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由自詡無神論,但也覺得這詞不太吉利。
赤墓?紅得像血的墓?哪裡不對吧!紅他是看見了,墓呢?難道在湖底下?
蘇由被自己的聯想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平城大學的湖是人工湖,早年掘地三尺引流建的,底下全是鋼筋水泥。而且平城近幾百年才發展起來,絕不可能有什麼足以刻上古代字體的墓。再者還有,如果真有這種墓,早夠得上國家保護標準,湖挖哪裡也不可能挖遺蹟啊!
說來說去,就是在他見鬼之後,又開始見更多的鬼了!
就在蘇由思考的當兒,手心裡那紅色大字又消了下去,就像是剛纔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覺。
“坑爹呢!”
蘇由只能吐出這仨字。他手腳攤開,又吹了會兒風,這才揉了揉臉,從長椅上站起來。字跡消失纔好,不然一會兒肯定會被發現。
老地方,其實是家小飯館的名字。平城大學食堂伙食不錯,但老地方生意依舊火爆,由此可見店家手藝如何。蘇由大學時經常和哥們兒三五成羣地去打牙祭,一來二去就和老闆混熟了。
“喲,今兒個吹的什麼風,我們蘇大設計師竟然回來了?”美豔的老闆娘笑嘻嘻地打招呼。
“瞧您說的!”蘇由打起精神嬉皮笑臉,“有您這樣的大美人兒,我走再遠也得惦記着回來啊!”
“得得,你也工作好幾年了,還拿你姐尋開心!”老闆娘嗔道,一指包廂,“小靳早來了,正等你呢!”
“就靳勝一個?”蘇由擡腿,邊走邊狐疑。
老闆娘簡直恨鐵不成鋼。“還有一個,正和他大眼瞪小眼呢!你可趕緊進去吧,我這兒廟小,供不起兩尊隨時會拆起來的大佛!”
聽了這話,蘇由麻溜兒地滾了進去。老闆娘平時很好說話,但奈何江思齊除了他的面子誰也不給,這麼油鹽不進,自然塞氣。只是他剛露臉、還沒定睛,就聽見一聲大驚小怪的叫:“哎喲,我們系草蘇大帥哥這是怎麼了?”
說話的自然是靳勝。說就算了,他還想要伸手來摸。
蘇由一把擋住那隻毛手,哼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國寶啊?”然後他挑了兩人中間的位置坐下,又道:“我想說很多次了——你到底什麼眼神?真的近視嗎?”
“非也非也,四隻眼睛總比兩隻眼睛的看得清。”靳勝毫不在意。“怎麼,你也想加入?”
還沒等蘇由反應,另一邊的江思齊已經嗤之以鼻。“誰稀罕你那破眼鏡!”
“小齊,對老師尊重點兒。”蘇由沒忍住道。這毛孩子,也不知道給他在靳勝面前留點面子?不過話再說回來,也沒見江思齊在其他人面前這麼毛躁啊,難道天生和靳勝犯衝?
江思齊瞅了蘇由一眼,氣鼓鼓的,但好歹閉上了嘴。
“哎,果然還是蘇大帥哥魅力無邊,靳某隻能甘拜下風。”靳勝拖腔拖調地道,一臉興味,換來江思齊的怒目而視。
“都給我消停消停!”蘇由頭疼了。“你們是要吃飯還是要吃火藥啊!”
蘇由發了火,之後氣氛就正常得多了。靳勝和蘇由打鬧慣了,知道蘇由沒真生氣,一邊吃一邊把話題重新帶起來。而最近的最大事情就是,江思齊眼看着就要畢業了。
“家裡有錢真好,隨便怎樣都行。”靳勝意有所指地道,“不像哥咱,剛畢業就得出來討生活,天生勞碌命!”
蘇由警告性地盯了靳勝一眼,確定對方沒繼續說下去的意圖才收回視線。“小齊,畢業旅行想好去哪裡了嗎?”
這畢業旅行也有說頭。因爲蘇由老早就答應過江思齊,等江思齊高中畢業的暑假帶他出去玩。結果真到了那時候,上頭派下來一個大單子。蘇由別說抽開身了,想都沒能想起來。
江思齊自然不高興,自己跑去了蘇由公司,準備興師問罪。但看到蘇由怎麼通宵的之後,他又默默地回去了,返回來時提了雞湯。這一送就送了整三個月,他整個暑假就光幹這個了。
這種待遇,公司裡的人羨慕嫉妒恨得要命,在知道江思齊不是蘇由親弟之後到達了頂點,一個個都囑咐蘇由要好好照顧江思齊。蘇由自己也愧疚得很,把年假都攢了起來,就等着在江思齊大學畢業時找補回來呢!
