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爲轉世作品,與之前有着較大差異,可以不看)
雨後的土腥,鮮甜的血腥,令人做嘔的腐爛食物,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進入了張少的鼻孔。那味道迅速地延着他的神經網向全身發出了警告,關於死亡的警告。雖然只經歷了一次,但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場景。
紫色的魅影飄乎着鑽進了沒有空隙的屋頂,整個屋子裡到處都是血和碎肉。雖然狼籍,但那屋內的擺設卻是一眼便認得出,女朋友珠兒的房間。潛意識裡,他立即明白髮生了什麼。張大着嘴,用盡全力,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直到如氣霧般的紫色消失,在一片腥紅中,一股熱浪襲面而來,整個屋子被爆炸徹底摧毀。
像哮喘病人一樣費力的猛吸着空氣,張少從牀上坐了起來。因爲用力過猛,他感到一陣頭暈。天與地一起轉了數十圈,才漸漸地平靜下來。回想着夢中的恐怖情景,他仍然心有餘悸。從二十一歲開始,三年的時間,張少每晚做着同一個夢,每次都從夢中驚醒。如果不是他已經成爲專殺鬼怪的除靈師,肯定會被逼瘋。
T恤,牛仔,一副學生打扮的張少卻留着一臉的落腮鬍。一雙狼眼犀利得讓人不敢直視,幹練的短髮每長一點都會被自己用刀削掉。強壯的身材,讓人打架前都要多想一會兒。
一如即往地走下樓梯,張少點了份營養早餐,坐在角落裡慢慢品嚐起來。這裡是DMC酒吧,除靈獵鬼人士的專場。沒有夢中的恐怖,沒有工作時的瘋狂,實際上,很少有煩心事。所以張少每次來到山城都會住在這裡。
當然,有時也有點小意外。比如今天,兩個外國來的獵魔人突然注意到了張少的右手。那隻右手的手背上紋着一個奇怪的圖案,不知明的符號組成了一個圓環,正中央是一隻睜着的眼睛,看起來就讓人感到一陣發冷。無論是誰,都不會把這個圖案與正義,光明等詞聯繫在一起。
於是……
“Hi,speaking english?”兩個獵魔人一起走了過來,其中較高的一個問了一聲。
“No,老子不懂英語。我吃完早飯還要去收錢,沒時間接受記者採訪。”張少連頭都不轉,邊吃着盤中的火腿,邊用標準的鄉音回答着。
獵魔人對視了一眼,眼神中只一交流就得出了結論。沙的一聲,餐桌上的食鹽灑了張少一身。緊接着,一根銀亮的小針向張少的手上刺去。眼看着就要刺到張少手背上的紋身時,突然,獵魔人手腕一緊,被人牢牢地握住。
張少的右手不知什麼時候移開,抓着那獵人的手腕,用力向外一翻,腳下使了個掃堂腿。只聽咚的一聲,高大的獵魔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痛苦地在地上掙扎着起不來了。另一人正想解釋,眼前就多出了一個拳頭,一擊正打在他的鼻子上,痠疼讓他眼淚與鼻血一起流了出來。
吃掉盤中最後一口食物後,張少打了個嗝,向門外走去。走到酒吧大門前,他突然回過了頭,惡狠狠地盯着兩個受傷的獵魔人。突然,他笑了,“我想起來了,我也不是一句英語也不會。我會一句。FuckU!”。
