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果聽着自己的名字從林舒彧的口中喊出來,多多少少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心尖癢癢的,像是有什麼東西正躁動不安。
她舔了舔乾涸的嘴脣,低聲說道:“挺好的,每天到處逛逛,吃吃喝喝,活得像一條鹹魚。”
“馬上要高三了,你一點都不着急啊?”
“不着急,考不考得好都是命。”
反正不管是她自己還是倪程,最後都考上了理想的大學,就算現在她一不小心變成了倪程,也不至於把後來發生的事實變樣吧?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林舒彧說:“我回房間再打給你吧。”
程果這才反應過來林舒彧用的是座機,說話恐怕沒那麼方便,而且他母親一看就是那種控制慾十分強的,沒準這會兒正在某個角落偷聽他們講話。
“好。”
林舒彧回到房間後重新撥通了程果的電話。
“林舒彧,你暑假是不是天天跑培訓學校補習啊?”
“嗯,我想提前把後面的知識都掌握。”
程果無奈地扶額:“你累不累啊?你才高一,那麼拼命幹嘛?我看你高二的知識都掌握了不少,這是要開始學高三的了?人家都說笨鳥先飛,你又不笨。”
林舒彧那個學習進程,她想想都替他累,不知道他到底在急什麼,彷彿是生怕自己的時間不夠用似的,一直在緊趕慢趕,下學期即便升上高二,課堂上的那知識恐怕他也都已經掌握了。
林舒彧低低地笑了笑:“你怎麼知道我不笨?”
“秋陵高中成績第一的學霸還說自己笨?有沒有天理了?你要是笨,那其他人真的就是廢物了。”
“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
林舒彧被她逗笑了,彷彿她就在身邊一般。
有些情緒只有在深夜無人的時候纔敢不經意地流露出來。
他很想她,想見見她,哪怕說不上話也好。
“你什麼時候回來?”他下意識地將自己心裡想說的話脫口而出。
程果遲疑了一下,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來之前因爲宋婉之的那番話,讓她突然很抗拒回去,只要一回到南塘市,就會讓她想起自己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南塘市這個地方,於她而言一點好事都沒有。
“再說吧,興許開學前。”
林舒彧頓了一下,想叫她回來看比賽的想法頃刻間澆滅了,他不太想讓她感到爲難,即使是回來也應該是她資源的。
程果聽電話那頭的人沒反應了,開玩笑道:“幹嘛?你想我了嗎?”
以前她就是這麼口無遮攔地與人開玩笑的,但花說出來後突然想起來對方可只有十七歲,她立刻無奈地捂臉,不知不覺一張臉變得通紅。
“那個……我開玩笑的,你別當回事,就當我大晚上突然發神經就好。”
林舒彧輕輕地笑了笑,即便隔着一條電話線,程果也能想象到少年笑時溫潤的模樣。
這樣乾乾淨淨的男孩子,怎麼會是那些人口中十惡不赦的少年?
“林舒彧,南溪鎮真的很小,從頭走到尾都要不了三小時,每個地方我都去遍了,我還看到了那個被大火燒垮了的小屋。”
林舒彧淡淡地嗯了一聲,好像對這個話題並沒有特別排斥。
但程果卻有些說不下去了,對林舒彧來說,這或許是他心裡一直以來的一道難以言喻的傷口。
她以前揭人短的時候從來沒有猶豫過,現在面對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居然心軟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說:“我掛了,睡了。”
“好,晚安。”
林舒彧掛了電話,嘴角的笑意漸漸地收斂,他知道程果回了南溪鎮會面對什麼,那些和他有關的過去,點點滴滴都像是臭水溝裡數不盡的髒東西,一點一點地潑向了她。
可他沒有辦法阻止,她早就知道他不堪的過去,配合着他演現在的戲。
如果她想,他根本瞞不過去。
第二天清晨,程果是被淅淅瀝瀝的大雨吵醒的,她聽着雨聲,天空雷聲轟鳴,夏天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半小時,雨勢便逐漸弱了下來。
程果幫着外婆打掃完前院,一擡頭,許燚撐着傘小跑到自己跟前。
“這麼大的雨你還往外跑?不怕被雷劈啊?”程果笑話他渾身上下都淋溼了,從冰箱裡拿了根冰棍遞給他。
他沒好氣道:“這麼大的雨,我冒着被雷劈的風險也要來跟你道別,我夠意思吧?”
“道別?你要回去了啊?”
“嗯,馬上高中聯賽要開始了,我得回去訓練了,沒辦法,我是我們隊的核心人物,沒我那幫人都不知道怎麼踢球了。”
他咬着冰棍,說着說着還臭美起來。
程果切了一聲:“好走,不送。”
“我爸開車來接我回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省得大熱天地再去乘大巴,麻煩。”
“不了,我還沒想好什麼時候走呢。”
“你真不去看比賽啊?我還以爲林舒彧的比賽你一定去看呢。”
程果的眼神忽然怪異起來:“你不是討厭林舒彧嗎?幹嘛一口一個林舒彧,難道是討厭着討厭着就喜歡上了?”
“呸,我纔沒那麼變態了,我是不喜歡他,但那不是在你面前裝一裝嘛,下回在球場上見到林舒彧,我肯定不會手軟。”
“說得好像林舒彧怕你似的。”
許燚聽她不屑的語氣,少年倔強起來:“學習上我可能趕不上他,但是在球場上他幹不過我。”
“幹不幹得過不得上場踢過才知道嗎?不是誰說話聲音大誰就厲害。”
程果靠在椅背上欣賞夏雨,瞧着雨水順着屋檐流下來,沒察覺到身邊少年因爲被懟而微微漲紅了的臉。
許燚僵硬地站了起來,顯然有些生氣:“我走了。”
“再見。”
程果大大方方地和他道別,許燚還想再說什麼,最後賭氣似的留下一句:“碰到秋陵高中,我一定能贏,而且能進兩個球就絕對不進一個。”
程果被他逗笑了,說:“你跟我較勁幹什麼?又不是我跟你踢比賽。”
少年抿了抿脣,飛快地跑進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