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頭,小七此刻,怕是再不敢露頭了。”李九笑了笑,聲音一時有些唏噓,“祁之淵即是死了,他手下那些弟子們卻是不如他的本事,我們手中還有鎖魂,接下來,所有的證據便好查了。通敵賣國的事情雖不是小七做的,卻都與他脫不了干係,再要與大哥奪位,卻是不可能了。”
“七皇子……亦是可惜了。”張年搖搖頭,儒雅白麪,不是個壞孩子。
他……是真的想做皇帝,或許真是隻是,僅此而已。李九擰眉,擡眼望向張年的方向,“先生,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
“何事?”張年望過來。
“如若說我父皇知道我是女子,那便是明擺着用我做幌子,給宋家弟兄讓道,使得他自己最終不得不因爲這件事情退位,而我亦不再可以繼承皇位,是這個意思嗎?”李九微微垂眼。
“嗯。”自打一開始,當今的皇上便沒想過要穩坐這個位置,這般瞧來,當年這些人的亂世相爭,真真是諷刺,到了最後,竟是沒有一個人如願……
“可宋伯伯留下的卻不止一個孩子啊,爲何……”李九抿了下嘴脣,沒有說出口。
“爲何衆人眼中只有樑王,其他弟兄皆是不可?你是想這般問罷。”張年垂眸。
“是這個意思,知小九者莫若先生。”李九咧嘴。
“非是不可,而是無能爲力,”張年目光幽幽,“奪嫡這兩個字意味着什麼,你該是知道的。”
“權分。”李九默了一刻。
“不錯,然而大安本就不是盛世,開國年始,如何經歷的了這般四分五裂的局勢,何況當年的安王卻是留下了那麼多的孩子,真讓他們都有了希望去爭皇位,這大安,怕是一早便會覆滅了。”張年聲音低低。
“父親並非做皇帝的料,多處平衡已是難,再要擇選合適的繼承人,卻是難上加難。”李九點點頭,將張年不便說出口的話直接的說了出來。
“以我看來,皇上的目的只爲將皇位還給安王,還給宋氏。而他想看到的故人之後,必然是和煦而團結的,又如何會去給他們爭鬥的原因與希望?”這亦是皇上一直未曾充盈後宮的原因罷,
“大哥是大子,且是唯一一個經歷過當年禍事的孩子,擇選他,確是正常。”李九的聲音亦低了下來,這是長輩們的希望,亦是非常正常的選擇。
“你可還記得我當年傳與你的一個小白條?”張年問李九。
“寫着許多名字的……”李九點頭,記得,卻並不懂。
“當年我一直在查,這些隱隱一直在聯繫的人,究竟隱藏着什麼秘密。”張年不自覺的笑了笑。
“什麼秘密?”李九沒太明白過來。
“……”張年望向李九,卻是沒有說話,只輕輕的拍了拍小兒的腦袋。
太奶奶,梅婕妤,父皇……李九細細回憶着那小紙捲上的名字,驀然擡眼,聲音滿是驚訝,“他們……他們都知道我是女子!”是了,根本就不難猜啊,非是如此的話,怎會有次次的相助!
“你亦瞞了我許多年,”張年瞥了一眼李九,他是真放了許多心思去查這件事情,結果卻是什麼都沒有查到。
“怕嚇到人,生死攸關。”李九訕笑。
“這些知曉你身份的人,便是知曉部分當年真相的人。”張年垂首,並未在意太多,“他們想查出大火的起因,亦想查出安王的死因,同時還要保住你的小命,再去扶持一個真正可以繼承安王之志的皇子。”一張天羅地網,將所有人籠罩其中。
“只是誰都無法細查祁之淵,他的那本事,太過厲害。”李九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你不是問爲何只選樑王嗎?”張年飲了一口茶,“培育一個繼承人已然太難,同時還要力保你不被害死,同時還要查明真相,此刻再要平衡皇子的勢力,卻是太難了。”
“其實並不公平,於小七而言。”李九的聲音低了下來。
“樑王資質氣度皆在七皇子之上,七皇子不算冤枉。”即便真的相爭,亦無人是樑王的對手,七皇子不是,哪怕李九,亦不是。
“我擔心……”李九吞了口唾沫,沉默半晌,方纔出聲,“我擔心大哥他,或許不會……”後半句話終是吞沒在肚子中,沒有再說出來。此番情景,她亦只能靠直覺猜想了。
他們一直在阻攔他和大哥調查當年的事情,而父皇更是將那件禍事背在身上,該是想借此刺激大哥,讓他一直記得心中的仇恨,屆時繼位,亦不會有半分猶豫。
他們是真的十分了解大哥的性子啊。
就一如此刻,大哥他還會這般坦蕩的去坐上那個位置嗎?將會被羣臣齊奏逼迫下位的,再不是殺父仇敵,甚至是保他護他佑他成長的恩人,而這恩人,將會因爲女太子的事情,永留史書,墨黑一筆再無法更改。
“一昧的好心並非一定是好事情,希望他人做到且付出所有去協助他人達成目的,亦不一定是他真正想要的心願。”張年一直了解李九,瞧着小兒的模樣,便猜到了她想問什麼。
“先生的意思是?”李九眼中有些茫然。
“樑王,本該有自己的選擇。”張年摸了摸李九的腦袋,“將這份責任與寄託強加給他,並且一直隱瞞當年的真相,且阻撓他去查明他想知道的事情,這樣,又對他公平嗎?”
