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言是坐在車內,看着宮秀把金泰妍背下了樓,宮秀還特意站在原地朝這邊看了看,眼神中不無帶着憤怒和些許的暴躁。
這個來自東北的大老粗和金泰妍私下的關係着實不錯,即便是那兩年楚景言回了內地,宮秀也在首爾,負責盛世萬朝的一些項目產業。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宮秀望了望遠處那輛華貴的轎車,對背上昏睡過去的金泰妍說了一聲,隨即便大步離開。
他要按照楚景言的吩咐,送金泰妍回全州休養。
到時候自有崔民熙全權負責。
一夜未睡的楚景言眼睛有些發紅,以手撐額的坐在車內,看了看身邊的宋佳。
宋佳沉默着,然後說道:“美英小姐........她在這裡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你讓顧白上去,我怕會出事。”
楚景言沒有說話。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做,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撫。
網上依然沸沸揚揚在討論,各大媒體上安安靜靜,顯得氣氛極其詭異,盛世萬朝的董事長大人不是那種希望自己的私生活被拿來花邊的人物,他就這麼想着,便沒有人會來主動挑釁。
“我不敢去。”
楚景言低着頭,看着自己皮鞋說道:“我怎麼去見她...........”
“做錯了事就得勇於面對,更何況........真不能說誰做錯了。”宋佳看着楚景言說道,“你總得去見一個,秀妍有秀晶。泰妍有家人,美英小姐......在這裡只有你。”
陳朔曾經說。人這一輩子有三次脆弱的機會。
一次出生,會哭。
一次失去至親。可以脆弱。
最後一次,留給自己。
楚景言記得自己沒哭過。
應該是沒哭過。
但他現在很脆弱。
他發現自己可能即將變得一無所有,很可能以後除了那間代表着盛世萬朝第一人的書房以外,就再也沒有其餘的任何東西。
董事長大人躲在一個鐵盒子裡,動也不敢動彈。
有人急匆匆的下了樓,敲開了車窗,小聲了說了些什麼之後,楚景言深吸了口氣,推開了車門。
他走上了樓。站在門口躊躇不前。
客廳裡站的人見到楚景言之後立刻彎腰致意,小肥婆的經紀人緊張的望着他,眼神複雜,卻不敢流露出些什麼。
然後他聽見了小肥婆的哭聲。
還有那句我怎麼辦。
洛杉磯
天使之城聽着很美,縱橫交錯的大街總是有陰暗的角落,數輛警車停在外面隔出了一道警戒線,兩位警探低頭看着地上斜躺着的屍體,搖了搖頭。
“傷口雜亂無章,有深有淺而且幾乎全都不是致命傷。”一位警探看着法醫正在做着現場屍檢。對搭檔說道,“這附近但凡敢殺人的貨色.......都不會有這麼拙劣的手法。”
“這兩個人身上有通緝令。”搭檔說道,“前幾年入室搶劫一對華人夫婦,那對夫婦的兒子到現在都沒找到。也不知道是誰幫了我們的忙。”
兩位警探端着咖啡,看着地上的屍體閒聊着,並不在意到底是誰幹掉了這兩個毫無名氣的街頭混混。
洛杉磯每天死於黑幫鬥毆的無名人士有幾十人。這種事情,算不得什麼。
對於這種事情早已習以爲常的洛杉磯居民們絲毫沒感覺到什麼。即便看見警戒線和那兩具已經冰冷的屍體,也漠然淡定的走開。
街的對面。
一個男孩蹲在牆角靜靜的看着那裡發生的一切。
身上的帽衫有些髒亂。還有些淡淡的血漬。
昨晚下了雨,所以纔會衝散了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少年站了起來,披上帽子之後低着頭慢慢離開。
頭髮有些長了,所以蓋住了眼睛。
他走了很久,走了很多天,來回晃盪在這個城市的周圍和角落,打聽好了一切,也準備好了一切,於是他準備先回去。
在洛杉磯呆了很久了,目的也終於達到了。
少年的腳步有些輕鬆,他確定沒人看見過他,也確定自己以後將會活得毫無歉疚感。
昨晚他睡覺了,睡得很踏實,很安穩,即便是誰在公園的長椅上。
原來殺人也不是什麼難的事情。
低着頭走在漫長的國道上,從白天走到黑夜,當他再看見城市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教堂。
裝飾的並不豪華,但是很大。
今天不是禮拜的日子,少年推開了大門,隨便挑了個位置便躺了下去。
他很累也很餓。
但還是困比較多一些。
就這樣過了很久。
當少年醒過來的時候,他看見的是那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男人,看着他滑稽的姿勢,少年心想,如果這個世上真的有神,那爲什麼人要去信仰他。
他也沒生活帶來什麼幸福和好處啊。
教堂的門忽然開了。
一個又胖又黑的少女走了進來,坐在離少年有些遠的位置,雙手握在一起,閉上了眼睛。
少女默默的禱告,空蕩的教堂內只有她一個人,而另外一個,正躺在不遠處靜靜的聽着她的禱告。
“我想瘦下來,我想變白,我還想吃什麼東西都不會胖,阿門。”
很虔誠的語氣,虔誠到讓少年都覺得這姑娘不是腦子有問題就肯定是精神有問題。
於是他便聽到接下來的自言自語。
“在我決定減肥之前,我要再去吃一頓甜甜圈。”
說完,少女便大步的走出了教堂。
少年爬了起來。看着那個胖乎乎的身影逐漸走遠,低着頭笑了起來。俊美的臉上忽然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笑意。
“想減肥還吃甜甜圈,算了。我就當一回耶穌.........幫你吃掉,小胖子圓鼓鼓的看着還醜萌醜萌的。”
舒展了一下四肢,少年摘下帽衫的帽子,尾隨着小胖妹走出了教堂。
然後就是楚景言和小肥婆的第一次面對面。
愛着你就像心跳一樣難以觸摸。
這是小肥婆直到現在還認爲對的事情,她那樣愛着楚景言,卻一直感覺楚景言對她來說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即便他們曾經最是親密的姿勢相擁在一起,即便小肥婆確認從楚景言眼睛裡讀出了自己最想看見的情意。
“你以後想不想找一個像我一樣帥的當男朋友?”楚景言坐在雜貨間內,捧着小肥婆送來的蘋果派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問道。
乖乖的坐在一旁的小肥婆低頭看了看自己粗壯的大腿,又看了看自己腰間的肥肉。有些害羞的說道:“想........”