留下被羞得滿臉通紅的兩個外國獵人,張少離開了DMC。
濃密的大霧像醉酒的癡漢遇到了獨行的女子一樣死纏着張少,過份的溼度讓這個北方的乾燥城市顯得像是得了病,所有土生土長的人都十分難受。但天氣雖然不好,但張少的心情卻不錯。今天的任務款收了,他就可以買一輛摩托了。
怎料,世事多變。明碼標價的任務二十萬的獎金,到了張少手中就剩下兩萬塊了。交錢的中年婦女臉上擦着厚得掉渣的粉,拿着條白手絹哭哭啼啼地嘟囔着:“個死沒良心的,聽說家裡有鬼,他拿着大筆的錢就跑了。我這除鬼的錢都沒辦法湊齊了。哎呀,我的命呀,怎麼這麼苦喲。真對不起你了,恩人。”。
張少點着錢,一張張拿手中的夜光燈照着,一直數完了兩萬收進了包裡。
“沒錢沒關係嘛!”張少開明地講着,十指亂動像在彈琴一樣。
婦人一聽,擋在手絹後的眼睛突然一彎,嘴角露出了一個不易查覺的笑。緊接着,她又連忙跪了下來,繼續有聲無淚地哭着:“恩人呀,您真是我們家大恩人。幫我們保住了命,還原諒我們沒有錢,這真是……”。
“唉,怕什麼,你們家光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就有四處。我看看啊,你兒子有三輛車,一臺奔馳,兩個寶馬,雖然不太值錢,但隨便拿一個來應該夠抵我的債了。對了,你兒子不會也跑了吧?那就賣你的那輛美洲豹好了,可惜了,那可是改裝過的超安全型跑車,唉……”張少不知從哪變出一張清單,如數家珍般將對面婦人的家底一一道出,假意地搖頭嘆息表演得十分逼真,跟那中年婦人有得一拼。
婦人臉上的肉抽動了幾下,突然一起身挺直了腰板兒,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張少罵了起來:“你個臭不要臉的。你不就是個窮抓鬼的?告訴你,本地的官員都是我們家親戚,我只要一個電話……”。
張少伸出兩手在面前晃了起來,“別,別說了。正因爲我是窮抓鬼的,所以纔要錢。要告我從事封建迷信的活動是吧?你找到除靈師協會,就應該知道這是個國際性組織。你們家在本地多厲害我不知道,但你要是不給我錢,全世界有上萬個跟鬼怪打交道的人就會死死地盯上你們,到時你家出個天災人禍什麼的,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你!”婦人氣得鼻子都歪了,瞪着眼睛指着張少,氣都喘不勻了。
一通電話打了過去,婦人與電話那邊的人激烈地爭吵了一翻。過了一會兒,另一輛小黑車開到,一個男青年拿着一個牛皮紙袋交到了張少手中。又是一陣點數,張少滿意地打了個收條,結了任務。
“好了,拿着這張符,在門前燒了,被我趕走的鬼魂就不會再來打擾你們了。”張少臨走前將一張黃紙畫的符交給了那婦人。
“你?你不是已經把它殺了嗎?”婦人的臉色一下變綠,也開始打起哆嗦來。
張少皺着眉很爲難地說道:“他是個老實人,一不害人命,二不毀人宅。而且,他的屍體,好像很分散,不是嗎?不能完全燒燬屍體,是不能除掉幽靈的,這是個常識。反正以後他不會再去你家了。少做點虧心事,省得多花錢。”。
婦人嚇得拍着胸口坐車離開了,張少則直奔着摩托車行走去。挑了一輛大嗓音大馬力的摩托後,直接交了五萬塊現金。
