶住了許妃,道,“可是這兩人有什麼地方惹惱了姐姐?姐姐如今可是這後宮的寶,容不得絲毫的差池啊。這兩人,還當真該罰……”
只這幾句話,就將許妃哄的高興了些,然而慕染的心卻突兀的沉了沉。
崔清柔狀似無意的瞥了一眼慕染,然而誰也沒有看到她眼中轉瞬即逝的怨毒,只一個剎那,她便仍舊還是那個嫵媚笑着的蓮妃。
“只是姐姐可聽說了,當初那個皇上極是寵着的崔家少爺?”斜睨了慕染一眼,崔清柔卻笑的越發的燦爛,只不過她這麼一說,這院子裡的人倒是都想了起來,當初是說皇上對崔家的少爺極是上心,直恨不得把天下間所有的東西都送到她那裡去,竟是連容兒也不由的眨起了眼,顯然對這個也比較好奇。
唯有慕染微微皺起了眉,紅脣微微一抿,脣角的弧度,也只能算作自嘲。
“可本宮卻聽說,當日那個帶着面具的崔家少爺,可是後來被封爲蓮妃的妹妹你啊。”許妃勾着脣亦是笑的歡,只不過那眼裡的怨狠,卻像是恨不得要把身邊的人燒出兩個眼洞來。那些年來,只要一想到皇上對那個崔家的少爺這樣的上心,這後宮中的女子,哪一個不是恨的牙癢,若是女子也便罷了,可卻偏偏是一個男人,只不過當日楚凌風的壽宴,宮中卻早已傳遍原來這崔少爺卻是一個女子假扮,這才讓這後宮的妃嬪又驚又詫又恨。
“妹妹在我們姐妹前說這個,可是要炫耀當初皇上是怎麼寵愛你的麼,恩?”許妃側轉頭亦是言笑晏晏,只這一句,便將這院中來的妃嬪的怨恨的目光都引了過來。
“姐姐說的是什麼呢,這件事,姐姐可是弄錯了,妹妹我可不是什麼大名鼎鼎的崔少爺。”她忽然笑盈盈的轉過身,極是漂亮的一個下蹲,便半蹲在了慕染面前,一張臉,在背對着衆人的方向,都扭曲到了猙獰的地步,她施施然笑着,伸手便將慕染拉了起來,卻是哂笑着,緩緩靠近慕染,將自己的脣,貼在她的耳畔,笑的嬌俏,“是不是啊,崔……慕……染。”
慕染的身子不易察覺的一震,水澈的眸子裡,一道銳利飛快的一閃,她忽然微微一笑,臉上是淡漠的神情,只是朝向崔清柔的方向,脣角上勾間,卻有一抹顯而易見的譏誚,“你想讓我成爲衆矢之的?”
“萬般皆不毒,最毒婦人心不是麼?”崔清柔藉着扶她起來的那一檔兒,輕輕咬着嘴脣吃吃笑道,“也是,你做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又怎麼會知道我們這些女人心裡有什麼想法?”
許妃本已因爲清柔提到慕染之事而心有惱恨,如今見着她竟然扶起了慕染,當衆給自己難堪,臉色一沉,已是怒道,“妹妹,本宮怎麼記得,這個人……”
“姐姐,妹妹奉勸姐姐一句,可要好好對待咱們姐姐面前的這個人。”崔清柔咯咯的笑着,那笑聲雖然清脆,但怎麼聽都透着一絲陰狠在裡面,她白皙的手指忽然一擡,撫上了慕染的眉眼,“嘖嘖,瞧這眉,瞧這眼,瞧這張臉,咱們的皇上可是把這個人當做了全天下獨一無二的寶,若是姐姐一不小心弄壞了,姐姐肚子裡倒是有一個保命符,可妹妹們沒有啊,姐姐也要爲妹妹們着想不是麼?”
她的這一番話,又輕而易舉的引得衆人一片譁然,細細碎碎的說起什麼來,直聽得許妃的臉色越來越差,那已經只能用怨毒的眼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着,好似想看出什麼端倪來,“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慕染心中極是厭惡她用手指在自己臉上亂摸,不着痕跡的閃身與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心想反正已經讓許妃難堪了,也不差這麼一着,轉身便將還跪在地上的容兒扶了起來,容兒已經跪了多時,連膝蓋都跪麻了些,才一起身,又忍不住一個輕晃就要跌坐下去。慕染慌忙一把夾緊了她的身子,才讓兩個人面前都站了住。
“姐姐你說呢,哦,妹妹無意中可是聽人說起過,這個院子,可是有名字的,它叫做,風……染……居。”笑眯眯的捂了嘴,她笑吟吟的看着慕染,微微福了福
身,“是不是啊,崔慕染。”
崔慕染,阿染……
衆人的臉色突然又是一變,原來這個人便是崔慕染,原來就是這個人,竟然獨佔了那本該雨露均沾的帝王之愛,看着院中那些個女人一時間有些猙獰的面孔,容兒還未站穩便慌忙擋在慕染面前,“你們要做什麼?”
