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首爾到東京坐飛機只需要不到兩個小時。
兩座城市沒有時差,同樣的白天,同樣的黑夜,受着身旁那個龐大國家無數年的薰陶影響,以至於就連文化都有類似的地方。
只是楚景言站在古色古香的龐大寺廟殿宇之前,也能感受到不同於別的地方的特色。
今早起牀以後才從顧白的嘴中知道昨晚陳朔帶着幾個人壓根就沒有回到酒店,而是直接住在了這座廟裡,楚景言倒是知道如今的寺廟爲了盈利又或者別的什麼,大都會提供食宿。
有錢人的喜好就是無法理解,聽戚清榮說,國內的那些廟堂高僧,做得一手好齋菜,能讓無數金主紛紛前來,慷慨解囊,就爲了品嚐一頓青菜豆腐。
楚景言當然是不愛吃青菜豆腐的,更何況是那種比肉還貴的青菜豆腐。
吃完早飯之後才接到木龍的電話,於是楚景言便匆匆的帶着人到了這,原本以爲只是接陳朔回去,沒想到卻被告知,東方國際在日本的某位合作伙伴,和陳朔見面的地方,就是這。
“會長吩咐,你來以後就自己過去。”木龍看着楚景言說道,“在這別大聲講話,裡面不止有我們的人。”
楚景言點了點頭,便走進了寺廟。
一位眉清目秀的小沙彌迎了出來,雙掌合十衝楚景言鞠躬敬意:“客人請跟隨小僧來,您的會長已經在等您了。”
“麻煩了。”楚景言雙手合十回禮。
鬱鬱蔥蔥的樹木遮住了並不熾熱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零零碎碎的灑在地上,就跟星光一般煞是好看。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這話是真的。
日式建築相比之首爾那些所謂的古建築而言,要大氣許多,但也只是稍微大氣一些,楚景言在一位小沙彌的帶領下,走進了庭院深處。
“社長。”
本來只是遠遠墜在身後的顧白小跑着走到楚景言身邊,小聲說道:“您上次拜託CJ張室長引見的那位回了電話,他說隨時歡迎您去他的公司做客。”
楚景言點了點頭,吩咐道:“你給金社長回個電話,就說我回日本之後立刻就去拜訪,還有,告訴裴成俊,給張室長備一份禮物讓他自己親自送過去。”
“明白了。”
原本在前面引路的小沙彌停住了腳步,微微皺眉說道:“兩位客人,請一定保持安靜。”
楚景言歉意的一笑,然後不再說話。
又默默走了幾分鐘,小沙彌把楚景言帶到了一處庭院門前,對他說道:“異國的客人,您的會長就在裡面,如果沒事了的話,小僧就告退了。”
楚景言推開門,穿過庭院,來到了正屋前。
陳朔正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吃着早飯,看到楚景言之後,筷子也沒放下揮了揮手,示意他到一旁先候着。
但屋內不止是楚景言一個人,他身旁還坐着一個穿着禪服的女人。
楚景言看不出女人到底有多大的歲數,一頭長髮挽成了髻盤在後腦,隨意垂下的幾縷平添了一份一樣的味道。
女人長得很白淨,眼神放到楚景言身上後,平靜似水,卻涓涓長流。
這個女人完全就是水做的,全身上下都是。
一定很潤。
楚景言不知道這個女人和陳朔是什麼關係,又是什麼樣的身份,便也衝她微微鞠了一躬,便站到了一邊。
陳朔正慢條斯理的對付着一碗小米粥說道:“今天要見兩撥人,第一撥你不太適合見,所以現在這候着,等第二撥人來的時候,我會讓木龍來叫你。”
楚景言怎麼想也想不到自己在日本做過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於是好奇的問道:“會長,是不是您要見的人層次太高,我沒資格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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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天皇都天天上電視,這念頭還有誰是厲害到見都不能見的?”陳朔看了楚景言一眼,說道,“前陣子碼頭的事,你怎麼向我交代。”
楚景言尷尬的搓了搓手,急忙解釋道:“會長,您先聽我解釋,這完全就不是我的原因,合同都擬定好了,那羣矮子又突然之間反悔,我只能稍微偏激了一點。”
陳朔冷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楚景言下意識的撓了撓脖子,感覺渾身不自在,最怕這種說話說到一半就不再說下去的人了,要死要活一句話,何必這樣呢。
過了許久,楚景言忍不住擡起了頭,發現陳朔已經盛了第二碗的粥開始喝了起來,坐在他一旁的那個溫婉女人,倒是一直打量着楚景言。
楚景言不太喜歡被人一直注視,總感覺好像下一秒這個女人就會抽出刀來跟他對砍一樣。
見楚景言神情有些不對,女人才發現了自己的失禮,微微一笑後開口問道:“你叫什麼?”
