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沒去幼兒園了,祈冰兄弟倒是在家安分了幾天。有天樓下大明喊他們下來玩,玩了一會,就說街上有□□看。祈冰不懂,問:“怎麼是□□呢?”大明回答說:“我也不知道,去看看唄。”於是他們幾個來到濱江大道上。上次去幼兒園,祈冰來過,感覺這裡很寬很長,路邊的梧桐樹非常壯觀。馬路兩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馬路中間不時有汽車緩緩駛過,車上豎着巨幅的畫像,車的側邊掛着紅色的標語。祈冰聽到旁邊的人喊:“毛主席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祝賀九大勝利召開!把無產階級□□進行到底!”等等之類的口號。車上的人們載歌載舞,歡呼雀躍,向路人們揮舞着手上的各色小旗子。祈冰問大明:“他們去哪裡呢?那個畫像是誰呢?”大明也很茫然無從回答。
轉眼天也慢慢熱起來。濱江是全國有名的三大火爐之一。祈冰哥倆天天在家玩耍,從此也不再去幼兒園了。祈冰覺得這樣的日子甚是開心和愜意。雖然不能像鄉下這個時候可以去湖裡摘蓮蓬、掰菱角或者上樹翻鳥窩,但是可以天天沿着木梯欄杆當滑梯也是挺過癮的。鄰居小夥伴有時候玩什麼鬥雞、挑冰棒棍、打玻璃球,還有什麼女孩玩的跳房子、打毽子、跳橡皮筋,祈冰覺得很新奇,也很羨慕。時間不長,祈冰也從家裡滑滑梯上下來了,跟小夥伴們玩在了一起。
每天太陽下山時,便是小夥伴們快樂的時光了。這時候各家便在自家門口灑上水,以除去一天的暑氣,然後放上竹牀,擺上飯菜,一家人圍着竹牀吃喝。祈冰家住二樓,每天要早點下來佔位置,否則就沒好地了。這件事便落在祈冰身上,一到傍晚,祈冰就拎着一小桶水下樓了,找個乾淨、平整的地方,灑上水,然後和弟弟從樓上擡着竹牀下來。
對面是牛奶奶家,中間除了一個過道,兩家竹牀對着。牛奶奶家兩個孫子大明和小明和祈冰兄弟倆年齡相仿,祈冰回渣家甸後,和他們成了最好的朋友了。
其實祈冰家很早來這裡居住,還是大明爸爸介紹過來的,那時候還沒有他們呢。每次吃飯時,大人們喝酒時,兩家菜也是互相交換着吃,祈冰他們很開心,常常炫耀說“我們吃兩家飯呢。”
吃完飯,他們便開始遊戲了。他們玩鬥雞,每次都是祈冰佔上風,幾乎總把其他小夥伴鬥垮。其實祈冰兩個大腿着實比其他小夥伴要粗壯一些,相對要佔一些便宜。二樓的強強總是一個人拿着一個足球在下面踢玩,祈冰很好奇,每次近前時,強強便拿着球離開了。祈冰覺得沒趣,就和大明說強強小氣。有次鬥雞,見強強也在場。祈冰便尋摸過去,向他蹦過去,用膝蓋朝他頂過去,強強猝不及防,一個趔趄倒在地上。祈冰過去拉他,強強說:“你小人,偷偷摸摸的,不算!再來!”這次,強強做好了準備,祈冰在小夥伴們助威下,兩人纏鬥在了一起。一來二往,兩人不分高低。強強腿力也很好,他爸爸看中他這一點,培養他踢足球。平時也常去隔壁青少年宮業餘班習球。祈冰見擺不平他,面子有點掛不住,倔勁便上來了。
“我們摔跤,怎麼樣?”祈冰說,“還怕你,摔就摔!”強強擺出迎戰的架勢。兩人扭在了一起,祈冰使出渾身招數,包括剽學爺爺的幾招,硬是沒法將強強放倒,還差點被強強摔在地上。臉色發紅,眼睛冒火,祈冰使出渾身力氣,還是沒法取勝。突然,祈冰想到一個陰招,便狠狠地抓向了強強的褲襠,只聽見強強一聲慘叫倒在地上。小夥伴雀躍着:“祈冰贏了!”這時的強強臉上冒着冷汗,在地上翻滾着,不停喊疼。“輸了,就輸了,還裝什麼裝啊.”“你無賴,使壞招,我告訴我爸爸,嗚嗚。”強強哭喊着。祈冰其實也沒料到下手會這樣狠,造成這樣不好的結果。
強強爸爸聞訊跑來了,聽強強這樣一說,氣得臉都變了形,狠狠地扇了祈冰一個大耳光。祈冰頓時覺得眼冒金花,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
晚上納涼的人很多,看見強強爸爸打祈冰,便紛紛圍攏過來,指責其不該這樣打別人的孩子。“你們知道什麼?只看到我打他。你們知道他是怎麼樣打我孩子的?啊?你們看看,他抓我孩子的下身,這麼小的孩子出手就這麼狠,誰教的啊?我孩子現在疼得不行,先去醫院。回來我再拿你是問,跟你沒完。”強強爸爸指着祈冰吼道。旁人見強強爸爸這樣說,便不再言語,就勸其趕緊將孩子送去醫院,別再耽誤了。
祈冰覺得自己闖了大禍了,悔恨自己不該這樣做。黃林鎮那件事,爺爺爸爸都教育了他,叫他以後不要惹禍,好好在家,過幾個月就上學了。但是遇到強強的挑釁,自己便把握不住了。什麼告誡、教訓和苦心都忘到九天雲外去了。祈冰不敢回家,躲在不遠處的屋角發愣。爸爸後來四處找尋他,心裡非常生氣,這孩子怎麼回來就惹事呢,真不讓人安心啦。