老闆無意間瞥到了他的皮包,叮囑道:“年青人,財不可外露,帶這麼多錢出來,小心點兒。”。
“啊,沒,這不全是我的,過一會兒還要去分紅呢。”張少笑着迴應,取走收據。
晌午時分,霧氣終於消散。騎着新摩托,一路吹着風,張少來到了一條小河邊。不遠處新建的遊樂園裡,孩子們快樂地玩耍着。老闆不知抽了什麼風,竟然把投資幾十萬的遊樂園捐給了社區,變成免費的了。
張少坐在河邊的草坪上,看着河水流動,心神開始變得寧靜。但摸着自己的右手,愁雲又一次佈滿了他的臉。
就只是坐着,一直坐到了傍晚。當所有人們漸漸回家,河邊只剩下了晚風和流水。這時,張少從摩托車上取下了大包小包的一大堆東西。畫好了未封口的圈,點了一大把香,張少開始燒起紙來。
邊燒着,邊唸道:“老和呀,你一輩子沒兒沒女,最喜歡小孩子。現在你死了,孩子們卻有了免費的地方玩,你家的房子算沒白倒,你算沒白堅持。這些錢,房,車什麼的都給你燒去了。雖然我知道那並沒什麼用,不過這是古家欠你的,扒你的房子應該給你的十萬塊,我這都給你燒了。但爲了吃飯,我也拿了十萬,他家以後你是去不了了,十萬的買賣讓她做成了二十萬,最後還捐了出去。給我個面子,你們的怨也就算完了吧,你就安息吧。”。
河水中突然顯現出一張人臉,在火光的照亮下,好像是在向着張少笑。幾秒鐘後,人臉慢慢消失了。將手中寫有工程事故的報紙扔進火堆後,只留下了燃燒的紙和拿着燒火棍深思的張少。不知是燒紙的煙嗆的,還是想起了悲苦的往事,晶瑩的淚珠竟然溢出了他的眼框。
騎車回到了DMC後,張少一口氣交了下半年的房租錢。有意躲避着同行們的眼光,他獨單地走上了樓,走回了房間。重重地關上房門後,開始了多年來重複着的單調無聊的夜生活。
洗澡,開電腦,寫報告,交除靈稅,搜索適合自己的新任務。突然,一則新聞吸引了他。
‘妙齡少女神秘失蹤。出租屋無故爆炸,屋主稱曾見到屋內有紫色氣團飄動,疑是特殊氣體,兩案併發,迷霧重重’
女孩兒的失蹤,紫色的氣團,無故的爆炸。張少立即拿出了三年前的剪報,當時的報道幾乎和這次如出一轍。不同的是,上次發生地點是自己的家,失蹤或者說死亡的,是自己的至愛。
將剪報捏成一團,張少盯着右手低吟道:“珠兒,我終於又發現它了。現在的我已經有了惡魔之眼,我可以爲你報仇了!”。
加盾城,正如這奇怪的名字,它是座奇怪的城市,山不高,水不深,一年當中卻有三百天是陰雨天,幾乎每天都電閃雷鳴。所以,它的別名‘閃電城’自然比本名更加爲世人所熟知。當然,對於除靈師和獵魔人來說,這裡可不是什麼旅遊勝地。
因爲路程太遠,張少終於放棄了騎鐵驢前來的打算。28小時的車程讓他有些微微的疲倦,但復仇心切,這點疲憊感早被他扔在了身後。一下車,連旅館都沒找,就直朝着事發地點衝去了。
滿天的紫雲,濛濛的細雨,出奇地,從張少出現後,還沒見過一次閃電,沒聽到過一次雷聲。這有靈性的城市貌似也知道,今天這裡將會有不尋常的事發生,雖然這裡本來就每天都很不尋常。
“我是省公安廳的,你一定要跟我說實話。當天爆炸前,你有沒有聞到特別的氣味兒?就像是血腥,爛掉的食物之類的?還有,你確認那屋子裡沒有屍體?我是說碎掉的一部分屍體也算。”一身警服的張少拿着本子,臉向前傾地逼問着出事的房主。
