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開到囤門已經快晚上七點,車子停在一間幽靜的育幼院門口,門牌上簡介寫着是慈善機構的某個分支機關,也是特殊兒童和自閉症兒童的康復中心。
在門口做完登記,再出示探視單,紹凡跟着衛超一路輕車熟路地找到一間教室,一看就是常客。
孩子們剛剛用餐完畢,有三個老師在手把手教一些面無表情的學生們畫畫。其中一位老師一看見衛超就笑着起身迎出來:「衛先生,你又來看莊小華了呀。」
「是,這是我給孩子們帶的禮物。」
對方笑咪咪地接過:「你費心了。咦,今天帶朋友來了呀。」
「嗯。」衛超輕描淡寫的一聲略過,完全沒有引見顧紹凡的意思,「小華這兩日沒出狀況吧?」
「有點小脾氣,不過上週嘗試帶一些患兒去海洋公園讓他們跟海豚接觸,小華也在其中,似乎有些成果。小華特別愛認字,現在已經能讀故事書,但表達還是不行。」
「可以看看他嗎?」
「他在隔壁教室,我去叫他。」
「不必,我過去好了。」
衛超走到旁邊的教室,看向一個角落裡的小男孩,大概只有三、四歲大,手裡抱着一個泰迪熊玩偶,悶聲不響地在堆積木。
衛超走進去,在他身邊蹲下,然後柔聲問他:「小華,衛叔叔又來看你了,最近乖不乖啊?」
紹凡默默站在他們後方,看着衛超與孩子困難地交流着,但孩子看也不看他,兀自專注手頭的玩具。
「他一直這樣嗎?」
「嗯,天生的。」
「他是你很特別的朋友嗎?」
衛超停頓了一下,沒有回答。
就在這時,另一位老師走進來:「是小衛呀,我正想跟你溝通,前不久小華的媽媽過來過,她好像一直在深圳,已經快一整年沒來了,我還跟她提起,你經常過來看小華,也做義工募款,她說真的很感激你。」
衛超的表情在聽到老師說到「小華的媽媽」時已經變得莫名緊繃,聽完整段話,他的聲音都有輕微的顫抖:「她來過?什麼時候?」
「記得是上個月下旬。」
「她有留下直接的聯絡方式嗎?」
「那沒有,我們一直是與小華在香港的委託監護人,也就是莊夫人的表親聯絡的。」
衛超很是失望地搖了下頭,然後與對方握手告辭。
那位老師有些驚訝:「今天這麼快走?」
「嗯,還有些事,是順道過來看看的。」
這句話,也大概只有身後的紹凡才聽出是摻了假的,明明專程趕來,現在又急着離開。
因爲考慮到衛超有些日子沒有駕車,恐怕手生,明日駕馭不了那輛CRV,所以紹凡提議讓衛超負責回程的車程。
衛超從出了育幼院就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紹凡讓他開車,他也沒反對,沉默地接過鑰匙就上車。
車子開出兩公里,紹凡打破了車內抑鬱的氣壓,淡淡問:「你去深圳是爲了她?」
衛超目視前方,沒有作答,但緘默就等於承認。
「爲什麼對他們母子這麼好?有其他原因是嗎?」
紹凡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對人家的隱私窮追不捨,可能事情一涉及到衛超,他就沒辦法保持應有的冷靜。
「夠了!」衛超聲音並不響,但鏗鏘有力,「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真的過去了嗎?」
「這事輪不到你管。」
「你還喜歡她是不是?」
前方正好是紅燈,車子一個急煞停下來,衛超憤憤地砸了一下方向盤,然後仰頭靠在駕駛座靠墊上。
紹凡此時深切地體會到什麼叫作心疼,也生平第一次嚐到了什麼是妒忌。
「你說你把她當作一段紀念。」紹凡盯着衛超側面立體的五官線條,「現在卻不願意承認愛過她,或者,是怕承認現在還愛她。」
「說夠了沒?我的事還輪不到外人來做評判。」
「對你來說,我一直是個外人,恐怕未來也永遠走不到你心裡。可是呢,我還在煞有介事地努力。」紹凡從沒有這樣對一個人吐露過心聲。「常常你會以爲我腦子秀逗,但我卻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你這麼做,一定有其他隱情吧。」
接着車廂內一片寂靜,只剩兩人的呼吸聲。直到後面有人按喇叭,衛超才發現紅燈已經變綠,他一踩油門重新上路。
窗外的風景一直在車窗外倒退,衛超的心情也隨着倒退到以前,直到回家,兩人都沒有再多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