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發現讓原本不想動彈的杜英也彈了起來,和其他兩人三步並作兩步趕了過去。
湖裡的確有什麼東西。因爲四周林子黑黢黢,沒有任何光線;湖面能夠反射的光,只能來自天上。準確一點說,他們原先都以爲他們看到的水面反光是星光,但實際上卻不是——
湖心底下,竟有一團迷霧般的白色光芒!
“……那是什麼玩意兒?”蘇由視力最好,但也看不出個子醜寅卯。“不是我眼花吧?”
“我敢發誓,我下午打水時,它還不在那裡。”靳勝回答,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光源。“又或者說,它只有晚上纔會亮?”
“聽起來像是熒光的什麼玩意兒。”江思齊接上,“但無論是什麼,它都不應該出現在那裡!”
三人面面相覷。
“看起來澡是洗不成了,湖還是要下。”蘇由第一個反應過來,無奈聳肩,“你說是吧,杜英?”
被徵詢的對象覺得這真是個燙手山芋。要是他知道是什麼,這時候就該說出來;但他也不知道,顯然就該弄清楚。而這個人選嘛,還是蘇由最合適……
尼瑪,這讓他怎麼處理他之前和江思齊的約定啊?
見他不出聲,靳勝就知道,蘇由猜對了——這事必須他們上。他從不優柔寡斷,但這並不意味着他絕對支持蘇由的決定。“不能每次都是你,”他提出反對意見,“輪流也該輪到我了!”
“還有我!”還沒等他說完,江思齊就大聲道。
蘇由來回打量了兩人幾眼。“你們現在倒是一致對外了,嗯?”他開玩笑道,立刻又轉了一個口氣,“這和輪流沒關係,只有最優選擇。”
“沒錯,最優選擇。”杜英冷不防道。在接收到幾道瞪視後,他也沒什麼反應,而只是繼續道:“那就該是我去。”
“你……啊?”靳勝本來都想各方面多層次、從理論到實際地來反駁蘇由提出的最優選擇,但杜英接下來的話讓他的準備打了水漂。“你去?”他狐疑道。樹能下水嗎?
“別看了,我不需要呼吸就和不需要洗澡一樣。”杜英回答,略帶俏皮。“當然不是永遠,但對付這水潭的深度還是綽綽有餘的。”
“真的嗎?”蘇由注視他,手下意識地摩挲着下巴。
“沒事。”杜英強調。
其實他根本沒說最關鍵的真實原因:其一,他早前已經答應過江思齊;其二,他知道他們走的是鬼道,但蘇由幾人不知道。
這第一個原因,在江思齊的要求下,必須嚴格對蘇由和靳勝保密;因爲告訴靳勝就差不多等於告訴了蘇由。而第二個原因嘛,除去他覺得其他人不知道實情能更有利於事情進展外,他的本質就決定了鬼從他身上得不到什麼好處,中招的概率也就相對小。
在杜英的堅持下,四人最終達成了一致意見,先讓杜英下去。以防萬一,他們把登山繩連起來,在杜英腰上繫了個死結。如果出了事,岸上的人就能把水裡的人拉起來。
潭水邊坡度平緩,但邁出幾步後就急轉直下。蘇由三人看着杜英潛入水中的身影,一顆心都吊了起來。
“水裡到底有什麼?”靳勝喃喃道。
“不知道,”蘇由回答,眼睛緊緊注視晃動着的水面,“希望別是什麼不好的東西。”
“看着有點像那啥,”江思齊若有所思,“有點像夜明珠的光線。”
他們這麼說的時候,正像拔河一樣一個接一個地抓緊繩子,就怕錯過杜英傳回的信號。
“那聽起來還成,”靳勝這時候根本想不到和江思齊鬥嘴這回事,自然而然地接過話題,“至少沒有危險。”
聞言,在斜後的蘇由特地多看了靳勝一眼,注意到對方攥着登山繩的手都泛出了青白。得,他就知道,這小子嘴硬心軟!
但在這種時候,所有人的心都系在一條繩子上,自然而然地沉默下去。天上依舊星光璀璨,湖面依舊輕泛波紋,但那種緊張和窒息像網一樣鋪天蓋地地撒了下來,還在逐漸收緊。
與此同時,桃花潭裡。
水潭並不大,也不夠深,所以杜英很快就游到了湖心。他不敢遊太遠,第一是因爲繩子長度有限,第二是因爲對未知物體的謹慎。不過當他接近那團白光時,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那東西絕不可能是鬼留下的!
