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管家曹安便捧着一罈酒進來,恭敬地爲曹cào倒上一觴。見到這一幕,曹cào只是斜着眼瞥了卞夫人一下,便沒有再多言,繼而拿起手中酒觴便往口中狂灌。
丁夫人見到,皺了皺眉頭,輕聲道:“老爺,空腹飲酒於身體無益,還是先吃飯吧。”說完就要上前爲曹cào拿開酒觴。
吃了幾觴酒的曹cào,只感到體內熱血流淌,xiōng口一直憋着的那口氣衝上頭頂。而丁夫人恰好要來拿開他的酒,正是觸了他的黴頭。只見曹cào猛力撥開丁夫人的手,要知道曹cào雖非一個純粹武夫,但武藝還是不錯的,一撥之下,丁夫人一個弱nv子當即被他撥到在地上。
見到這一幕,曹植暗暗叫遭。要知道,歷史上的丁夫人就不是一個脾氣好的人,她不僅脾氣不好,而且還是一個強勢的nv子。沒事的時候還好,一旦脾氣上來與曹cào爭吵,絕對不會讓半步。
果然,曹cào正待要罵的時候,那邊被推倒在地丁夫人比他更快。仰起臉張嘴就罵道:“曹孟德,你現在要怎地?本夫人見你吃了敗仗,心情不好,已然對你千依百順。只不過是讓你別空腹吃酒,你就在衆孩兒面前打我……”說完怒指着曹cào,還在喋喋不休地罵個不停。
下面衆人見到這一幕,並沒有lù出絲毫驚訝的樣子,彷彿已經司空見慣一般,只是悉數低着頭,沉默不語。
曹cào剛開始聽着丁夫人罵的時候,臉上還有些愧疚,畢竟也是他自己不對。只不過罵着罵着,丁夫人的話就開始越來越難聽,而曹cào的臉sè也變得越來越黑。曹昂見到之後,暗呼不妙,立即離座轉到丁夫人旁邊將她扶起,輕聲說道:“孃親別說了,父親方纔也是一時jī動,你就不要怪他了。”說完還輕輕搖了搖丁夫人的手臂,提醒她。
只不過丁夫人現在是牛脾氣上來了,十頭牛也拉不回,冷冷一笑,對曹cào諷刺道:“曹孟德,你真好本事。打不過呂布,便只懂回來打我這個弱nv子,好好得很啊”
此言可謂極盡挖苦,曹cào現在最耿耿於懷的便是吃敗仗,而丁夫人此言可謂將曹cào心中積壓已久的怒火點燃。只是對於丁夫人脾氣十分熟悉的他,只是狠狠地瞪了丁夫人一眼,轉而便對曹昂大喝道:“看好你母親親哼”說完長身而起,走到曹安身邊一把將酒罈奪了過來,末了還大力踹了曹安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上,繼而奪mén而去。
廳中衆人見到,哪裡敢作聲,個個都噤若寒蟬。丁夫人盯着大mén看了好一陣,才收回目光環視衆人一眼,輕喝道:“都吃吧,不用管這老東西。”
丁夫人在家中的威勢可不遜sè於曹cào,特別是她剛剛與曹cào吵了一場,還壓他一頭,氣勢就更加足了。曹彰和曹真縮了縮脖子,沒敢聲張,抄起木箸端起瓷碗不停地吃飯,曹丕表面上沒什麼,然而額上滿是汗珠,可見他也十分緊張。
倒是曹植,偷偷抹了把汗,暗暗無奈道:“真是一個充滿暴力的家庭,只不過當真沒想到丁夫人會這麼強勢,連老爹都奈何不了她。”邊想邊拿起木箸和瓷碗吃了起來。
那邊卞夫人只吃了幾口之後,便輕聲對丁夫人道:“姐姐,我先去看看老爺。”見到丁夫人頷首之後,她又低聲吩咐服shì的丫鬟幾句,才緩步離開。
