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言看着站在不遠處的陳朔,他說話聲音並不重,卻字字清晰,楚景言聽得一清二楚,但卻依然不能相信。
那個開發區楚景言有所耳聞,即使只是有所耳聞他也知道那是多龐大的項目,關乎佔地極廣的建築和龐大的資金,那就是天大的事情,至少對楚景言來說,那個項目的數字是他之前難以想象的。
“想問爲什麼會是你?”陳朔洞穿了楚景言的想法,笑道:“要說經過深思熟慮還真是沒有,仔細想想,你實在太過年輕,經歷的相對於我來說也少了太多,但是個人終歸會長大,拋開其餘不說,你的心性我十分喜歡。”
楚景言聽不太明白陳朔話裡的意思。
“你現在的樣子跟我當初真是一模一樣。”陳朔看着楚景言,手中的煙隨着海風越燃越烈,“不解,驚喜,興奮,可就是沒有意思的惶恐和不安。”
“這就是我爲什麼要選你的原因。”
楚景言搖了搖頭,說道:“我一直在想,爲什麼會是我,牌桌上我還以爲是您爲了照顧我的面子,來這裡我是想過會有更大的機遇等着我,但怎麼也想不到會這麼大,那個項目現在天天在新聞裡播,公司那麼多人,怎麼輪,也不應該輪到我頭上。”
“公司是我的,就算現在股東很多,比我能量大的人也參與其中,但總歸,公司是我的,那就是我說了算。”
“當一家企業越來越大,手底下的人成分越來越複雜,領導起來就會特別困難,再小的地方都有爾虞我詐,更何況是一家大企業,陰奉陽違是我最討厭的事情,可這種情況越來越頻繁和普遍,所以我很不舒服。”
“有太多人終歸是忘了會長還是我,不是別人。”
陳朔看着楚景言,眼神有些深意,說道:“我最喜歡你的就是從來不會感到畏懼和妄自菲薄,能力代表一切,你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能力,就代表你可以去做這件事情,也能很快上手。”
“這是你證明自己的一次最重要的機會,做的漂亮,自然會有更大的機會等着你,只要你有膽子要,我就敢給。”
“別讓我失望。”
楚景言繼續沉默,傳聞一年前集團經歷了一次危機,但在陳朔的領導下很順利的度過,但也讓更多的外資和不同於陳朔的聲音在集團內部響起,一個企業的逐漸壯大,就代表着原先的領導者必須放出更多的權利。
但陳朔顯然不是那樣的人,他會把自己的實力逐漸強大,但絕對不會讓不同於自己的聲音搶走自己的權利。
顯然這次任命楚景言,陳朔抵住了很多壓力和非議。
所以陳朔纔對楚景言說別讓自己失望。
楚景言第一次感覺到了壓力。
陳朔把煙扔掉,拍了拍楚景言的肩膀說道:“走吧,回屋坐,這裡可真夠冷的。”
重新坐回溫暖的房間,陳朔端起一杯熱水喝了一口,對陳朔說道:“你們趕上了好時候,十幾年前剛到這裡,首爾還叫漢城,名字改了,但這個城市裡的人依然愚昧無知,很多的屈辱,很多的阻礙,但好在都挺了下來,所以我希望自己一直贏下去。”
這裡是首爾,這裡很排外,陳朔也是外鄉人,所以楚景言異常欽佩他。
陳朔踩了踩地上昂貴的毛毯,說道:“樓下的人在這裡非富即貴,這艘船上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他們見過外面的世界,他們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渺小,所以他們對我表示尊重,因爲我身後還有更大的力量存在,所以景言,我說你趕上了好時候。”
“前五年你在妖蛇宮嚐遍了酸甜苦辣,我想就算在更久之前,你在海上漂流的時候,你在美國大街上流浪的時候,一直在品嚐這些最痛苦,但也是最寶貴的東西。”
“困難終歸不是好東西,但偏偏這世上不好的東西都能讓人很快的變強,成長。”
“不用再去糾結街頭的鬥爭,也不用去想一家夜總會每月的利潤油水,我給你舞臺,你可以在上面告訴所有人你的名字。”
陳朔放下杯子,沉聲說道:“我要告訴那些居心不軌的人,東方國際,一直都是我陳朔的。”
陳朔來自中國,帶着手底下一幫人來到首爾,白手起家,這四個字輕描淡寫,卻道出無盡的艱辛和他的狠辣,十幾年的時間太過漫長也太短,東方國際崛起的速度太過讓人匪夷所思,於是有人開始有了小九九。
陳朔不是好人,雖然他堅持每年向慈善機構捐款,但好人是不可能在異國他鄉把一家企業扶持到如今的地步的。
有人想要陳朔的位置,那自然不能給。
他不太好動手,自然交給手底下的人,那個人要稚嫩讓人不起戒備之心,那個人要年輕並且心思細膩,於是,楚景言現在坐在這裡。
“明天開始,我會讓人來找你,你開始跟進那邊的開發進度。”
楚景言點了點頭。
嚴肅的氣氛逐漸淡去,陳朔笑着對楚景言說道:“好了,該說的話也說完了,要不要去找那位高小姐?”
