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莉靜靜的凝視了一會兒我的眼睛,然後說,“我們切蛋糕吧!很甜的哦!呵呵!”說完,我原本以爲她會重新把房間的燈打開,但是她沒有那麼做,而是在黑暗中從小桌的下面拎出來一個形狀類似於檯燈的物品,藉着火柴的火苗和光亮,梅莉點燃了三塊小圓蠟燭放了進去,伴隨着亮起的燭光,一盞造型很別緻的吊掛燭臺出現在我的眼前,燭臺的外形設計似乎是模仿了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倫敦街頭路燈的樣式,一陣浪漫懷舊的童話氣息透過燭臺的玻璃洇染着我的雙眼,三隻蠟燭的亮度足以照亮眼前小桌上的蛋糕和托盤、餐具一類的東西了。無需猜度,這一切一定又是梅莉已經精心準備好了的。
“好看嗎?雨!”梅莉坐在小桌的對面微笑着問道。
“嗯!這燭臺真漂亮!”我回答道。
“是哦!我很喜歡這個燭臺的造型,所以就在學校附近的超市買來了!在安安靜靜的夜晚,這樣的光亮會讓人覺得很浪漫,是不是?雨!”梅莉問道。
“是的!這是我從未有過的浪漫體驗!”我回答道,心中思忖,對於我這樣一個缺乏浪漫情調的人而言,這一天的surprise,足以讓我永生難忘。
“讓你能渡過一個開開心心的生日,雨!我願意這麼做!”
“梅莉……”
“呵呵!我要開始切蛋糕咯!雨!”說完,梅莉用餐刀小心翼翼的切了一角放到了托盤裡,然後端到了我的面前,之後又爲自己切了一角。“第一口我來餵你吃!呵呵!”
“嗯!那一定是別樣的甜蜜!”我情難自禁的說道。
於是,梅莉用一支很小的叉子切了一小塊蛋糕送到了我的嘴邊。這蛋糕的甜美就如同是我此刻心中的那份甜蜜一般,久久難以忘懷。“生日快樂!雨!”梅莉坐回到我的對面之後微笑着對我說道。
我沒有說話,而是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伸出右手,輕輕的摸着梅莉的臉。那光潔的面容和讓我感到幸福不已的微笑,還有那澄澈的雙眸,此刻讓我感到是如此的珍貴,以至於讓我思忖,此前我的生命中沒有遇到過,而此後,我的生命裡也不再會遇到。我注視着眼前的燭臺和燭光,漸漸的,我開始意識到,這小小的、柔和的一點光亮彷彿是我在無邊的暗夜之中尋找方向的時候給我的指引,就如同是海上夜行的船隻所不可缺少的一座燈塔。這光亮是一個希望,讓我不會迷失在前行的路上,它註定會讓我守望。我想到了蓋茨比守望着的那盞綠光,因爲那綠光就意味着黛西!渡邊守望着直子,因爲直子就在那個窗口透着燈光的房間裡!而我,也會守望着這盞燭光,因爲那是由梅莉點燃的!即便是未來的日子裡,我也會讓這盞燭光繼續燃燒在我的記憶中。
“到了今天,你就是24歲了!雨!呵呵!”
“是啊!”我回答道,“你22歲,還有讓人羨慕的校園時光!”
“我的22歲,呵呵!”
“你還有兩年的時間可以準備迎接24歲!”
“我真的不敢想象我的24歲會是個什麼樣子的呢!”
“依舊會是那麼的美麗!”我說道。
“真心的那麼認爲嗎?雨!也許會變老呢!我爲什麼總會這麼想呢?你害怕時間的流逝嗎?雨?”梅莉略帶傷感的說道。
“我真的是那樣認爲的,我從不會懷疑自己的這個想法!人總是會變老的,重要的是在時光流逝的過程中,生活得開心,做的事情有意義!那就不會害怕了吧!一切因爲愛而變得有了意義!”我試着回答道。
“噢!”梅莉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如果一個人能夠永遠活在一個年齡,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在聽到梅莉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中思忖,原來梅莉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而寧陽也曾經對此有過解答,事物的美就在於轉瞬即逝。如果人永遠生活在一個年齡,那麼所有的快樂和幸福都會消失,代之以沒有期限的疲憊不堪,會陷入到徹頭徹尾的孤苦之中。因爲,既然不會有死亡的痛苦,那麼,痛苦將會以其他的形式被釋放出來,而這種痛苦,將會超過死亡所帶來的痛苦。另一種可能便是,如渡邊所言的:“唯有死者永遠十七歲!”
