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宋婉之通知了老太太來南塘市照顧程果，但程果還是把老太太穩在了南溪鎮。
畢竟她一個人住習慣了，也不習慣有人照顧自己，何況老太太一生都在南溪鎮，就爲了照顧外孫女而要離開自己熟悉的家鄉，怎麼想都覺得過於殘忍了。
林舒彧出院兩天後，程果興沖沖地去培訓學校找陸修遠，希望能夠借陸修遠的掩護把林舒彧從家裡接出來，避開秦清的眼睛。
可陸修遠扭扭捏捏的態度反倒讓程果無比詫異。
她給唐檸遞了個眼神，唐檸居然避開了和她目光交集，反而幫起了陸修遠。
“倪程，快開學了，開學還有測試呢，陸修遠他最近加課了，估計也沒時間去找林舒彧玩，而且林舒彧不是腳受傷嗎？你就讓他好好休息唄。”
程果的臉色當即垮下來，這是什麼重色輕友的物種？
她把唐檸扯到一邊問：“你什麼情況？”
唐檸面有難色：“你又不是沒看到陸修遠的反應，他並不是很想去找林舒彧啊，而且……我實話跟你說吧，自從那些奇奇怪怪的傳聞出來之後，陸修遠就沒跟林舒彧見過面了，雖然那些也只是謠言，但我覺得……好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影響。”
程果呆住了，先前聽唐檸說起那些謠言的時候她以爲只是在一小撮人裡傳遞，沒想到發酵地這麼迅速。
但陸修遠不是林舒彧最好的朋友嗎？朋友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倪程，陸修遠也挺難的，主要是……他們說林舒彧以前好像是個不良少年，還、還殺過人……”
唐檸的聲音更低了，像是怕程果會生氣似的，說完還小心翼翼地擡頭瞄了一眼程果的反應。
程果驀然皺起眉頭：“這到底是哪裡傳出來的？你們也信？”
“我不信啊，可是你架不住會有信的人啊，而且連我這個外校的都知道了，我估計你們學校應該已經傳遍了，這要是到時候開學了林舒彧去學校得多尷尬啊？”
程果的心裡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悶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眼前彷彿出現了少年溫和赤城的臉，他永遠待人禮貌得體，也很少跟人爭得面紅耳赤，更重要的是，他樣樣都優秀，幾乎把優秀這兩個字做到了極致。
唐檸看到程果難看到極點的臉色，嚇得連忙找了個要上課的理由及時撤退。
明明是炙熱的夏天，程果的身上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在心裡斟酌片刻之後，還是決定直接上門去找林舒彧。
但沒想到運氣挺好，程果找上門的時候秦清並不在家，留下來照顧兒子的是林伯仲。
林伯仲溫和儒雅，看有同學來探望林舒彧，留足了十足的空間給他們。
程果站在林舒彧的房間裡，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手心捏出了一把汗。
林舒彧好笑地看着她：“你特意來找我罰站的嗎？坐啊。”
他指了指自己書桌前的椅子，程果則木訥地聽話坐下。
“你的腳好點了嗎？”
他的腳踝還包着厚厚的紗布，也看不出來究竟恢復得怎麼樣了。
“挺好的，不過要正常走動還得等一段時間。”
“哦。”她點了點頭，又再度陷入了沉默。
林舒彧含笑看了她一會兒，她今天明顯地有些不對勁，沒了以前那股果敢勁兒，好像有什麼憋在心裡發泄不出來。
“出什麼事了？”他淡淡地挑了挑眉，輕笑着問道。
“也、也沒什麼大事。”程果糾着手指，在說與不說之間不斷徘徊，但就算她不說，他遲早也是要知道的，與其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當頭一棒，還不如提早做準備。
“不過是有一件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擡頭對上他的視線。
少年眼帶笑意，一雙清澈的眼睛乾淨到毫無瑕疵，如果不是她知道了些什麼，她絕不會把眼前的少年和那個臭名昭著的阮珩聯繫到一起。
一個人真的能通過努力把自己徹底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偏偏他卻做到了。
“有一些對你不太有利的傳言，可能……可能還是得讓你父母想辦法解決。”
林舒彧仍舊笑着，點了一下頭：“嗯，你說說看。”
和他的淡定從容相比，程果覺得自己簡直不像是個比他年長這麼多歲的成年人。
她那些該死的冷靜果斷都去哪裡了？
現在比起來，反而林舒彧纔是年齡比她大並且更冷靜的那一個。
片刻過後，程果才輕輕說道：“好像有人把你認出來了，你的那些事情都變成謠言在傳播，總之對你不是很有利，我怕開學後學校裡會有亂七八糟的謠言。”
她靜靜地注視着林舒彧的反應，他的臉上既看不出驚訝也看不出焦慮，淡定地不像是他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子該有的成熟。
程果的心在那一剎那，嘶地疼了一下。
他靠在牀頭久久不說話，反倒是她開始急了：“你沒有什麼想法嗎？”
他笑着搖了搖頭：“這些事情本來就不是我能控制的，我着急也沒用，對不對？”
程果被他問倒了，的確，再着急又有什麼用呢？最後還不是隻能任憑謠言四起，而不管是他和她，到毫無任何辦法。
畢竟雖說是謠言，卻也不全是，就算想說清楚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可以把這個謠言說清楚的任何辦法。
“還有就是……你以前的那些不好的傳言也跟着傳過來了。”
程果氣若游絲，說完之後彷彿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林舒彧嘆了聲氣，卻無法從他身上感知到任何沮喪的情緒。
他笑了笑，試圖想讓氣氛變得不那麼喪：“你幹嘛唉聲嘆氣的？這種事情忍一忍就過去了，而且謠言是有時效性的，過一陣就沒人再提了。”
程果知道林舒彧說得有道理，也明白只要內心強大忍一忍，或許真的能夠過去。
但是親眼看過倪芮的事情之後，她忽然不確定了。
對於流言蜚語，內心強大的人或許能忍過去，但如果忍不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