“我,我不知道。你真是警察?”房主被這突如其來的怪人的怪問題嚇到了,開始懷疑起他的身份來。
張少愣了一下,接着立即拿出了警員證,當然是花一百塊錢在小販那買的。在真正的警察那不一定好使,但用來唬老百姓,算是綽綽有餘了。
看到證件後,房主的態度緩和了,“同志,我跟你說,市裡的警察同志不信我的。可我說的都是真的,那紫色的氣團,就像是一個只有上半身的人形,就那麼地,直接飛在空中。之後,我家就爆炸了。還好我在屋子外面,不然我就不是躺在這裡,而是去太平間了。屋內所有東西都找得到,可就是找不到租房子的小李。要我說……”。
講到這裡,他突然停住了。再三確認了張少的眼神後,他才繼續說道:“肯定是鬧鬼了,那小丫頭平時總是晚回來,我看就是她把不乾淨的東西帶回了家。現在到好,她沒準是被鬼抓走了。”。
張少在本子上記了幾筆後,突然又變得一臉嚴肅,“那個,我現在告訴你,這世上沒什麼鬼怪。你家的情況很特殊,可能是人爲造成的。我們會跟進調查的,但如果你再跟別人說什麼鬼什麼的,你就要轉到精神病院。”。
房主爲難地看着張少,露出一種上了當的表情。點了點頭,目送張少離開。
被炸成廢墟的小平房處,穿着黑衣的張少踩着磚灰瓦片行走着。手電筒照到之處,都是些被燒黑的物品。電磁波測量儀上數值一直維持和很高,有靈力波動已經被肯定。但幾乎翻遍了每一個角落,卻沒有找到一點兒血跡,看來警方的報告的確沒有隱瞞什麼。
失落感頓時佔據了張少的心。
第二天,失魂落魄的張少,如行屍走肉般胡亂地在這座陌生的城市中閒逛着。閃電城接連兩天不打雷閃電的天氣,幾十年也不見一次。本地人倒是有些不太習慣。
轉着轉着,不知怎麼地,張少就轉到了一處死衚衕。一面三米高的牆擋在了他的面前。站住腳步,張少搖了搖頭。
“既然不是我要找的東西,我要不要回去呢?”張少自言自語着,語調中盡是不甘心。
正在這時,隨身攜帶的EMF掃描儀響了起來。張少隨手拿出,向四周比了一圈,發現磁場是從高牆的方向傳來的。猶豫間,四周的溫度開始下降,一個披頭散髮的人形,直接從牆中穿了過來。
一身破爛的衣服溼達達的貼着身子,黑色的長髮被不停向下滴着水。猛然一擡頭,一張皮包着骷髏的臉露了出來。深陷的眼窩,眼圈四周都是黑色,慘白的皮膚有些宣宣的感覺,像是被水泡了好長時間。嗚咽着張嘴發聲,卻從她的嘴裡吐出了一些水草之類的東西。
“溺死鬼嗎?有冤別處申吧,我不做義工的。”張少說着話,從左邊腰間的皮袋裡取出了一把白色細粉。
那是鹽,自古相傳,它對靈體有驅散作用。普通的鬼魂在剛開始時,是聽不懂別人說什麼的。所以,張少並沒打算讓她明白,只想隨意將她驅散。可他手剛一擡起,沒等撒鹽,那溺死鬼就自己向後退去,邊退還邊搖着頭。
張少遲疑了一下,放下了拿鹽的左手。
這時,又一個鬼魂透牆而出。比起之前那個溺死鬼,他可怕得多。脖子不知道怎麼弄的,只剩下一半連在身體上,腦袋向一側耷拉着,血水還在不停地從斷頸處向外涌出。兩隻染血的手向前伸着,不停地亂抓亂撓。
再次舉起左手,張少又停了下來。兩隻鬼魂看來都不是新鬼了。他們不但能看到聽到自己,還有着一定的思想。可按理說,有了思想的鬼魂就已經可以恢復到自己想要的形態,怎麼會以這麼慘的樣子現身呢?