見到卞夫人離開,曹植心中卻是默唸道:“怪不得日後當家的是孃親,確實是天xìng使然。”
且不說曹植這邊默默地吃着飯,只說曹cào被丁夫人吵了幾句,心中憋着的怒火無處發泄,大步衝進房間之後也不管什麼東西,捉起來就luàn砸,無論是價值不菲的瓷器,還是銅鏡、銅盆等器物,都被他luàn砸一通。一時之間,大半個曹府都聽到“砰砰砰砰”不斷的砸東西聲音,除此之外,便是曹cào憤怒的咆哮。
後堂之內,衆人聽到這連續不斷的砸東西聲音與咆哮聲,俱嚇得連縮脖子,只顧埋頭吃飯。倒是丁夫人,聽到這些聲音之後冷哼一聲道:“這老東西,遇到不順心之事就只懂如此出氣,縱使有萬貫家財,也不夠他折騰”
連罵曹cào兩次老東西,恐怕當今世上也只有丁夫人能做到。
那邊曹cào砸東西和咆哮的聲音足足持續了大半個時辰,讓衆人吃飯也提心吊膽,那些家僕更是惶惶不已。
而卞夫人卻是一直端着飯菜在mén外候着,直到裡面聲音漸xiǎo之後,才輕移蓮步,推mén而進。入目間便見到曹cào披頭散髮,坐在一堆被摔成粉碎的瓷器中間,雙手抱着酒罈子,不停地往嘴裡灌,nòng得衣衫衣袖等處溼漉漉的。當感覺到有人進來,曹cào身上煞氣涌現,猛然擡頭盯着來人。
只不過卞夫人並沒有被曹cào這股噬人的氣勢與猙獰的目光嚇倒,相反只是將飯菜輕輕放到一旁的地上,繼而將被曹cào踢番的案桌重新放好,而後掃開旁邊的雜物再取過坐席放好。之後將飯食放在案桌上,才緩緩走過去扶着曹cào的手,柔聲說道:“孟德,過來這邊喝吧,瓏兒nòng了些xiǎo菜給你佐酒。”
曹cào聽到之後,沒有半點抗拒,輕輕點了點頭任由卞夫人將酒罈取走,而後在他扶持之下緩緩站了起來,到得案桌前坐下。
卞夫人微微一笑,取過酒觴爲曹cào斟滿,而後遞給他道:“孟德,邊吃邊喝吧。”
這次曹cào接過酒觴之後,並沒有立即飲酒,反而將其放到一邊,拿起案桌上的木箸夾起那些xiǎo菜吃了起來,同時也拿起瓷碗吃了幾口麥飯。
見到曹cào溫順無比,與方纔暴烈的情緒相比截然不同,卞夫人嫣然一笑,同時xiǎo聲勸道:“孟德,慢點吃,別啃着。”
曹cào依言放緩了吃飯的速度,不時拿起酒觴xiǎo酌幾口,期間卞夫人也爲曹cào斟了幾次酒,但次數並不多。飯菜吃完,喝的酒都沒有之前的多。
砰……
輕輕放下瓷碗,曹cào長舒了一口氣,用略顯沙啞的聲音道:“還是瓏兒你知我。”
卞夫人輕輓額上垂下來的青絲,笑道:“孟德,其實姐姐也很關心你的,聽得你在前線,她每晚都是寢食難安。而聽到你回來,姐姐也特地nòng了幾道xiǎo菜,來讓孟德你品嚐。”
曹cào聽完,並沒有暴怒,反而輕嘆了口氣道:“她如何對我,爲夫怎會不知,只是……唉,不說也罷。”
卞夫人聽到,掩着xiǎo嘴“噗嗤”一笑道:“孟德跟姐姐一般,都是口硬心軟之人,明明很關心對方,但就是不願意說出口。”
曹cào聽完,沒好氣地瞪了卞夫人一眼道:“若是她有瓏兒你一半溫柔,爲夫與她就不至於此了。”說到這裡,曹cào擺了擺手道:“好了,不要說她。對了,瓏兒你生了熊兒之後,身體可有大礙?”
