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恨恨的瞪了鳳青軼一眼：“回姑娘，方纔回來的路上果然有人堵我們。其他幾個侍衛全力出戰，才換得小人平安到達玄真觀！”
他說話的同時似乎用盡全力平喘，說出來的話也很順溜，還刻意望着鳳青軼的方向。後者沒說話，臉色卻不太好。
內侍說的是“果然”，這已經足夠證明他在鳳青軼還沒到的時候來過了。不錯，剛纔是我喚來蕭沅將內侍暗中從後門帶出去，又讓蕭沅吩咐幾個侍衛同行，以防萬一。
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說重點，那個、洛湖上的畫舫怎麼樣了？”我真不明白這個廢話特別說，還總是搞不清楚輕重緩急的內侍是怎麼成功成爲陪侍狐狸身邊的人的。
我糾正跑偏重點的內侍，鳳青軼也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內侍抹把汗：“畫舫那邊可熱鬧了，大家都說裡面的人是世子殿下和那個叫桃琬毓的美人。桃翁和幾個別苑的人和侍衛長起衝突，強行撞進畫舫中。侍衛長也沒想到那幾人竟然武功異常高強，且全是大家都不熟悉的路子……”
“不過片刻就被闖進去了。看熱鬧的人中有膽大的也紛紛厚着臉皮衝進去。侍衛長和禁衛們又不好傷了百姓，厲喝又吼不住只得放行……姑娘你猜怎麼着了？”內侍話中有話的衝我神秘一笑。
見他如此表情，我就知道狐狸定然平安無事了。
“你就直說吧，本姑娘猜不出來。”我拂袖坐下，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內侍伸長了脖子道：“美人確實在畫舫的房間裡，不過，與她同處一室的並不是殿下，而是幾個別苑的男人。那場面……嘖嘖，小人都不好意思說……”
他適時閉了嘴，不過我卻能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畢竟推他們一把的人——正是小娘我呢。
那顆用毒蠅傘做出來的半成品也算是沒白白浪費那點時間和藥材，反正本就是要用在桃琬毓身上的，早用晚用沒什麼區別。現在鬧出這種醜事，只怕她已經無暇他顧。
毒蠅傘的毒藥研製，可以停下了呢。
“你可看清楚了？！”鳳青軼呼啦站起，衣袖掃落棋盤一角的數枚棋子，玉質的棋子落在地磚上，噼裡啪啦摔的粉碎，“那世子殿下在哪？”
內侍這回有了底氣，用鼻孔看着鳳青軼道：“回大人，世子殿下自然是在宮中看望範總領。”
“公卿大人，這一局是本姑娘勝了呢。”我回過頭面無表情的看着鳳青軼，“豢龍城的東西，任誰也動不了。公子，回頭是岸。”
鳳青軼垂下眼瞼，將棋盤上的棋子一顆顆撿回盒子裡：“淺淺，你們會殺了我嗎？”
“爲何要殺你？”我反問，設宴的人是他，但出醜事的人是別苑的人，和豢龍城無關。狐狸有什麼理由殺他？不過，活罪難逃，就連桃翁和桃琬毓也不會例外。
就算現在表面上是桃琬毓和別苑的幾個男人鬧出醜事，但當初他們的歪心思可是用在狐狸身上。百姓不知道，狐狸他自己清楚啊！
鳳青軼撿完最後一顆棋子，長袖一拂，棋盒便穩穩落在已經一臉吞了龍糞一樣的別苑侍衛手裡。
“是啊，爲何要殺我呢？”鳳青軼忽然擡眼看我，一雙星眸晦暗不明，“你還是那麼聰明，不過，你會不會像剛纔說的那樣斷手足求活呢？我竟然開始期待了。”
他說完，也不管桌上的棋盤就轉身朝門口走，就在別苑那個侍衛甩出鏈子纏住棋盤的時候，我似乎聽見一句輕聲低喃。
“斷去手足，生不如死。至少，我會在你心裡挖出一席之地吧……”
我一愣，他們二人的身影已經走出房間，不過，下一瞬就被侍衛們團團圍住。“這是何意？”鳳青軼轉身，卻是看着剛纔的內侍。
“沒什麼，小人不過是在執行殿下的聖諭。要把公卿大人你抓起來呢。還有別苑的那些人，也要一併抓起來……畢竟，他們壞了豢龍城的風氣，就算罪不至死，也是要關進大牢的。”
內侍毫不客氣懟回去，緊接着大手一揮：“拿下！”
“姑娘……”雀兒過來扶着我，她知道我和鳳青軼的關係。我曾爲他數次破例，而他也不負我望，成爲豢龍城唯一能和狐狸相敵的好手。
百姓們都誇讚我找了一個好官，是給豢龍城挖到寶了……
現在想起來，怎麼有點扎心呢？我靜靜的望着院中被侍衛們圍住的背影。心口的熱度彷彿奔涌的江河一樣泄掉，他曾說魯國的國君是個昏君，不去也罷。他還曾說，這裡是世外桃源。
鳳青軼，你究竟是着了什麼魔？！
我在心裡大喊，臉上卻還是面無表情，不，應該說是臉皮僵硬，擠不出表情來了。外面打鬥聲此起彼伏，翻飛的衣袂晃花了我的雙眼。
“少將軍！你先走，這裡讓屬下頂着！你一定要出谷！”
我被這聲猛喝震回了神，只見剛纔的那個男人一手一把棋子嗖嗖朝侍衛們甩。他嘗試爲鳳青軼打出圍堵缺口，卻縷不得行。內侍更是跑出房間大喊：“一個都不許逃！全抓住！”
我看見鳳青軼怔了那麼一下，隨後，臉上的表情宛如數九寒冬。不過片刻就闢出一條路來。
同他一起的男人面色一喜，猛地一掌將他推出去。自己則揮舞着鐵鏈和棋桌對抗侍衛們的圍攻。而躍上圍牆的鳳青軼忽然轉頭忘了我一眼，那目光彷彿在我心上紮了把刀。
彼時，我恨自己不能馴龍、不會武功，否則定要親自將他抓住！
轉眼他已消失，剩下的人被抓之後咬舌自盡。我平靜的望着院中的屍體和散落一地的棋子，淡淡道：“拖出去，找處地方好好埋葬。”
能以性命相拼，他們想要什麼，我想我已經清楚了。
“姑娘……這、這怎麼……”雀兒磕磕絆絆的跟在我身側，整個人嚇得直髮抖。我拉着她的手安撫：“沒事，他們算計了殿下，現在事情暴露，畏罪自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