江思齊也盯了靳勝一眼,彷彿怕對方跟上來一樣,才勉強道:“竹城吧。”
蘇由一聽就樂了。竹城地處東南,依山傍海,是全國聞名的旅遊城市。他和江思齊從小打北邊兒長大,想去南邊很正常。“可以,都依你!”
江思齊一直繃着的臉這纔有了些笑模樣。他長得好,尤其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眼睫毛長得連女孩子都嫉妒,這時候一笑,愣是有種春天花開的心動感。
從小到大,蘇由見過這笑容不知道多少次,每次都覺得自家乾弟弟長得好啊長得好啊長得真好啊……他也不知道什麼形容好,就只有這幾句話反覆刷屏。這時候一看,他覺得江思齊心情不錯,就裝作無意地問道:“小齊啊,你這四年都要畢業了,就真沒哪個妹子看上你?”
“你這乾弟弟要是捨得在他那些師姐師妹前這麼笑一笑,保準你現在不僅有弟媳婦,侄子都會打醬油了!”靳勝涼涼道。
江思齊臉立馬黑了。“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得,又要掐了,蘇由倍感無奈。“算啦,哥只是隨口一問。要是真沒,也只能說明她們眼光太差!”
江思齊臉色這纔好看點。“沒有,”他溫聲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將來想做什麼呢,哪能耽誤別人姑娘?”
就和靳勝說的一樣,江家有錢,有錢到江思齊無所事事三輩子都花不完。因此,江爸江媽對兒子沒什麼要求。他們家小齊只是脾氣犟了點,不賭不嫖,也沒有嬌氣毛病,和別家少爺一比簡直好出不知道幾條街。
“也是。”蘇由想了想這其中關係,覺得人家爸媽都不操心,他也沒必要上趕着催問,搞得好像他覺得小齊找不到老婆一樣。“做什麼還不簡單,”他隨意揮了揮手,“趕明兒我去問問老闆,看他缺不缺人!”
這就是要進一個公司了。就算江思齊一張嘴緊抿着,弧度也不可抑制地翹了起來。
靳勝最見不得的就是這樣。“得了吧,還用你幫?江爸分分鐘找個清閒又掙錢的好工作,只要你寶貝弟弟點個頭!”他這兄弟,神經粗得,哪天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吧?
“我也就這麼一說,結果如何還不得看老闆?”蘇由一點也沒聽出其中的意思。“我們老闆他眼光可高,一般人他甩也不甩!”
已經知道自己被選爲今年優秀畢業生的江思齊斜了靳勝一眼。怎麼樣,這次ko得爽不爽?
靳勝連後槽牙都癢了。蘇由平時多聰明一個人,怎麼就愣是看不出他這弟弟是頭小白眼狼呢!你妹!他就不信邪了!“竹城啊,其實我也挺想去的。”他這麼說,滿意地看到江思齊臉色一變,立刻甩給他倆衛生球。
“那就一起去唄!”蘇由高興道。“多個人不是更熱鬧?再說了,老師這工作好啊,暑假妥妥兒地有空!”
“那就這麼說定了。”靳勝蛇打棍上,順勢推了推眼鏡,“你們想去哪裡,告訴我,我來定行程。”
“哎喲,那可真是太好了!”蘇由眼睛一亮。
要知道,靳勝當年做學生會主席,做事細緻,什麼地方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活脫脫一個意外絕緣體。當年畢業時,靳勝最終決定留校,可把一堆巴巴兒希望他過去的外聯企業給等哭了,連老教授都說浪費人才!
總而言之就是,只要靳勝點頭的事情,嘿,您就等着瞧好兒吧!
隨着他們的交談,江思齊的臉色愈來愈黑。但他知道,在蘇由興頭上抗|議只會適得其反,還不如靜觀其變。哼,不就一個靳勝嗎,他怎麼可能擺不平?
這事就這麼定下了。看見江思齊好好兒的,蘇由放心地登上了回市區的地鐵。靳勝也很滿意,他覺得他再次從虎口裡救下了蘇由,都夠蘇由下輩子以身相許的恩德了。至於江思齊嘛……
當天夜裡,平城大學的某個男生宿舍。
四周一片黑黢黢,只有路由器和空調的指示燈還在堅守崗位。宿舍裡四個人早就睡死了,輕微的呼嚕聲此起彼伏。窗外月光泠泠,一片銀白。
一個身影就這麼憑空顯現在了月光照着的地面上。那影子沒有動,隔了兩秒,才道:“多一個人?那也好。”
這聲音很冷,顯得鬼魅空靈,還隱隱有些回聲。隨後,影子就消失了。
牀上的江思齊正好翻了一個身。他沒醒,但嘴角勾起了一個詭異的角度,就像剛纔說話的人是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