卞夫人微一躬身,說道:“多謝夫君關心,瓏兒並無大礙,只不過熊兒他……”說到這裡,淚珠兒就在卞夫人眼眶之中打轉。
曹熊的情況,曹cào早就在家書之中瞭解過,聞言之後輕嘆了口氣道:“都怪爲夫沒用,被呂布賊子有機可乘,更讓你們母子如此……”說到這裡,曹cào一握拳頭,咬牙道:“來年,爲夫一定將呂布那廝擒來,爲你們母子報仇”
卞夫人聽到,頓時一驚,連忙勸道:“孟德,妾和熊兒無關緊要,千萬別因爲我們而衝動行事。凡事皆要聽荀先生他們的意見再可行動啊。”
卞夫人的話仿如溫婉的流水,靜靜地流入曹cào的心間,讓他感覺到暖洋洋一片的。頓了一下,曹cào卻是說道:“瓏兒,且過來讓爲夫看看你可有大礙。”卞夫人一聽,薄嫩得臉皮當即發燙,變成酡紅一片,嬌羞地應了一聲,緩步走到曹cào身邊。
佳人在側,曹cào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番之後,點了點頭道:“看來夫人確實無礙。”繼而臉sè由晴轉yīn,笑意頃刻間消失一空,肅容低喝道:“夫人,汝可知罪?”
曹cào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卞夫人一跳,只不過很快卞夫人就發覺到曹cào臉上的異樣,同時目光不住瞥向案桌上那酒罈子,頓時明白過來。臉上一下子lù出委屈的神情,輕聲道:“妾身違反大人禁酒令,sī藏烈酒,請大人責罰。”
曹cào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好難得夫人深明大義,若是本將不責罰,實在難以服衆”說完把臂往卞夫人腰間一環,一下子將其摟入懷中,長聲大笑道:“爲夫就罰夫人你,今晚服shì爲夫。若然能讓爲夫滿意,sī藏烈酒之事既往不咎”
卞夫人聽到,臉sè更紅,輕輕點頭用比蚊子還xiǎo的聲音在曹cào耳邊說道:“請夫君憐惜。”曹cào聽完之後“哈哈”大笑,一把將卞夫人抱起,往榻上大步而去。
……
曹cào這邊被卞夫人勸住,而曹植等人用過晚膳之後,便由曹昂親自扶丁夫人回房中歇息。曹昂本乃劉夫人所出,而劉夫人就是丁夫人的陪嫁丫鬟,可惜劉夫人生下曹昂之後很快便死去,如此丁夫人便成了曹昂的養母。毫無疑問,衆子之中丁夫人最疼愛的就是曹昂,也是如此,在丁夫人脾氣上來的時候,也唯有曹昂一人能說得上話。
曹昂扶丁夫人回房,卻是在裡面陪着丁夫人聊了一個時辰有多才離開。剛出來的時候,曹昂便見到不遠處立着一個xiǎo身影,認得正是曹植,便信步走了過去。
曹植盯着曹昂,“嘿嘿”低笑道:“大哥,勸好大娘了?”
曹昂苦笑道:“算是吧,孃親還好說,不知道父親那裡如何了?”
曹植擺了擺手,笑道:“父親那裡大哥就放心好了,相信孃親自有辦法。只是這些都只是表面的東西,父親心中那根刺一日不能拔出,類似今日之事以後肯定陸續有來。”
曹昂瞭然地點頭道:“怪不得奉孝先生要爲兄一定要帶四弟去,四弟見識果然不凡。”
曹植咧嘴一笑,lù出他那標誌xìng的xiǎo虎牙,點頭道:“大哥,我們還是邊行邊說吧,莫要讓奉孝先生他們久等。”
曹昂輕輕點頭道:“也是,走吧。”說完之後,曹昂牽着曹植的xiǎo手,二人急急地離開曹府,往郭嘉所住的地方趕去。
當二人來到郭嘉所住的地方時,荀彧、荀攸、程昱以及夏侯惇、夏侯淵、曹仁等幾名曹營中的核心文武赫然在列。二人進廳之後,坐在主位上的荀彧當先問道:“子修,主公可有大礙?”