※
“那感覺恐怕會很孤苦!但是,從願望的角度看,那可以作爲一個美好的夢想而存在!”我回答道,心中思忖,儘管人人都希望青春永駐,但是,那隻能說是一個美好的夢想。在人們普遍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延緩容顏的衰老是可能的、可以的,而且那還會引起周圍人們的羨慕、得到周圍人們的讚美!可是如果一個人帶着一成不變的容顏、活在一成不變的年齡中的話,那麼她(他)在面對周圍的世界和人的時候,恐怕就會產生太多太多無法解決的複雜問題。畢竟,人們對於違反常理的事情,所能接受的程度是相當有限的!當然,作爲一個夢想,那是很美好的,但是,並不是每一個美好的夢想在真的實現之後,都會得到認同,更不可能帶來永恆的快樂。
“是啊!呵呵,只能是一個美好的夢想!”
“除此以外,還有一種可能,那是我們曾經說過的,呵呵!”
“什麼呀?”
“童話裡的青春之泉!對吧?”我看着坐在對面的梅莉說道,此時,她如同第一次來到我的住處的時候的坐姿一樣,雙腿併攏,雙手十指交叉,如同正在祈禱着能夠實現找到青春之泉的夢想。
“是哦!青春之泉!呵呵!”梅莉一邊笑着,一邊抽開雙手伸到腦後,把黑色的髮卡取了下來放到了小桌上,她的柔順的頭髮重新披在了肩頭,“家庭主婦式”的髮型帶給我的感受已經倏然遠去,此時的梅莉彷彿又回到了我們那次在校園中邂逅時的面容和神采,所帶 給我的感受也與彼時相同。
“雨,我想問你一句話,可以嗎?”梅莉斟酌着語氣說道。
“好啊!你問吧!”
“在你的24歲裡,你會永遠記得我嗎?雨!”梅莉以一種如釋重負的語氣說道。
“不僅僅是24歲,還有以後的日子裡,我都會記得!”我回答道,然後開始思忖梅莉的這句問話,她彷彿在向我暗示着一些什麼。
“雨,我知道不該在你生日的時候說這個!我的意思是……”說到這裡,梅莉似乎找不到什麼合宜的詞彙來表達她的話語的含義。
我沒有說話,而是以一種可以讓她感到舒適放鬆的目光看着梅莉的雙眸,期待着她把這句話說完。
“我的本意是……太害怕失去了!雨!”
“你不會失去的!我說過,我的內心世界隨時爲你敞開!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想擁有,我就會在!別害怕,好嗎?”
“嗯!雨!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嗎?”梅莉的表情中慣有的微笑暫時收斂了起來,也許她真的在非常鄭重其事的向我提出要求。
“嗯!說吧!”
“這件事情就是:從現在——此時此刻開始,無論我對你提出什麼願望、要求,或者想要去做一件什麼事情,你都要答應我、支持我!”梅莉說道,“我說的願望、要求,不會是那種自私、任性的事情!”
“一定會做到的!我保證!”我答道,但是我的心中升起了疑惑,究竟是什麼樣的想法,會讓梅莉提出這樣的要求呢?至於梅莉所言的“不會是那種自私、任性的事情!”,那會是什麼樣的事情呢?而且,在我的心中,以梅莉的個性,“自私”、“任性”一類的詞彙是與她不沾邊的。
“嗯!雨!呵呵!”梅莉笑着說道,“我說的話是不是很不合適呢?在你的生日裡,卻是我來提出這樣‘蠻不講理’的要求?”
“的確,呵呵!太‘蠻不講理’了!”我有意帶着詼諧的語氣笑着說道。
“那……你要懲罰我嗎?雨!呵呵!”梅莉開心地說道。
“嗯!讓我想想!”
“哼!”
“啊……”
“好啦,雨!說吧!你的生日裡,應該由你來提要求的!我都答應你!好嗎?”梅莉此時再次恢復了往日裡的嫺靜的、讓我感到幸福不已的笑容。
“嗯!我的要求是:你、我,我們都要開心、幸福!而且,不會受到時間、空間的束縛!”在我思忖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並沒有要求梅莉“和我一起開心幸福的走接下來的人生旅程!”因爲,這句話意味着,我在給梅莉以某種束縛。某些承諾是不需要明瞭的表述的,雖然聽起來無比幸福,但就實際而言,那毋寧說是一副枷鎖。對於我正在深愛着的梅莉來說,我更不會在我們的戀人關係上加上任何附屬物。因爲,那會讓兩個人都變得孤獨起來!
“雨!”梅莉聽了我的話語之後,澄澈的雙眸目不轉睛的看着我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叫了一聲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