她實在想不到,阿染便會是那個崔家的少爺崔慕染,怪不得皇上總是那般溫柔的看她,怪不得每天不管多忙都會過來,就算兩個人只是一起說說話,喝喝茶,都能讓人覺得是幸福的,怪不得皇上要將阿染放在這樣隱蔽的地方,原來不是不喜歡,而是太愛了,纔想盡一切保護好她。
“好個大膽的狗奴才……”站在離許妃最近地方的林美人見狀,不由怒得一手揚起,便要朝着容兒臉上狠狠打去,慕染那裡她沒有膽子動,但這個小小的宮女,她卻可以隨意動。
容兒見着那樣狠狠的一巴掌又扇了過來,禁不住尖叫一聲,猛地閉上了眼,只是等了許久,臉上都沒有預料當中火辣辣的疼,詫異的睜開了眼,她才發覺那一巴掌已經定格在自己眼前,而抓在那隻手腕上,指指纖細透着完美骨節的手,卻是慕染及時伸手擋了住。
“就算是狗奴才……”慕染的左手,拼盡了全力,死死的捏住了林美人的手腕,仿若是想把她手腕捏斷了那般,眼中閃過的光芒,讓人生生的只覺得一股寒氣掠過心房,“打狗也要看主人面,你這樣愛打人的臉,剛纔的那幾巴掌,可也是你打的?”
“是又怎麼樣?我自管教奴才,要你來多管閒事。”林美人被慕染眼中那突兀盛起的寒光,駭的愣住了,良久才漲紅了臉大叫起來,誰都知道若是崔少爺狠起來,什麼事也做的出來,帝都死在崔慕染手上的商家不計其數,她此番想着,還當真怕了起來。
“哼……”慕染從鼻子裡輕輕哼出一聲,驀然間笑靨如花,衝着林美人粲然一笑,林美人愣了愣,還未從那清媚一笑中回過神來,“啪啪啪啪……”連着數聲響,臉上也不知道捱了慕染多少耳刮子。
“你……”林美人捂着自己的臉,泫然欲滴,活脫脫一副美人的楚楚可憐相,“你,你敢打我,許妃姐姐……”她忽然間想起這裡還有一個許妃在,慌忙極是委屈的轉過身,可憐兮兮道,“許妃姐姐,你要爲我做主啊。”
慕染輕哼一聲,“怎麼?你不服,宮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歸皇上所有,就算容兒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那也是皇上的人,怎麼你能打得皇上的人,我就不行了?要知道誰是主子誰是奴才,皇上只需要一句話,就算前一刻你高貴的無以復加,下一時……”她忽然斜睨清柔一眼,見着她眼中一閃而逝的驚駭,微微笑了起來,“下一時,也只是如螻蟻一般下作。”
“夠了,崔慕染。”許妃終是忍不住了,這院子裡,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她,這個時候若是不治住慕染,她以後怕是再難在衆人面前立威,縱然慕染口中所說卻是實在,但她此刻早已妒火中燒,臉上的笑與高貴也懶的裝了,只冷冷踏出幾步,雙手卻有意無意的放在自己已經隆起的小腹上。
慕染只覺得這許妃當真是可笑可憐的緊,怎麼當初在廣進殿是這個樣子,如今在風染居,也是這個樣子。
許妃冷笑着看着慕染,那雙明明清澈純淨的看不出任何波瀾的眼中,卻爲何有那樣攝人的寒芒閃現,她定了定心神,冷冷開口,“崔慕染,你太恃寵而驕了。”
“恃寵而驕?”慕染聽了,那脣畔間的譏誚意味卻越來越濃,“慕染怎麼覺得這句話用在許妃娘娘身上,該是最好不過了。”
“你……”許妃被她這一句噎的說不出話來,那一邊崔清柔卻已是走上前來,偏要來一個火上澆油,“皇上自是寵許妃姐姐寵的緊,可卻不及妹妹的萬分之一啊。是不是,慕染妹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