曹昂點了點頭,而後說道:“老師請放心,父親並無大礙。”
荀彧輕吐了口氣,點頭道:“那就好。”
當二人都落座之後,坐在上首的郭嘉一改往日嬉皮笑臉的形象,肅容道:“今日嘉將各位都請來,也是奉了主公之命,向大家說一下濮陽之戰的情況,另外看看能否商議出個對策來。今晚之事,便由文若來主持。”
聽到是曹cào吩咐的,曹植才瞭然,想來曹營的文武也沒有誰這麼大膽,敢冒曹cào之大不韙,sī自商議大事。事實應該是曹cào羞於跟荀彧這個老朋友兼首席謀士當面說戰敗之事,因此託郭嘉來說。
對於曹cào的好面子,荀彧也清楚得很,於是微微點頭道:“如此,公達先由你說一下濮陽與呂布jiāo手的情況吧。”
荀攸臉sè一凝,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呂布,不簡單”聽到荀攸以此句開頭,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他們很少見到荀攸會lù出如此凝重的神情,於是也聚jīng會神地傾聽。
不理衆人齊聚自己身上的目光,荀攸接着說道:“我軍初到濮陽,呂布並沒有趁我軍疲憊遠來,還未立寨進行偷襲,反而待我軍從容搭建大營。隨後,主公決定試探呂布一番,於是在營外列陣並邀戰。”說到這裡,荀攸臉sè明顯一暗,繼而才說道:“此戰,呂布以最jīng銳的西涼鐵騎以及幷州狼騎爲先鋒,以新歸順的臧霸所部的泰山兵爲後合於我軍jiāo手。正面jiāo鋒之下,我軍慘敗,不僅辛苦數天搭建的大營被奪去,還連續被呂布追擊了四十里,損失慘重。”
荀彧聽到這裡,眉頭已經擰緊,搖頭嘆道:“以騎對步,本就有先天優勢。況且呂布麾下兩路騎兵,皆是天下難得之jīng銳,正面jiāo鋒被其所敗,在所難免。主公本意雖是試探,然亦有些託大了。”
衆文武中敢正面說曹cào不是的,恐怕也就只有荀彧一個。衆人當然知道荀彧所言有理,只是默默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荀彧聽到,卻是苦笑道:“xiǎo叔言之有理,正面jiāo鋒我軍畢竟處於弱勢,敗陣在所難免。只不過後面兩戰,卻是完全中了陳公臺之計謀。”
“哦?”荀彧聽到,驚呼了一下,凝聲問道:“公達且細細道來。”
荀攸點了點頭道:“當日正面jiāo鋒戰敗之後,主公從文則之計,親自領兵夜襲呂布騎兵所屯駐在城外的大寨。不想先勝後敗,在主公奪了那大寨之後,竟然反被呂布麾下的高順,率領七百jīng銳士卒反奪營寨。隨後連中埋伏,幸好典韋驍勇護主,元讓將軍的援軍也及時趕到,方纔將主公救出。只不過此戰又再折損不少,更爲重要的是,連智取都被敵軍所識破,軍心驟降。”
荀彧聽完,也忍不住lù出苦笑之sè。這時,夏侯惇卻是清了清嗓子說道:“公達所言皆是,只不過惇要補充一下。當日惇率援軍去救大兄,卻是遇上了率軍追擊的張遼,他說因爲四公子的緣故,今日放過大兄一次,下次碰到,定當盡力一戰。”
夏侯惇剛說完,旁邊的曹仁便輕“咦”一聲道:“元讓,此事怎麼早前沒聽你提起?”
夏侯惇聳了聳肩道:“人多嘴雜,也怕此事泄lù了出去,也就沒有說,而且當日大兄也知道此事。”
曹仁聽到,才瞭然地點了點頭,繼而眉頭一皺,目光轉到曹植身上,不解道:“此事又怎會與四公子你有關?”
曹植見曹仁問自己,心中也愣了一下,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時候,那邊也是親歷此事的郭嘉便將早前與張遼一戰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那邊夏侯惇聽完之後,點頭含笑道:“想不到呂布這個三姓家奴如此刻薄寡恩,他麾下會有如此重情義之人,這個張遼確實是一個好對手”說到對張遼的印象,夏侯淵和曹仁也一併加入進來,說個不停,只不過所說的內容都是對張遼有不錯的印象。
那邊荀彧見到有些偏題了,於是清咳了幾聲,擺手道:“公達,你接着說下去。”幾人聽見,頓時收住了嘴,轉而將目光投向荀攸。
荀攸點了點頭,眼中黯然之sè更濃,長嘆了口氣道:“如若說第二戰還是因爲呂布軍戰力太強的話,第三戰我等卻是切切實實地中了陳公臺之計了”聽得此言,廳中衆人頓時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