還沒等他想明白,又一隻,接着,又一隻。一連冒出了十多隻各種死法的鬼魂。EMF測試儀終於不再響了,因爲讀數太高爆掉了。本來空空如也的死衚衕裡,也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張少的心情再也沒有開始時那麼放鬆。手中的鹽早已經灑在了地面,左手裡也多出了一把黑色的鐵製小刀。
“這是什麼?聚靈牆嗎?還是我一不小心走到陰間的入口了?你們要麼回去,要麼我就把你們全都幹掉。”張少威脅着將刀橫在了身前,可他自己都有點不相信自己所做的威脅。
果然,那牆裡仍然不停走出鬼魂來,像是永遠也不會停止一樣。但卻沒有一個鬼魂主動上前攻擊或者附身。數量的堆積讓這個小小的衚衕變得無法容納,而張少悄悄後退着,卻發現那些鬼魂也開始向自己身後飄動。
忽然一轉身,張少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鬼魂的行動比他快得多,他的身後已經被密密麻麻的鬼魂站滿了。根本沒有出去的路。沒想到追殺兇鬼不成,反倒被兇鬼羣圍殺,張少的憤怒立即代替了恐懼。
“你們想怎麼樣?帶走了珠兒,又來害我嗎?來呀,來吧!老子就把你們一個個全都砍翻。叫那個紫色的傢伙出來!”張少瘋子般大吼着,揮刀向離自己最近的幾個鬼魂比劃了幾下。
但鬼魂們卻仍然沒有行動,它們的數量上佔了絕對的優勢。按張少的經驗,他身上只有一袋鹽,一把鐵刀,這麼多的鬼魂可以隨時把他撕成碎片。頭腦稍微冷靜了一些的張少開始思考起來。
仔細觀察之後,張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雖然晃動着,亂舞着,但他們的身子好像都向着一側偏着。高牆的方向,所有的鬼魂都分在兩邊,中間留出了一條一米多寬的小道,直通那道牆。
盯着那些因爲死亡而變得毫無神彩的眼睛,張少一眯眼試問道:“你們?想讓我過去?”。
此話一出,果然,鬼魂們中間的道路變得更寬了一些。張少一想,反正也已經到了活不了的地步,不如試試看,爬過這牆,看這些鬼魂到底想讓我幹什麼。
想到這,張少向前一衝刺,踩着牆向上一躥夠到了牆頭。兩手使勁抓着,兩腿連蹬,翻過了三米多的高牆。落地之後,卻發現腳下一軟,像是踩到了海綿牀上。向下一看,嚇得張少立即向後一坐。坐在地上擡着雙腳,還不停地喘着粗氣。
被他踩到的,是一個小蘿莉的身體。烏亮的長髮擋住了半邊臉和半邊身子。微黑的皮膚,光滑的身體,看起來十歲不到,很可愛的小女孩兒。但除了長髮和肚子上張少的腳印,她的身上就沒有其它東西遮體了。
張少的臉騰地就紅了。但轉念一想,這麼小的一個小孩兒,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何況,也許她已經是一具屍體。
左手戴上了手套,張少輕輕撩開了女孩兒的長髮,看到了那張微圓的可愛的小臉。可惜的是,她的胸口已經不再起伏,入手的臉蛋兒也冰涼涼的,看起來已經死了多時。張少開始不明白,爲什麼這麼多的鬼魂聚集於此,逼着自己過牆,就爲這麼一個小女孩兒的屍體。難道有什麼驚天的大怨情,由這個女孩兒就能得知?