在這樣的夏天,晚上越發悶熱,一場暴雨正在醞釀中。天邊不時劃出道道閃光,不斷傳出隆隆的雷聲。濱江的夏天就是這樣,每當熱到極致時,總會想安慰人一樣,會適時下一場暴雨,以驅除這煩人的熱氣。濱江湖泊衆多,處在長江和漢江的交匯之處,並且落在江漢平原的低窪之地,白天陽光暴曬,湖面吸熱,到了晚間,湖面散熱,溼熱異常。加之晚上微風不拂,常常熱得人喘不過氣來。遇到祈冰惹上了禍,祈冰爸爸更是煩躁不已,恨不得狠狠打他一頓,以消除心頭的憤恨。
強強爸爸也不是個善茬,也不太好惹,他是一個單位造反派的頭頭。這點祈冰爸爸是知道的,這也是他怨恨祈冰的主要緣故。
暴雨很快下來了,攜着閃電,打得屋頂嘩嘩的響,大樹難得的被大風吹彎了腰。
爸爸四處找尋不到他,見雨下大了,便回來把樓下的竹牀豎起靠在牆邊上樓了,準備拿着雨傘下去再去尋找祈冰。祈冰怕爸爸四處找他,便偷偷溜回了家。看見祈冰回來,爸爸怒不可遏,一把抓住祈冰,拿着雨傘就打。祈冰的屁股實實地被雨傘打得生疼,但他咬着牙沒有哭。“你不聽話,叫你好好的,偏偏在外惹事,上次叫劉大牙的兒子把你打死好了,免得回來又惹禍。”爸爸又舉着雨傘要打,媽媽見狀攔下了:“事情發生了,再打孩子也沒用。等人家看病回來,看人家怎麼說。”
正說着,外面闖進一個人,“你兒子做的好事,把我兒子那個地方抓紫了,後果怎麼樣,還不好說。”說完,便把醫院的病歷扔在爸爸面前。這個人是強強爸爸,祈冰不敢看他,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丫。病歷上寫着:外陰抓傷,皮膚青紫,未傷及陰蘘,待觀察。如有不適,儘快來院醫治。診療費和掛號費伍元伍角。爸爸看罷,便說:“實在不好意思,是我沒管好孩子,向您賠個不是。孩子在鄉下野慣了,出了這事,我們有責任。您看,這件事。。。。。。您孩子看病用了錢,我們給您。”“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是孩子的未來,孩子以後大了,落下隱患,誰來負責?!咹!”“那您看,現在要我們怎麼做?”“你能怎麼做呢?孩子還要觀察,還要休養。你先給一百元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看。”“一百元?上面不是伍元伍角錢嘛。”quot;什麼?嫌錢多?是吧!那好,你給我算算,目前孩子的營養費,精神損失費是多少?咹,你算啊。這樣吧,孩子我放你這裡養着,直到沒病了,安全了,我再領回去,怎麼樣?”強強爸執拗地說到。祈冰爸爸心裡很是不悅,一百元?他一個月工資也才四十元多點,這不是搶劫嗎?先是自己兒子的有錯在先,也難怪人家這樣蠻橫無理。
祈冰爸爸見強強爸爸這麼要挾,心裡自是不快,但又不好發作。“這樣吧,老黃,我們是多年的鄰居,你也知道我們家孩子多,生活並不寬裕,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的確很爲難,你看是不是還少點,孩子做錯了事,我們理當彌補你們的損失。你看這個能不能。。。。。。”強強爸爸用眼睛斜睨了祈冰父親一眼,“少一點?如何少啊?乾脆不給更好,這也討價還價?後面的事還不好說呢,我兒子要有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沒完。”“孩子有多大力氣呢,也不至於造成那樣的後果,醫生不是說沒有傷及要害呀。”“老祈,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合着你孩子柔弱我孩子堅強,我孩子是鐵打的啊?!你要這樣說,我叫我兒子原樣也抓你兒子一下,你能不能接受呢。”“不是跟你商量此事嗎?要不這樣,你也讓一步,我先給你50元,下個月我們發了工資再付餘下的,你看怎麼樣?”強強爸爸遲疑了一會,“看在鄰居的面子上,那就這樣辦了。”強強爸爸像是很無奈地同意了祈冰父親的建議。
待強強爸爸出門後,祈冰爸爸一把將祈冰拽過來:“你很行啊,上次黃林鎮的事情你忘了,你是沒挨着打、吃着虧,是吧?你幹嘛用這樣的手段禍害人家啊,誰教你的啊?啊?”祈冰不敢擡頭,任憑父親如何吼叫,自顧看着自己兩隻髒兮兮的腳丫,讓兩隻腳交替摩挲着,沉默不語。祈冰記得有一次走路不小心,碰到了東西,當時疼得他走不動路,捂着*呲牙咧嘴,好一會,那股錐心的疼痛慢慢才逐漸消去。當時摔不倒強強,他猛然想起用上這招,沒想到會闖下大禍。
見祈冰不語,爸爸語重心長地又說:“孩子啊,你馬上要上學了,成爲學生了。不要搞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爸爸賺錢不容易,你當是水飄來的啊。賠了人家錢,我們都得吃差點,喝差點。我看你乾脆不用吃飯了,餓你幾天,看你還生不生事、搗不搗蛋。你聽見我說沒有啊。”爸爸擰着祈冰的耳朵說。祈冰護着自己的耳朵,終於開了口,喃喃地迴應說:“再不做錯事就是了。”“答應得好,只怕做不到。我告訴你,你若再生出是非來,我把你趕出家門,讓你去討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