灌了口可樂,楚景言疑惑的看着小肥婆說道,“小姑娘害羞做什麼,又不是我當你男朋友,你如果這麼想的話,要求可就太高了。”
小肥婆擡頭看着楚景言的臉蛋兒,然後十分贊同的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比你難看一點的我也覺得好看。”
楚景言十分滿意這個小胖妹的話,笑嘻嘻的說道:“從小活在資本主義的光芒下還能不愛金髮碧眼喜歡亞裔。小姑娘,我很看好你哦。”
“對了你叫什麼來着?”
“我說的是中文名兒。”
“黃美英。”小肥婆看着楚景言,有些緊張的說道,“我叫黃美英。”
“我是楚景言。”
小肥婆看着楚景言伸出的右手。使勁在腿上搓了搓之後,才把自己的右手遞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握了握之後。這才心跳加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這種姿態楚景言從小到大見得太多,所以根本不太在意。重新捧起蘋果派接着說道:“你請我吃了這麼多東西,我總得報答你一下。這樣吧.........你有什麼問題,我應該都可以回答。”
小肥婆興沖沖的問道:“你是怎麼才長得這麼漂亮的?”
“孃胎裡帶出來的。”楚景言說道。
“我以後會不會很漂亮?”小肥婆接着問道。
楚景言想了想之後,面不紅氣不喘的說道:“肯定會,又白又美,重點是腿還好看。”
“真的嗎?”
“我哪知道,我只不過就是把自己喜歡的類型說給你聽而已。”
小肥婆掰着手指頭心想,他喜歡皮膚好的,喜歡漂亮的,最重要的是腿一點得好看。
真是無比艱鉅的任務啊。
小肥婆那時候看着楚景言抱着自己儲蓄罐毅然決然離開的時候,就很清楚這個俊俏到邪乎的大男孩,這幾天其實都是在利用自己而已。
他需要吃的,需要一套新的衣服,也需要一些錢。
楚景言就連幾句好話都不用多說,小肥婆就能提供這些,然後等一切都準備充分,他就這麼走了。
小肥婆沒有忘掉楚景言。
他們一起吃過東西,聊過天,一起躺在雜貨間看過電影。
在此之前,小肥婆從未和除了自己父親哥哥以外的異性做過這些。
於是便又過去了很多年。
小肥婆變成了tiffany,變成了走在街上會讓男人側目的美女,變成了少女時代的黃美英。
“嘿,是你嗎?”
黃美英站在街頭,衝路過的一個高個兒男人興奮的問道。
略顯頹廢的男人轉過頭,看着眼前這個笑起來分外好看的姑娘,又低頭看了看那雙筆直勻稱沒有一絲贅肉的美腿,然後問道:“是我,你是誰?”
就在那一刻,黃美英覺得整個人都變得暖洋洋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感覺就跟抱着棉花糖一樣。
“我是黃美英啊。”
男人依然疑惑,微微張着嘴巴,等小肥婆使勁兒鼓起了腮幫子然後一個勁兒活蹦亂跳,手舞足蹈的開始幫楚景言回憶過去的時候,記憶纔開始恢復。
楚景言十分不確定的說道:“我確實在舊金山有個朋友,不過她很黑很胖,雖然你們兩個同名同姓,而且很有可能認識,但你也不能因爲我長得好看就冒充她來接近我。”
“小姑娘,人不是這麼做的。”
聽着這樣的話,小肥婆更加確信這就是自己當初認識的那個楚景言。
他又出現了。
真的就是在自己的祖國,就這麼堂而皇之毫無預兆的出現了。
這就是小肥婆和楚景言的再次相遇。
事實證明楚景言沒有給小肥婆帶來什麼值得開心和幸福的回憶。
一切的美好基礎全部建立在小肥婆永遠都默默的喜歡楚景言上面,董事長大人也被這樣慣壞,然後覺得習以爲常。
他把甜言蜜語全部給了金泰妍,把海誓山盟全部給了鄭秀妍。
卻忘了小肥婆。
他什麼都沒有給。
所以他只能看着這樣虛弱的小肥婆,卻無能爲力。
“我沒有不要你......我是怕你不要我。”
楚景言憎惡的看着外面的一切,把小肥婆擁在懷裡,看着已經熟睡臉上依舊帶着淚痕的她,臉上火辣辣的疼。
那裡有抓痕。
顧白悄悄走了進來,低頭詢問道:“董事長.....美英小姐的航班還有一個小時就要起飛了,您看?”
楚景言的領帶依然被小肥婆緊緊撰在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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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她回家。”
顧白點了點頭,正準備吩咐屬下把行李打包時候,楚景言接着說道:“是回我家。”
楚景言在首爾郊外有一棟莊園。
聞名遐邇,卻不是那麼的顯眼。
“您要給她什麼?”走上來的宋佳摸了摸小肥婆有些發熱的身子,小聲問道。
“所有。”
楚景言低着頭,橫抱起小肥婆走出了客廳。
“把臥室也裝成這個樣子,記得要有星星。”
她不是他的唯一。
可她是他唯一的黃美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