想來想去也想不通,這時張少坐在了女屍身邊。仰頭望天長嘆了一口氣。
“唉~~!要是有個靈媒在該多好,就可以問問這些鬼魂到底想幹什麼了?還是先把這個女孩埋了吧。”
說話間,張少的右手無意地碰了一下女孩兒的身體。
緊接着,一陣劇烈地咳嗽,女孩兒居然醒了過來。黑亮的大眼睛天真地看着張少,一歪頭,把嘴咧得大大的露出了上下所有牙齒傻笑了起來。
“你,活着?”張少開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活着?”可愛的小蘿莉學着張少的語氣反問了起來。
張少嚥了下口水,嚇得不清。從他翻牆到這邊。至少也有五分鐘,加上之前跟鬼魂們耗掉的時間,沒有十五分鐘也差不多。如果鬼魂是爲了讓自己過來救這女孩兒,她也應該窒息時間過長而死亡了。但現在看來,這小女孩雙目神光閃閃,呼吸均勻而細長,說她有病都不會有人信,更別說剛死過。
“這是奇蹟嗎?是鬼魂幫了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張少一連串地問着,又伸手摸了下小女孩兒的額頭,此時,她的頭頂已經不再冰涼,而是有了些體溫。
“呃,奇變,幫……”女孩兒整理着思緒,但好像並不善長說話。
看着她皺眉愁苦的表情,張少被逗笑了。
“紅紅!”這時,小蘿莉突然一指自己,算是回答了張少最後一個問題。
“啊?啊!你叫紅紅呀,真有意思。衣服給你,別涼着,我也救完你了,鬼魂們應該也不會再攔我了,我走了。拜拜”張少脫下棕色的長袖外套,披在了紅紅的背上,轉身搖頭笑着準備離開。
原來過了牆,也是一個死衚衕,兩邊都是被這牆擋着的。但向外走,卻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可管他什麼地方,張少現在最想的就是找個地方喝點酒,整理一下行李,回山城去。既然這裡沒有自己的目標,就該像之前一樣,活下去,繼續尋找它。
轉到了滿是行人的大街,張少回想着今天的經歷,哼道:“嘈他媽的,今後可不能對鬼魂手軟。這要是引來這麼多是爲了吃我,老子想拼屍都難。”。
“嘈!吃~都難!”稚嫩的聲音學着張少流氓的口氣,聽起來特別好笑地說着。
張少一愣,轉身一看,穿着自己外套的紅紅正跟在身後。那件外套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長了點,只有腳腂以下的部份還露在外面,全身都被罩在了當中,袖子還差點拖到了地上。看着像是唱戲的小丫鬟。
“你,你怎麼跟來了?不是說讓你走嗎?”張少慌了,這個不明來歷的小蘿莉說話還說不清。如果讓警察看到一問起來,自己就要有**煩了。
“走嗎?”紅紅又學着張少的樣子,好像很生氣似地指了一下張少反問起來。
“天呀,你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你不能跟我走,明白了嗎?”張少很嚴厲地彎下身,板着臉對紅紅說着。
“天,明白!”紅紅吱唔着,對剛剛那一長串又沒記全。
張少不理她,轉身快步跑了起來,希望甩掉這個小尾巴。可以國家級運動員的速度跑了三條街後,張少停了下來。扶着腿喘着氣,看到了身後仍然學着自己故意喘着粗氣的小丫頭。氣得張少笑了起來。
“走吧,算我們有緣,我請你吃個飯。不過說好了,吃完飯,我帶你去公安局,到了那會有人安排你的將來,別再跟着我了。”張少笑着摸了摸紅紅的頭。
紅紅開心地笑了,笑得小眼睛眯成了兩個彎月牙,可愛極了。但她卻拉起了張少的右手,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頭。
太陽傘支在每一個戶外座位的上方,當然,在這座城裡多半是用來擋雨的。靠近街邊的一個二人桌邊,二十七個大海碗分三羅擺在桌角處。張少的面前,一整碗海鮮雜丸面已經涼透了。對面的小紅紅卻仍然一手拿着一根筷子,開心地夾挑起一根根麪條向嘴裡送着。