字正腔圓的中文,甚至還帶着點北方口音。
楚景言眨了眨眼睛,不知道爲什麼立刻回答道:“楚景言,齊楚的楚,景色的景,語言的言。”
“楚景言?”女人默唸了一遍,然後自言自語道,“是個好名字。”
“謝謝您的誇獎。”楚景言說道。
“這名字誰幫你取得?”女人接着問道。
楚景言一愣,沉默了一會後說道:“我的養父母。”
楚景言看見女人的那雙手悄悄的握住了袖口,卻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兩人間的對話就此結束,場間只剩下了陳朔稀里嘩啦喝粥的聲音。
一碗粥終於喝完,陳朔又靜坐了一會,隨着木龍的提醒,便站了起來,女人從到一旁的衣架上拿起他的外套,服侍陳朔穿上後,回過身對楚景言說道:“上來吃點糕點,我親手做的。”
楚景言想着拒絕,已經穿好鞋的陳朔忽然說道:“嚐嚐吧,學了二十年就學會了桂花糕,再難吃應該也可以下肚。”
聽到陳朔的話,女人也不惱,微微一笑道:“這兒還有最好的清茶,早上吃這些,對身體好。”
楚景言實在搞不清楚這兩人到底什麼關係,只是陳朔已經帶着木龍走出了庭院,碩大的院子裡只剩下了女人和他,一時間,楚景言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女人回到屋子,提着食盒走了出來,把食盒遞給楚景言說道:“拿着,還有茶具也帶上,我們去院子裡。”
雨後清茶,桂花糕。
泥土的芬芳混雜着花香,整個院子裡古意盎然,生機勃勃,女人正在部茶,見楚景言四處打量,微微笑道:“這裡的花草樹木都是我來了以後種下的,你覺得怎麼樣?”
“很好。”楚景言說道。
“什麼東西操持二十年,都會很好。”女人望着不遠處的一顆櫻花樹,然後看向楚景言,“就像人一樣,不知不覺,就突然什麼都變了。”
這個女人在寺廟裡生活了二十年?
那看來也不是什麼正常人類,自己聽不懂她話裡的意思是正常的,楚景言這麼想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清冽的茶水順着口腔滑入食道,舒服異常。
楚景言又夾起一塊桂花糕放進嘴裡,一時間脣齒留香,讚不絕口:“好吃,您的手藝真是不錯。”
“喜歡就好。”女人說道。
“雖然這事聽起來挺無禮。”楚景言不好意思的指了指桂花糕,說道,“走的時候您能再給我一點嗎,我想帶回去當禮物,家裡有個很貪吃的小孩。”
“你有孩子了?”女人驚訝問道。
“您誤會了。”楚景言說道,“是我妹妹,她喜歡這種甜點。”
女人沒再多問,說道:“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這次我做了很多,你要是想要,等會我讓人給你包好帶走。”
“謝謝您。”楚景言笑道。
盤子裡的桂花糕很快沒了,茶水也喝的沒了味道。
楚景言坐在位置上,時不時的看向門口,女人顯然也察覺了楚景言的情緒,廣袖輕揚,雙手放在了腿上,輕聲問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你的會長今天見得到底是誰?”
“或者說,他要讓你見的人是誰?”
楚景言看着女人,驚愕的有些說不出話,女人微微一笑,繼續說道:“第一撥人你肯定也猜到了,你這孩子看來不是個讓大人省心的角色,陳會長做事一向護短,你既然順利的幫他拿下了碼頭,那麼大人物給你的麻煩,他自然會幫你擋回去。”
“所以我想,他現在見的,應該是住吉會的副會長,福田晴了。”
楚景言聽完女人的話,問道:“您什麼都知道?”
“在這住了二十年,很多事想不知道都難。”女人又給楚景言倒了杯茶,說道,“慢慢等吧,福田晴了這人性子有些狹隘,但估計下一任的住吉會會長就是他,所以這事有些棘手,心不要急,懂了麼?”
楚景言點了點頭,隨即問道:“那您知道,第二撥是什麼人嗎?”
“很好奇?”
楚景言咧嘴笑道:“反正都無聊,聽您說說就當解解悶,我也可以有個心理準備。”
“說的倒是有些道理。”女人抿了口茶,楚景言洗耳恭聽。
女人放下茶杯,看着楚景言,有些無辜的說道:“好了,不賣關子了,我也不知道是誰。”
楚景言知道自己被耍了。
女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很失望?我可不是神仙,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不過,楚景言,你就不好奇我是誰嗎?”
“您是?”楚景言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很快就能知道。”女人站了起來,對楚景言說道,“去吧,去見見你今天應該見的人,晚上和你的會長一起過來,有飯吃。”
顧白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門口,靜靜候着。
楚景言也跟着站了起來,走上前語氣恭敬:“謝謝您的指教。”
“德川慶朝。”
楚景言轉身時,女人輕聲抱出了一個名字:“德川慶朝,一個有文藝病的老頭,他就是你今天要見的人。”
楚景言停下了腳步,再次誠懇道謝。
女人揮了揮手,脫下木屐,走進了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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