因爲發出白光的東西不是別的,而是一塊方方正正的漢白玉石碑!而漢白玉這種東西吧,一般人家少見,帝王大殿倒是常用。聯繫到之前匠營子的傳說……
杜英小心翼翼地繞着它遊了兩圈。理論上,他現在距離那塊石碑只有兩米,應該能把上面的雕刻一覽無餘;但實際上,他只能看到更裡一層的朦朧白光,以至於落在眼裡更像一盞長方形的燈。
這時候,能做的只有再靠近一些。杜英這麼想,也這麼做了。
岸上。
察覺到手裡的繩子又溜出去一截,三人的脖子也跟着伸長了。
“怎麼回事?”蘇由疑惑。“我們繩子快到頭了,可桃花潭看起來也就這麼點大,怎麼可能用掉那麼多繩子?”
“不知道。”靳勝回答,神情和語氣一樣繃緊了,“但我們不能再放了。”
江思齊站在最前面,視野最好。“說得沒錯,”他道,“也許那地方就和我們之前走過的陰魚眼一樣,實際上比看起來大得多。”
“那是裡面有另外一個空間。”蘇由幫他補充完全。“這聽起來也有點可能。”
“但杜英沒有發回來任何危險信號。”靳勝眉頭擰緊,“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難道他不覺得異常?”
“理論上說,應該是這樣。”蘇由道,“他至少該先出水來,和我們商量一句什麼的。不過也有可能,他自己沒意識到這個事實?”
但無論是什麼猜想,現在都沒有辦法覈對。三人又等了一會兒,這次靳勝先開口:“開一下gps定位,由子,我的剛放在帳篷裡了。”
爲了能在野外保持聯繫,蘇由三人在從平城出發時一起買了同款定位手錶,在定位功能打開的時候能確定彼此位置。不過在排雲山的時候它沒信號,平時也用不上,所以大家都淡忘了。剛纔幾個人說要洗澡,他和江思齊都把手錶暫時摘了下來。
“好……”蘇由慣常應了一句,隨即反應過來。“等等?你要定位誰?”
靳勝沒回答,但眼裡的神氣已經說明了一切。
“可杜英他沒有……”蘇由剛想說杜英沒有他們的同款手錶,但馬上意識到了什麼。“你是不是在他手錶裡動了手腳?”從他認識靳勝開始,對方一直都喜歡自己做東西;他們那時候還笑稱靳勝留校當實驗老師絕對是真愛,但現在……
“這時候就別說什麼手腳了,”靳勝回答飛快,“我只是做了個小實驗而已。”
這件事不那麼光明正大,他本不想說;但如果現在不說,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小實驗?”江思齊插話,“把某個定位裝置放進別人手錶裡?”他總算記得這時候不適合吐槽,不然他就要說這真是個變|態纔會做的事情了。
“得了吧,你知道我不信他,從來。”靳勝微微揚起下巴,示意蘇由快點,“但不管怎麼樣,現在派上用場了,是不是?”
蘇由沒法反駁。就算靳勝那麼做了,他也相信靳勝是出於好的目的,而不是害人。“那你們注意繩子。”他說完這句話才鬆開攥着繩子的手,按下手錶的定位鍵。
錶盤立刻閃爍起來,從平時的時針模式切換成了東南西北的環形方位模式。
“沒有杜英的信號綠點,”他一眼就看了出來,“依舊只有我們三個。”
“你真的把事情幹漂亮了嗎?”江思齊忍不住問。雖然他覺得暗中做事的方式不夠光明正大,但現在情況迫在眉睫,還是找人要緊。
“當然!”靳勝反駁,“我剛裝上去就覈對過了,可以監測到的!”
三人面面相覷。假使靳勝之前能在gps顯示屏上看到杜英的光點,蘇由現在卻看不到,豈不是說明杜英已經……
就在這時候,繩子突然一陣猛烈抖動,三人驚得趕緊抓緊往回拉。他們本以爲要費點力氣,但繃緊的繩子又動了下,三人齊刷刷地往後跌去。
這慣性作用的意味很明顯,就是繩子從中間斷開了。江思齊幾下子就把繩子末端從水裡拽了出來,頓時一臉震驚:“這……”
不僅是他,在看清繩子另一端後,蘇由和靳勝也控制不住震驚了。因爲繩子並沒有斷,它還是好好兒的;那也就是說,它是被人解開的!
在湖水裡解開死結,誰能做到這點?