“……那個,你還能吃多少?”張少流着冷汗問着。
想他張少,平日裡早餐正常,中午和晚上都吃正常人四倍的量,已經被人們刮目相看。現在,他終於體會到了那些拿他當怪物的人們的心情。地上的碗中,有七碗是自己吃的,當時他已經到了極限,但看到紅紅繼續要,就不小心又點了一碗。接着,就是坐在自己的碗前,看着紅紅不停地吃了兩個多小時。
“再來一碗!”紅紅用剛剛在張少那裡學來的口氣大聲喊着。
“來嘍!”笑容有些變態的服務生端着早就準備好的大碗麪衝了過來。
“好,我認了,你吃吧。”張少從兜裡拿出了五張大票,十塊錢一碗,他就不信紅紅還能把這些錢吃光。
結果,張少錯了。直到天色將晚,老闆拉了三袋新麪粉來,紅紅還在吃。張少一直看着她的笑臉,一直注意着她的幸福表情,卻沒想到別的。這時,他猛然間想到了其它的事,彎腰向下一看。自己那件外衣仍然貼着紅紅的小肚皮,連鼓起來的跡象都沒有,更別說是撐破掉了。‘怪物,怪不得那麼多鬼魂都要護着她’,張少心裡想着,已經開始發毛。
終於,張少想到了辦法。他把自己那碗冷掉的麪條端到了路邊,給了兩個要飯的小孩兒,並大聲向紅紅那邊喊道:“我吃飽了!再也不吃了,這些給你們吧!”。
果然,讓他滿意的答案出現了。紅紅像倒水一樣將最後一碗麪條倒進了自己的嘴裡,跳上椅子像打敗了怪獸的英雄一樣大喊道:“吃飽了!給你們吧!”。
當老闆狡猾地問道:“要不要再來一碗。”。
張少冷到可以凍死人的眼神立即就對上了他。
火車站,算了一下現錢只夠買車票的情況下,張少帶着紅紅一起來到了回山城的候車室。他本想帶着紅紅去警察局,可想到孤兒院的開銷問題,他立即怕這個小傢伙被人拿去做解剖。也許肚子一被打開,就會飛出十個相撲選手的口糧來。想起來張少就起雞皮疙瘩。
“兄弟!除靈師。”一個長着大衆臉的男人突然拍了張少一把,把正準備睡覺的張少叫得精神起來。
“你?什麼事?”張少看到這人神色慌張,又聽到了他的身份,也馬上就提高了警惕。一般遇到這種情況,代表着同行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了,而除靈師和獵魔人不一樣,他們高傲面正規,通常都是獨斷獨行,很少找人幫忙。
“看這個!”除靈師拿出了一張報紙,日期是前天的。
張少只用眼一掃,立即發現了問題所在。前天晚上,一個人臥軌了。接着,報紙一換,又是一張,昨天,又一個人臥軌。雖然站方已經加強了管理,但總是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車站去找死。
“應該是附身。”張少分析着。
“不是應該,絕對就是,昨天死的,是我們的同行。看來你跟你一樣,這幾天沒看總站的信息。別告訴我,你也什麼工具都沒帶吧?”除靈師以一個十分懷疑的眼神看向張少。
張少啞笑了一下,隨身的鹽剛剛跳牆時全撒光了。EMF測試儀也已經爆掉。鐵刀,張少伸手向腰後摸去,這才猛地想起,剛剛進候車室時被安檢pass掉了。撓了撓頭,他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是沒帶,是全壞了。”。
“傳說中的右手異……,右手除靈專家,怎麼會什麼也不帶。真不敢相信。”除靈師這才指着張少的右手,誇張地形容着,差點說出了‘右手異形’這個業界對張少的別稱。
張少也這才明白過來,他爲什麼能這麼快認出自己是個除靈師。正在那除靈師躊躇之際,張少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上,“放心,交給我吧。如果你能確定只是一個鬼魂的話,今天就讓你看看右手異形有多異形。”。