對大哥?公平嗎?這是他想要的嗎?就如之前自己自作主張的想要漠視這份感情,成全大哥的帝王路。說得好聽,是無私,說得難聽些,不就是強人所難嗎?
仿若靈光在腦中晃過,李九一時間猶如醍醐灌頂,許多事情,一個瞬間全數想了個通透。好險,好險她便同父皇他們一般,自以爲是的委屈了自己,去成全心目中以爲的那個大哥。
她是真有想過,戰後便自顧離開,不要拖累大哥的。小兒臉色一時有些慘白,這般做,與自私到極致,又有何不同,爲你好,好到捨棄自我。呵,多麼好笑啊……
“先生……”李九伸手,聲音有些癡癡。
李九的臉色有些奇怪,張年不知道她怎麼了,走近幾步,擡手握了小兒攀過來的
手。
“謝謝先生。”坐得不算直的李九忽然一把抱住張年,一張臉在那灰色的袍子上蹭來蹭去,滋滋兒的吸溜着鼻子。
“主子又撒嬌了。”胭脂輕笑。
“這般大了,還似個孩子。”張年有一瞬間的愕然,繼而眉眼舒展,面上掛了幾分慈和的淡笑。眼下這白紗覆瞳的孩子,卻一如當年在思過所時候的模樣。
“殿下。”帳外一聲脆音響起。
李九抹了把鼻子,扭了扭脖子擡起頭,“何事?”
“七皇子請您過去一敘。”小兵的聲音十分年輕,亦十分的高揚。
小七……李九的眉頭擰了起來。他此刻尋她,有何事?
“七皇子一直在前營,今晨方纔回來。”張年亦皺了眉頭。
“主子您不要去吧,樑王殿下可是交代了多次,您一定要好好的待在這帳子中!”胭脂瞧着面色不明的李九,有些緊張。
李九拍了拍胭脂的手,輕輕安撫她,“先生可是能想到,小七此刻找我何事?”轉眼擡頭望向張年,面色有些慎重。
張年輕輕的搖了搖頭,想到李九看不見,方低聲開口,“猜不到,或許,是戰事。”
“小七尋到了祁之淵手中的那些把柄?”李九卻是忽然面色有些激動,祁之淵的四象虛空門別的本事沒有,可他與外敵聯盟,又要掌控小七的話,手中自然是有籌碼的。此刻戰事膠着且並不樂觀,若是尋到了幾分線索,便可極快的停止這場戰役。
“殿下,想去?”張年眼底隱着擔憂,“如若是陷阱,或者是圈套……”
“小七如今已經沒有理由要對付我了,”李九搖搖頭,“況且他從來就沒想要殺了我。”
“都關天牢裡了,還不是要害您。”胭脂嘟囔,十分不滿。
“那時候,天牢纔是最安全的地方。”李九解釋了一句,卻依舊有些心不在焉,“張先生,我能去嗎?”
“不若等樑王殿下回來。”張年有些猶豫,眼下李九的模樣,確是沒有半分自保的能力。
“等李天沐回來做什麼?”沙啞的聲音帶着幾分張揚,隨着帳外的厚毯子被撩起,裹挾着一陣冷冽的寒風捲入帳中。
“司馬小侯爺。”胭脂與張年回身行禮。
“你們在說什麼,要等李天沐回來做什麼?”蘇鳳一身戎裝,面上重新覆上了厚厚的大鬍子,全身盡是風霜與血腥之氣,這是剛從前線回來的模樣。
“小七派人喊我過去。”李九猶豫了一瞬,還是決定告訴蘇鳳。
“老七?去幹什麼?”司馬蘇鳳大口飲了一壺的水,抹了把嘴,回身瞪着李九。
“知道還要問你麼。”聽出了蘇鳳聲音中的霸道,李九撇嘴。
“你這是在問我麼?”蘇鳳亦是不客氣。
“有何高見?”李九揚聲。
“怕是有線索了吧。”蘇鳳想了想,開口道,“我看他好些日子都在審那幾個四象虛空門的弟子。”
“想到一塊兒去了!”李九諂媚的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