“不用了,我有個朋友還等着我去找她。”楚景言搖了搖頭說道,“好久沒見了,她今天正好休息,我想去看看。”
“女的?”陳朔有些驚訝,笑道,“原來你還有女朋友。”
楚景言苦笑:“真的不是。”
陳朔笑道:“本來還想留你,我準備了點好東西,看來你今晚是無福消受了。”
告別了陳朔,楚景言下樓,在大廳裡掃視了一遍也沒發現高雅拉,看了看時間以後便不再多留,坐着快艇來到岸上,驅車離開。
楚景言自然沒有多少朋友,但即將見面的那個,算是個例外。
當初離開那對夫婦開始逃脫一些制裁時,楚景言去過很多地方,也逗留過很長時間,自然會遇上很多人,但唯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一個胖子,一個又黑又胖的女胖子。
那時楚景言很餓,大白天浪蕩的他看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女孩拿着一桶甜甜圈走在大馬路上邊吃邊走,於是楚景言尾隨,最後在無人看見的情況下搶走了那桶甜甜圈。
女胖子自然不依不饒大哭大鬧,楚景言一邊吃一邊看她哭,等他吃完,女胖子自然也就哭完了。
楚景言真的很餓,餓到狼吞虎嚥後還搶走了女孩手中的飲料一飲而盡,當時的他沒有什麼是非觀,因爲真的很餓。
飢餓是人類最大的敵人。
女胖子逐漸不再哭,看着楚景言猶如流浪狗一般的吃喝,眼神那股恐懼也逐漸淡去。
楚景言當時以爲女胖子會咒罵他,或者拿起地上的石子打他,但出乎意料的,那個長的真心不好看的胖妹,一邊哽咽一邊問道:“你還餓嗎?”
楚景言鬼使神差的沒有立刻走掉,而是點了點頭。
女孩抹掉眼淚,說道:“我也還餓,你要不是餓了肯定不會搶我東西的,要不我請你吃熱狗吧。”
楚景言說道:“其實我更想吃漢堡。”
“行。”
楚景言爲數不多的溫馨記憶,那個女胖子算是一個。
楚景言在那片區域逗留了很久,因爲有了那個女胖子當長期飯票,她會請他吃飯,甚至,給楚景言買了一身乾淨的衣服。
楚景言心中泛起感激,卻不知道如何報答。
以身相許太不現實,因爲楚景言看不上那個女胖子。
然後他回到了那對夫婦生活的區域,但早已人去樓空,楚景言來到了首爾,那個女胖子,逐漸在記憶中淡去。
又過了很久,楚景言在妖蛇宮逐漸安定,某個夜晚,在楚景言休息的那個日子,依然像前段時間一樣,在街上閒逛時,她碰到了一個女孩。
短髮,笑眼,美腿。
楚景言和她擦肩而過,然後那個女孩愣在原地,接着大聲喊出了楚景言的名字。
楚景言轉過身看向女孩,眼神中充滿疑惑,而女孩,只有欣喜。
她改了名字,變了樣子,以至於楚景言至今無法相信現在這個無論怎麼看都算是美女的女孩,竟然會是當初那個街頭上毫無形象啃甜甜圈的肥婆。
但終歸是故人,故人相遇,不勝感慨。
於是他們又有了聯繫,如果小半年才偶爾見面一次也算聯繫的話。
楚景言開着車來到市區,在一棟公寓門前見到了她。
“你換車了?”一個穿着白色棉襖的女孩看着楚景言,驚訝道:“這麼好的車,哪裡來的?”
“偷的。”楚景言打開了車門。
女孩撇了撇嘴:“楚景言,你對我說話能不能正經點。”
楚景言看了女孩一眼,啓動了車子,說道:”黃美英,你要知道我到今天還是不相信你就是我認識的那個黃美英,要不哪天我帶你去醫院查查,這張臉和腿到底是不是動過刀子的怎麼樣?”
女孩惱羞成怒:“你閉嘴。”
“我說了一萬遍了,我沒有整過容,知道我爲了變成如今這幅樣子付出多少努力嗎,知道每天只能吃蔬菜的痛苦嗎,知道那些瑜伽動作做出來人有多難受嗎?”
“這些我都不知道。”楚景言靜靜聽完女孩的話,才很認真的對她說道:“那你知道一件事嗎?”
女孩疑惑問道:“什麼事?”
楚景言十分嚴肅的看着女孩,說道:“一日是肥婆,終生是肥婆。”
“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