承諾着,張少給了對方一個神秘而自信的笑容。一陣監視過後,兩人終於發現了一個行跡可疑的人。一個梳着三七分頭,看穿着像是回家的學生的男孩子呆頭呆腦兩眼無神地向着運貨欄走去。本來鎖得牢牢的運貨門,在他經過時,突然間打開了。
男生向後看了一眼,冷笑了一下,轉身快速溜了進去。
“找到了,上!”張少一比手,搶先一步衝了過去。
除靈師緊隨其後,卻發現一個穿着寬大衣服的小女孩比自己跑得更快,像尾巴一樣跟在張少身後,而且從來不會踩到張少的腳。汗顏的他再次腳下加勁兒,這才勉強追上了二人的步伐。
男學生在通道的大柱子後左躲右藏,注意看着四周有沒有人。冷不防地跳到了車軌上,向着對面就衝了過去。
“站住!別跑!”張少眼見目標已經上了車軌,一聲怒吼傳出好遠。
男孩回頭一看張少,像是見了鬼一樣,立即加快了速度翻身上了對面的石臺。但他的速度跟天天抓鬼的張少比起來還差得遠。三十幾米的距離,在過第三個火車道之前,就縮到了一米。張少一伸手,一把拉住了這男生。
左手按倒男生騎在他身上,高高擡起了那讓人汗毛直立的右手,“狗曰的小鬼,算你識貨,知道見我就跑。今天老子就讓你嚐嚐有惡魔之眼的右手,打在你身上是什麼滋味!”。
“啊哈哈!別打,大哥哥,我錯了,我再也不逃票了。你就放過我吧,我這就補票還不行嗎?”看着張少要打,這男生突然哭了起來,驚嚇過度連臉色都變了。
這麼一鬧張少也愣了,眨了兩下眼,突然問道:“你是逃票的?”。
男生委屈着點了點頭。
張少連忙換了一副臉,對少年進行了一翻說教,然後回頭向紅紅和那個除靈師聳了聳肩。放走了少年,三人在火車站裡開始沉默。
“現在怎麼辦?”除靈師打破了僵局。
張少正跟紅紅大眼瞪小眼,隨口說道:“等!”。
紅紅仍然緊跟着學道:“等!”。
一小時過去了,躲在雲層後的太陽下了山。到了夜裡,倒是出奇地來了個大晴天。張少左思右想得出了個結論,“難道說,我來這幾天這裡反常,造成鬼魂也反常了?那這個鬼魂不會知道我要走,就不出來了吧?”。
“呃……,據我所知,你應該沒那個能耐。”除靈師很不給面子地挑明。
“喂!!你給我站住!貨車要進站了,你!快來人呀,抓住他!”
喊聲只在不遠處,張少等人立即尋聲望去。只見兩個穿着鐵路工作服的人,一前一後追逐跑着。後面那人邊喊邊叫着,而前面的人,臉上的表情明顯不對,而且速度也快得過份了些,至少一箇中年的鐵路工人不該跑得這麼快。
張少一打手勢,與除靈師兵分兩路,一起從正面將那人攔了下來。
“你,知趣的自己去西方吉樂或者下地獄,別等老子動手!”張少囂張地叫着,指向那附身之人,比教訓剛剛的小男生還有氣。
“死!都要死!”附身的鐵路工人突然一轉身,看向了飛速開來的火車。
咕咚一聲,除靈師像繩子一樣纏在了附身之人的身上,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火車一下從他們身邊穿過,發出巨大的鳴響。鳴響中,張少的叫罵聲變得細不可聞。但卻沒人關心他在罵什麼。因爲被他右手從工人身體中拉出來的鬼魂,正被他用右拳重重地轟擊着。
連除靈師在內,所有人都被驚呆了。兩個工人是因爲沒見過鬼魂,而除靈師雖然經常與鬼魂打交道。用手直接擊打靈體的事,卻也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終於,列車過去了。那鬼魂在張少的擊打下也變得飄乎不定,一閃一閃的。已經累得氣喘吁吁的張少輪圈了胳膊,一記重拳直接打穿了鬼魂的胸口。同時大喝道:“這就是惡魔之眼!你們口中的右手異形!”。
鬼魂消失了。疲憊的張少帶着紅紅回到了候車室,半夜裡,他們還要坐車回山城。而這個除靈師見識了真正的右手異形後,也成爲了他的傳唱者。從此之後,他逢人便說,他是貪財,但並非像人們說的那麼冷血。他的力量並沒有人們想像中強大,但他卻是最強大的除靈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